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書法藝術教育學習中的問題及對策

江蘇省蘇州市吳江區平望實驗小學 錢惠子

書法藝術是中國獨有的藝術瑰寶，即使是民族社會動蕩、傳統備受質疑的時刻，依然有有識之士在發揚書法文化。魯迅是新文化運動的先行者，但他在書法上也頗有造詣，早年熱衷抄寫古碑用于收藏，并在時任北大校長蔡元培的邀請下設計了北京大學的校徽。當今社會繁榮，書法藝術更應大力弘揚。

熊秉明著有書學專著《中國書法理論體系》以及系列文章，提出了“中國書法是中國文化核心中的核心”的觀點。中國自古以來就非常重視書法教育。中國古代施行書法教育制度對學生進行培養，官方推出范本讓學生學習，如《急就章》《字林》《說文解字》《三體石經》等。《中國古代“書學博士”通考》詳細梳理了中國歷史上有史料記載的“書學博士”名錄和制度，“書學博士”是古代書法職位中特別的一種，不同歷史時期也有不同發展。大家所熟知的書法四大家之一的米芾，集書畫、鑒定、收藏于一身，也是宋代的書學博士。

尹吉男教授在《貴族、文官、平民與書畫傳承》里研究說明了王羲之與孫智永、虞世南、陸柬之、陸彥遠、張旭之間的書法傳承的關系，這幾位都是有書法作品有書論著作流傳至今的文化名人，這里面有師徒也有親屬的聯系，翻覽《歷代書法論文選》里書法名家的學書經歷和書論見解，都能對傳統書法學習培養有如下啟示：學習書法取法要高，學習名家的經典書法，需要我們書法教育者不斷提高書法技法和文化水平。

我曾在本科階段長期任教小學美術教育課，主講書法課堂教學，見到小學生書法學習中的一些問題并做了思考，提出了相應的對策，以期為書法教育的發展做一點貢獻。

一、書寫筆順、握筆姿勢的問題及對策

目前我們通用的是五指執筆法，這是一套符合目前書寫環境、相對科學的執筆方法，適合初學者學習。我們能從現今考古出來的執筆圖中看到古代人各式各樣的握筆姿勢，但需要注意的是，書寫工具材料、書寫姿勢和書寫作品的尺寸都是隨著歷史條件發展的。蘇軾有言“執筆無定法”，他的執筆位置很低，靠近筆頭，故而造就他獨特的書寫風格，蘇軾的弟子也是書法大家的黃庭堅笑稱是“石壓蛤蟆”風格；黃庭堅的“高提筆”“回腕”執筆法成就了黃字獨特的風格，蘇軾回笑稱為“死蛇掛樹”。清代書法家何紹基的回腕執筆法也摸索出獨特書法面貌，但這是書法家成功后確定的適合自己的執筆法，初學者學習模仿，容易走偏。清代戈守智《漢谿書法通解》提出了十二種執筆之法，適合學生課外了解。

書法學習中一直有“永字八法”之說，是以永字點畫寫法為例，說明楷書用筆和組字的方法。宗白華的《美學散步》說到對永字八法的理解：所以古人所傳的“永字八法”，用筆為八而一氣呵成，血脈不斷，構成一個有骨有肉有筋有血的字體，表現一個生命單位，成功一個藝術境界。

古人欣賞書法一直以人作喻，就是說的字是筆筆相生發，構成一個“生命”。《中小學書法教育指導綱要》（以下簡稱《綱要》）里推薦了書法學習的范本，由于碑刻書法年代久遠文字殘泐，我們很難從碑刻拓本里找到清晰的筆路來給學生講解筆順，墨跡帖本如褚遂良《大字陰符經》、趙孟頫《洛神賦》、智永《千字文》《靈飛經》等就非常好地展示了當時時代的書法風貌。

二、尊重學生審美選擇和因材施教的問題及對策

古代學子從小學習書法，他們的書法學習內容受到統治者審美影響，要符合八股科舉應試規范要求。明代統治者推崇的臺閣體和清代統治者推崇的館閣體，當時大部分的學子書寫呈現出來的書法面貌變得僵硬而程式化，為后代書法批評者詬病。

現在書法從應試教育中解放出來，變得更加純粹，更多為了健全學生身心發展和復興傳統文化的需要。現代教育下成長的孩子接觸到更多的信息資源，具有自己的獨特想法和審美選擇，書法老師在從事書法教育中，應當尊重學生的學習選擇，培養學生書寫興趣。總之一個書體學習中的技法大同小異，但是呈現出來的風格卻迥然不同，這就要求教師具有較好的書寫筆性和敏銳度。教師也應加強自身的書法素質來培養指導學生的書法學習。這點就是現代書法教育從觀念處就不同于古代書法教育的地方，是現代“以人為本”的教育理念的實踐。

