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的天平

畢淑敏

家庭中的平衡是一種模糊而又清晰的概念，事業、金錢、地位、聲譽……都是有分量的物體，猶如一堆大小不一的砝碼堆積在我們腳下。有一無形的天平，分給男人和女人各一個秤盤，傾斜就醞釀著危機。

文學講座或是大學授課，我最后總要留出些時間讓大家自由提問。經常接到這樣的字條：“作為一名女作家，你和丈夫感覺平衡嗎？請說實話?！?/p>

看來人們對平衡問題普遍關切，在這個日漸擁擠嘈雜的世界上，對平等有著天然的敏感。一個家就是一個微縮的地球，丈夫和妻子、男人和女人，永遠面臨著公正的挑戰。

家庭的公平從何而來？我想這真是比哥德巴赫猜想還要復雜的數學難題。也許各人的經濟收入還可比較，但一個家不是儲蓄所，更不是商店，單是銀錢的多寡無法決定指針的走向。誰能說得清，深夜里的一杯熱茶，病榻旁的輕輕撫摸，應該標價幾何？男人完成了一篇論文，女人在這些日子里輔導了孩子的功課，又有誰能評判出，這兩種勞動對家庭的貢獻孰重孰輕？漫天風雪中有人掛牽著你，這是億萬金錢也買不到的眷戀，伴侶百年之后一聲悠長的嘆息如風飄散，卻有著山一般的凝重屹立蒼穹。

滄海桑田，人人都在不斷的變化中，唯一不變的是人間的真情。愛是家庭天平中最沉重的砝碼，一縷真情抵得過所有金錢的總和。

面對紙條我總是回答，我和丈夫就像一個人的左腳和右腳，抬起落下，忙著走路。如果你總是在原地站著，無論怎樣小心，終會失卻了平衡而倒下——共同向前是最好的平衡，這就是永遠的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