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家畜禽遺傳資源目錄》公布談起

文│徐楊 李紅燁（全國畜牧總站）

野生動物的可食用性一直被爭論不休。究其原因，不外乎缺乏行業的監管指引，野生保護動物和畜禽動物的界限不明確，為市場交易留下了灰色地帶。商家為了利益，消費者存有獵奇和僥幸心理，為了體驗所謂的“野生動物的鮮美”，甘愿以身犯險，豈不知野生動物攜帶種類眾多且不為人知的病毒，食物鏈傳輸更是病毒傳播的直接途徑之一。很多病毒具有較強的環境耐受性，食品儲存、運輸、加工及食用環節若不能有效殺滅病毒，則病毒可能從動物轉移并寄生在人體，攻擊機體免疫系統，產生不可控制的殺傷力。

5月29日，農業農村部正式公布了《國家畜禽遺傳資源目錄》（以下簡稱《目錄》）。同日，國家畜禽遺傳資源委員會公布了《國家畜禽遺傳資源品種名錄》（以下簡稱《名錄》）作為《目錄》的補充與完善。《名錄》清晰列出了可食用的畜禽品種。

這距離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十六次會議通過《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于全面禁止非法野生動物交易、革除濫食野生動物陋習、切實保障人民群眾生命健康安全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僅僅過去了3個月。

《決定》的通過，掀起了中國人長久以來對飲食問題（食用野生動物）拷問的巨浪。一方面，全面禁止食用野生動物的法律制度得到確立，包括對人工繁育、人工飼養的野生動物的禁食；另一方面，明確了列入畜禽遺傳資源目錄的動物屬于家畜家禽，可以飼養、交易和食用（除特別規定外），除《目錄》所列畜禽和另有規定的動物外，全部被禁止食用。《決定》徹底切斷了野生動物流入餐桌的途徑，也讓《目錄》的出臺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

此次關于野生動物禁食的動作如此之大，原因顯而易見。面對來勢洶洶的新冠肺炎疫情，“我們再也不能無動于衷了”，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發言人、研究室主任臧鐵偉在答記者問時這樣說。疫情發生以來，對濫食野生動物的突出問題及對公共衛生安全構成的重大隱患，社會各界廣泛關注。食用野生動物風險很大，對公共衛生安全構成了重大隱患是有科學依據的。雖然尚沒有科學證據表明新冠病毒來源于活禽海鮮交易市場售賣的野生動物。但是就人類知識所及和世界衛生組織（WHO）認定的情況，包括埃博拉病毒、寨卡病毒等都源于野生動物，它們多次通過不同途徑傳染給人，對人類的生命安全構成了嚴重的威脅。此次國家下定決心徹底革除食用野生動物陋習，是把人民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的具體體現。

現在是我們正視食用野生動物問題的時候了。疫情是《目錄》出臺的催化劑，《目錄》出臺是疫情防控的必要手段和措施，但效果的實現還要借助多方面的配合和行動。彼時（2003年），非典疫情暴發，人們把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了果子貍上，也有科研團隊從果子貍身上分離出與SARS病毒高度同源的冠狀病毒，一時間果子貍養殖業受到沖擊，曾經的消費人群也下定決心改變飲食習慣。

但是就像所有的頭條新聞都會被下一個頭條新聞替代一樣，人們總是會忘記一些事情，熱度過后又有人覺得“偶爾吃一點沒關系”，各種小心思逐漸蔓延開來。究其原因，正是缺少了法律的強制性約束。但這一次不同，全國人大常委會能夠聚焦濫食野生動物問題，并出臺一個專門決定，在相關法律修改之前，為嚴厲打擊非法野生動物交易，保障人民群眾生命健康安全提供了有力的立法保障。同時，出臺這樣一個專門的《決定》，對于提高社會全體成員的生態保護和公共衛生安全意識，也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疫情發生之前，我們對吃總是津津樂道，甚至在《目錄》征求意見過程中也有一部分人的擔心是“野味吃不到了”。但是，“吃什么”真不會成為困擾我們的問題。中國飲食文化源遠流長，我們的餐桌上也從來不缺少美食。《目錄》中列出畜禽種類33種，其中傳統畜禽17種，特種畜禽16種，《名錄》列出的897個畜禽地方品種、培育品種及配套系、引進品種及配套系，難道這些還不足以滿足我們對食物的不同偏好嗎？我們不需要也不應該糾結于禁止食用某些野生動物會給日常飲食帶來影響。

在《目錄》面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的過程中，收到了養殖戶、學者、消費者、社會團體等各個方面的反饋，他們提出將一些人工馴養野生動物列入《目錄》，如竹鼠、果子貍、藍孔雀等，粗略計算有30余種。認真看一看這些動物就不難發現，大多數我們鮮有機會見到，更談不上吃。專家們在很多場合都已經明確，由于野生動物的生活環境惡劣，以及采食的食物粗糙等原因，它們的味道并不好，肉質柴、腥味重，與我們已經馴養、選育了上千年的家畜家禽相比完全沒有優勢可言。人吃野生動物多數是出于獵奇心理，沒吃過的想嘗一嘗，覺得偶爾吃一次沒關系，吃與不吃往往在一念之間。當然也有個別地區有傳統的生活習慣和飲食文化，但是把這些與食品安全和公共衛生安全擺在一起，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決定》的通過和《目錄》的公布讓曾經被許可食用的人工馴養的、人工繁殖的野生動物將徹底退出餐桌，喜歡吃野味的群體要做出根本的改變。因為這已不再是簡單的“吃什么”的問題，而是以法律的形式約束野生動物養殖、流通、屠宰、消費的每一個環節，觸動任何一個環節都會受到法律的制裁。這可能是一個很困難的開始，但是一定是一個好的開始。也許很多年以后我們會體會到，新冠肺炎疫情給我們留下的不只是感染和死亡的病例數字，還有我們被徹底改變了的生活習慣。

《目錄》將成為里程碑，但野生動物保護和人類飲食文化的進步仍需要我們在法治建設、生態保護、觀念轉變等方面共同持續地努力和維護。《目錄》是指引，但沒有自帶懲罰和約束機制，若缺乏有效監督和制約，《目錄》的發布可能達不到預期效果。因此，還需要立法、執法等法律體系的進一步建立健全。由衷地希望從《目錄》開始改變，保護和約束機制建設一齊發力，共同守護人和動物的生命、健康、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