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一個更立體和人性的女政客

塵雪

希拉里·克林頓

今年年初，首映于圣丹斯電影節的4集紀錄片《希拉里》獲得了豆瓣8.5分的好評，比四年前BBC拍攝的《奧巴馬的白宮歲月》評分還高。而《希拉里》的導演是一名此前并沒有太大名氣的女導演，納內特·波斯特恩。

這部紀錄片以采訪出生于芝加哥、73歲的希拉里開始，重點圍繞2016年總統競選展開，其間穿插著或黑白或彩色的歷史影像和事件—從年輕的政治家和法學院學生開始，關注希拉里的婚姻家庭生活，以及她的職業生涯，包括她作為第一夫人的活動和她自己的總統競選活動等。

紀錄片第一集開頭，采訪者拋向希拉里的第一個問題就很尖刻：這么多年來，你不討大眾喜歡，受到諸多誤解，你是否感到挫敗沮喪？希拉里說，我覺得挫敗啊。她說，她希望她的墓志銘寫著這么一句話：她可能沒那么好，也沒那么糟（She's either so good or so bad）。

紀錄片的收尾在2016大選落敗當晚，希拉里坦承，當時只有一個想法：我讓支持我的人失望了。

特朗普因素

從這部紀錄片來看，除去特朗普的因素，希拉里敗選的原因是，她不善于跟媒體，特別是與社交媒體打交道。更深層次的原因是，希拉里的一些公共政策或舉措，不為同代人理解，也無法服務于當下美國中下層大眾。

紀錄片中的一位嘉賓還說，希拉里輸給特朗普，是因為她太在意自己是一個女性。但又或許是，美國民眾還沒有準備好迎接一個女性總統。

美國的民調統計顯示，在1990年代，每當希拉里“老實地”做一個傳統的第一夫人時，她的支持率就上升;每當她較多地參與政治時，比如，參與醫療改革和參選紐約州參議員，她的支持率就下降。

后來，2008年，希拉里參選總統后，她的支持率再次下降。而當她成為國務卿、作為奧巴馬的一位下屬后，她的支持率就又上升了。

這部紀錄片與講述民主黨國會眾議員亞歷山大·奧卡西奧·科特茲的紀錄片《登堂入室》里的開場一樣—女主人公都在化妝。希拉里說，沒人關心特朗普糟糕的發型，而我每天得浪費幾小時來化妝。

希拉里面臨的困境是，在美國，人們對女政客的各方面要求都比對男政客高。女人們說她，政客作風，無情傲慢;男人們則說她，作為女性執政時，沖動感性。

而回看多年前的希拉里，她年輕漂亮，充滿強勁的生命力與親和力。也許是隨著年復一年的摸爬滾打，以及為了在政治生涯上向前再邁一步，她學會了隱藏情緒，這才導致人們幾乎感受不到她的誠懇。

沒人關心特朗普糟糕的發型，而我每天得浪費幾小時來化妝。

落選的大選

2008年的總統競選，其實已經為希拉里2016年的總統失敗，埋下了伏筆。那時，希拉里的支持者，大多是中老年女性和不諳世事的小女孩，而年輕人多數對希拉里充滿不信任。

而到了2016年，美國的貧富差距加大，學生因貸款的負重，越來越難以繼續大學深造。而關注醫療和教育而非選民迫切關注的經濟與就業問題的希拉里，似乎并不能給他們帶來改變的希望。

此外，媒體多次揭露，希拉里在擔任聯邦官員期間，她和丈夫比爾·克林頓創辦的克林頓基金會曾接受過國內外富豪的捐款。為了籌集競選經費，希拉里還與華爾街的大資本勢力頻頻接觸。

這些事件都給希拉里的對手留下了把柄，成為希拉里濫用公職和進行利益交換的證據。這種指責也嚴重影響了選民，尤其是白人女性選民對她的信任。

相反，雖然沒有從政經驗，但房地產富翁特朗普反而給人一種很接地氣的感覺。

比如，他支持開礦，把自己跟勞工階層聯系起來;他支持美墨邊境修建隔離墻，斯特恩去美墨邊境的亞利桑那州采訪邊民發現，原來他們很支持特朗普保護邊民安全、利益的這一做法。

