沒時間老去

候淑荷

母親剛退休的時候，遠在他鄉的我，惦記她不能適應閑下來的生活，一有時間就給她打電話，想以此來排遣一下她的寂寞。可事實上，退休后的她哪有寂寞可言。

周末休息，我點開了視頻聊天，馬上被母親掛斷了，隨后發來幾個字：“在上課，勿擾。”我一頭霧水地想，她都退休了，神神秘秘的上什么課啊？一個小時以后，她發來微信：“我報了個瑜伽班，每天上午9點至10點上課，這個時間段沒時間回微信。”

下午，我又給母親發去了視頻聊天的請求，這次是久久無人接聽，我只好作罷。臨近傍晚，才收到她的回復：“你發視頻的時候，我正在裁剪一件新裙子，手機靜音了，才看見。有事嗎？”“沒什么事啊，就想看看你在做什么，最近好不好？”“我好著呢，你放心，你也都好吧？”“我一切都很好啊！”“那就好！”之后就沒有下文了。

晚上我發微信問父親：“我媽現在好像很忙的樣子啊？”父親說：“忙，比沒退休的時候還忙。都這么晚了，還在忙。”“這么晚了她還忙啥？”我問。父親說：“你稍等啊。”不一會，父親給我發過一個小視頻，只見母親端坐在寫字臺前，正一筆一劃地練毛筆字呢。“她什么時候開始練上書法了？”“退休沒有兩天就開始了。對了，她還開始學寫作呢，每天早早起來碼字。現在除了吃飯，都沒有和我聊天的時間了。”父親無奈地說。

母親年輕的時候是個文藝女青年，喜歡文學，文筆不錯，還愛好服裝設計。她手很巧，會做漂亮的服裝。我小的時候，經常和母親穿著她親手做的親子裝出門，路上常會有人問，我們的衣服在哪個商場買的，那時我會得意地說是母親做的。只是年輕時的母親一邊要上班，一邊還要照顧一家老小的生活，她的愛好都無暇顧及地擱置著。

一天，我下班剛進家門，難得收到母親主動發來的視頻請求，接通視頻，只見她一臉喜色的對我說：“我的文章在雜志上發表了，沒想到我年輕時的夢想，在退休以后實現了！”我由衷地替母親開心。緊接著母親又美滋滋地說：“看看媽媽新做的旗袍裙好看吧！”母親調換著各種角度，向我展示她穿新裙的效果。講真，這件改良旗袍裙真的很美，青花瓷的藍，合體的腰身，飄逸的裙擺，一排別致的手工盤扣，像一只只振翅欲飛的蝴蝶，落在衣服的領口和側開的衣襟上。母親穿著很有韻味，雖然她五十多了，但依舊苗條挺拔，自從練了瑜伽以后，身材更是絲毫不遜色于年輕人。在我還沒來得急贊美她時，她又說：“我想學手繪，我要在自己做的服裝和手工品上，畫些山水花草作為點綴。”我說：“永遠支持媽媽，咱明天就開始學。媽媽退休以后要做的事情還真很多啊！”她若有所思地說：“三毛說過‘我來不及認真地年輕，待明白過來，只能選擇認真地老去。我覺得很對。”我笑著說：“媽媽都忙成這樣了，哪有時間老去啊！媽媽永遠年輕！”我們母女在視頻里相視大笑了起來。

愛極了母親現在的狀態，想起了一位哲人所說的，“沒有人因為時光的流逝而變得衰老，只是隨著理想的毀滅，人類才出現了老人”。母親這種永遠對生活充滿熱愛與期待，永遠走在追夢與圓夢路上的樣子，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