三、書法臨習版本選擇和碑帖參看的問題及對策

《綱要》里推薦學習的書法范本和名家，都是書法教育者熟悉的，古代推廣書法教育都會推行范本進行學習，上文已經舉例說明，古代由于教育資源緊缺、信息不暢，統治者下達政令延請書法名家書寫，再請刻工碑刻傳拓，拓本用于給學生教學。當今我們處在信息技術發達的社會，考古發掘出土的學習資料豐富，我們可以開闊眼界，更好地完善書法教育方式。碑刻書法主要分三種：直接在石上或磚上書寫，然后刻手按照墨跡刊刻，遠在西北已出土的近400 塊高昌國手手寫磚志，字跡清晰，筆法跌宕生動，與北朝書體相通，可用于輔助學生領悟魏碑楷書；刻手直接在石頭上鐫刻，如摩崖石刻和石窟造像題記中等；摹勒上石，多見于經典作品或出自名家手筆，如《顏勤禮碑》等。

敦煌出土了豐富的書法藝術，數量多、風格多樣且時間跨度長，我們可以運用媒體圖像展示敦煌書法來幫助學生理解同時期出土的唐代碑刻書法。臨摹版本的學習要選擇最接近書法原貌而不是經過電腦美化修飾后的版本。啟功是書法教育家、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主任委員，他在《論書絕句》里就多次提到碑刻與墨跡的 區別：

西京隸勢自堂堂，

點畫紛披態萬方。

何必殘磚搜五鳳，

漆書天漢接元康。

當時居延漢簡已經出土，它不僅具有文獻價值，而且書法愛好者能從出土的漢簡里看到漢代墨跡，這樣就很好理解流傳于世的漢代隸書如《綱要》里推薦的《乙瑛碑》《禮器碑》《史晨碑》《曹全碑》的漢隸書寫形態等。到今天，陸續出土的簡牘文書，都可以給學生作為書法欣賞、參看碑刻學習用。唐宋元明清時也有書法家寫隸書，但是由于學習資料稀缺，碑刻拓本都很難得，因而他們學出來的感覺很難重現漢隸風貌，甚至有些走偏了，當然也有悟性極高的書家走出獨具特色的隸書風貌，如明代文徵明和其他吳門書家的隸書，有可取之處，但始終不是隸書初學者師法的對象。米芾在《海岳名言》直言“石刻不可學”，因其易“大失真”而“必須真跡觀之”。明代書法大家王鐸和王寵學習書法異常勤奮，在書法史上留下精彩的作品，但也都被后世詬病書法有棗木板氣和刻板的閣帖氣息，這都是由于沒有充裕的墨跡名帖資料學習所致，所以我們要更加重視墨跡書法在教學中的運用。運用碑刻書法學習時，找出同時代的碑帖作品互相參看，透過刀鋒看筆鋒，鼓勵學生大膽發揮想象力去臨摹。

四、書法臨習中的結構準確問題及對策

書法隨著中國歷史不斷發展并走向規范，初學者接觸學習的書法一定是已經發展成熟規范的書體風格。中國漢字首先是方塊字，唐代書法家孫過庭在《書譜》中云：“至如初學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務追險絕；既能險絕，復歸平正。”這是經過無數學書者實踐后驗證的必經之路。初學者在學習書法時，一般是從正書入手，要有字體框架結構意識，選擇書法用紙要是有規范的格子紙。我在教學中發現有些初學者選紙練習往往拿來便寫，通篇臨習下來單字不能立住結構，整篇章法也很散亂。如果沒有很好的空間把控意識，要深入觀察書法范本上的邊邊角角的空間也許更難，所以書寫材料的選擇也是不能忽視的。

初學者學習書法的時候，受到印刷體美術字的影響，對書法字形結構不敏感。書法字造型存在獨特美感，書法教育者應該引導學生培養一雙感知到美的眼睛，把書法字中趣味點有意識地寫出來。如帶領學生將書法字看成一個美術圖像，對比使用一個同樣的規范美術字，都打印出來，運用尺子來量取，理性記錄分析對比兩者筆畫長短來認識書法結構不同，甚至可以把書法字倒過來書寫臨摹，增加書寫結構的陌生感來發現新意，克服長期觀看印刷字養成的視覺慣性。白謙慎《與古為徒與娟娟發屋》就談到寫字趣味性的問題，如今有很多人運用西方圖像學知識來分析書法字造型，闡釋得很細微明晰，如邱振中老師的一系列書法圖像研究著作，書法教育者可以運用里面的書法解讀視角來培養學生的書法審美。

書法是一門傳統的藝術，古人學習書法的方式是需要我們去理解實踐的。學生臨習的古代書法作品的文字內容往往就是一篇優秀文章，教師可以帶領學生閱讀古代書論，幫助他們更好地體會古人心境，同時提高文化水平。我們運用先進的信息技術來開闊學生視野，發散思維，提高審美能力，書法教育者也加強自身的技藝理論水平，相信新時代基礎書法教育會取得長足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