然而，還有一層原因，是這部紀錄片沒能指出的。

特朗普主打的典型話語體系，是一種“白人民族主義”的話語。他以“讓美國再次偉大”“美國優先”的口號為旗幟，提出恢復傳統美國的榮耀與力量，恢復美國在國際秩序中不能被撼動的地位，保持美國不同于其他國家的“例外”特質。

這種話語在意識形態上與共和黨“建制派”的保守思路吻合，所以，許多共和黨人雖然不喜歡特朗普，卻不愿意站出來批評他。

有的人甚至為此感到釋然，因為特朗普講出了他們想講而不敢講的話。這正如《紐約客》雜志作者歐逸文所說，唐納德的崛起更像是一個合資企業，企業成員是那些為了維持權力而接受了特朗普主義的條件的美國精英們。

希拉里與丈夫比爾·克林頓

丈夫出軌

作為美國第二次女性運動的參與者和領軍人物，希拉里常常被大眾忽略她多年的政治生涯和律師職業生涯。這么多年里，她給人留下的形象，幾乎只是“野心勃勃”“撒謊高手”“沒有感情”。究其原因，多是來自她的私生活。

希拉里與丈夫克林頓，可以說是“靈魂”伴侶。他們都是從耶魯大學法學院畢業，畢業后希拉里去了首都華盛頓當律師，廣泛參與了當時的民權和女權政治運動，即使結婚育女的時候，也沒有放棄律師的職業生涯。

而當克林頓遭遇性丑聞險些被彈劾的時候，希拉里以維持婚姻，間接地保住了克林頓的總統之位。

她的好友說，希拉里是那種可以將“他是一個壞丈夫，我恨不得殺了他”和“他是一個好總統，他遠沒有犯錯到要被彈劾的程度”分開的人，很多人很難做到這一點。現實是，很多女人原諒了丈夫的出軌，但她們卻鄙視希拉里原諒了克林頓。

當年，面對丈夫的出軌選擇留在這段婚姻里，是因為她愛這個男人。此后，克林頓也一直是希拉里堅定的支持者，在各種重要的公眾活動里出現在她左右。

而希拉里人生中的重大打擊之一，便是克林頓出軌于實習生萊溫斯基并撒謊，險些被彈劾。唐納德在2016年的總統競選人電視辯論中，不僅尾隨希拉里身后來“威脅”她，還借由攻擊克林頓的性丑聞而打擊希拉里。

在紀錄片中，希拉里沒有回避這段歷史，克林頓在晚年也親自講述了這件事，并進行了懺悔。

此時，鏡頭中的克林頓白發蒼蒼，有些老態龍鐘了。相比之下，希拉里的狀態要好很多。

希拉里的女兒切爾西也說，別人都以為自己很可憐—母親希拉里忙于自己的公務，沒有時間照顧她。但事實上，希拉里并沒有缺席切爾西的人生，而且還在自己擔任國務卿時，帶著切爾西一起出訪印度。

此后，希拉里競選紐約州聯邦參議員和國務卿，丈夫克林頓和女兒切爾西一直在她身旁支持。

為女政客鋪路

希拉里為婦女權利奮斗了幾十年，也被保守勢力污名了幾十年。她的參政歷史是美國女性參政的縮影—不斷遭受著不平等的對待，不得不在自我形象上向社會讓步。作為一個女性主義者，她改隨夫姓、穿著女性化等，但是，她從來都是那個獨立、理性、智慧的希拉里。

她在遭受歧視的同時，也打破了一層層玻璃天花板。雖然在2016年，她沒能打破那塊最高最堅硬的玻璃天花板，但她卻讓那塊天花板空前脆弱—這也是她的總統競選落選演講的原話。

紀錄片的最后似乎想告訴觀眾，因為希拉里的努力和實干，女性從政的障礙已經不斷減少，女性從政的熱情也不斷提高了。這樣的結論顯然有些忽視了其他因素，例如，特朗普對女性公然的輕蔑和挑釁等。

不管怎樣，通過影像手段，這部紀錄片向我們呈現了一個更加立體和人性的希拉里。

責任編輯何子維 hzw@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