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本文以衛禮賢、舒馬赫、卡琳可的《逍遙游》德語譯篇為例,依據接受美學理論,采取共時歷時研究方法,對比不同形態譯篇下相同文化負載詞的翻譯特質,分析不同翻譯策略對中西方讀者接受程度的影響,并對中華典籍德譯提出可操作性的建議。
【關鍵詞】 《逍遙游》德譯;文化負載詞;接受美學
【中圖分類號】H33?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41-0086-02
道家經典《莊子》繼承了老子“道”的核心,構筑了蘊涵無比豐富的哲理體系。其飽含哲思,氣勢磅礴的筆觸使其成為千年來索解不盡的精神財富?!跺羞b游》是《莊子》一書的開篇之作,也是《莊子》最具有代表性的篇目之一?!板羞b”是莊子哲學思想的一個重要方面,強調人們應該順應自然規律,超脫于現實,追求無條件的精神自由。
目前國內有關中華典籍在海外德語世界的研究還尚有不足。對中國經典作品德譯的研究很少關注閱讀期待以及接收效果。接受美學強調了讀者地位及讀者的接受實踐對原文文本和譯本接受的影響,本文以接受美學中“譯者-讀者-譯文”的接受環流入手,對莊子經典篇目《逍遙游》的三個代表性德語譯篇中的文化負載詞翻譯進行分析,在探尋翻譯歷時性的同時,也嘗試為當下翻譯研究打開一些新視野。
一、接受美學視角下的翻譯觀
20世紀60年代末,在闡釋學文論的影響下,德國康斯坦茨學派的代表人物姚斯和伊賽爾提出了接受美學理論,他們重點探討讀者能動的接受活動在文學傳播中的中心地位和作用。如今研究者們對于接受美學的解讀主要包括以下三個方面:1.以讀者為中心。姚斯指出:“在作者、作品與大眾的三角關系中,讀者并不是被動的參與者,并不僅僅作為一種反應,相反它自身就是歷史的主動建構者?!蓖瑯釉谧g者、譯本以及目的語讀者之間也存在著密不可分的三角關系。譯者須視讀者為中心,且以讀者的接受為目標。2.關注文本的召喚性結構。文學作品的語言中包含了許多目標讀者的知識空白,它們“召喚”讀者在閱讀過程中賦予文本新的意義。譯者應密切關注目標語讀者的前知空白,并隨文化行旅適時調整譯文。3.關注讀者期待視野。期待視野要求譯者關注由讀者文學解讀經驗所構成的思維定向或先在結構,對作品呈現方式、意義結構等的預測和期望。①因此,接受美學視角下中華典籍的德譯研究具有非常強的可操作意義。
二、《莊子》代表性德譯本簡介
衛禮賢譯本將《莊子》的全部篇目逐一進行提煉與縮減,譯著共分為三大篇:內篇、外篇與雜篇。具體到每一章節,衛禮賢只是摘錄了每一章目中的核心文段,并重分意義段落。本論文研究篇目,內篇第一章《逍遙游》,就被分成了五個小節。衛禮賢的譯本多次再版,影響廣泛。舒馬赫譯本是從美國漢學家梅維恒(Victor H. Mair)的英譯本轉譯而來,此譯本貴為首次全譯本,影響也較大。由中文直譯的德譯本在2017年由卡琳可完成并出版。
由于衛禮賢傳教士的身份,所以他的譯本帶有一定的神學色彩,從翻譯學的角度來說,通篇大多采用歸化的翻譯方法,內容凝練,語言更加貼近西方的讀者,更加符合西方的讀者的期待視域。舒馬赫及卡琳可的全譯本對中華典籍的外譯研究提供了豐富的資料,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三、接受美學視角下的譯本分析
目的語國家受眾對道家思想的文化負載詞常常表現出較強的敏感度和濃厚的研究興趣,因此本文從文化負載詞入手,將《逍遙游》中具有代表性的文化負載詞,如“逍遙”“鯤”“鵬”“氣”等核心詞語的翻譯加以梳理并深入分析。
(一)標題:逍遙游
《逍遙游》全篇一再表達了人自由無羈,無所依待的態度,以及對精神世界的絕對自由的追求。呼應了莊子所強調的得道之法,即要求超越自我本體,擺脫客觀現實的影響和制約,忘掉塵世間的羈絆,在主觀中實現最大理想化的“逍遙”人生觀。逍遙是對全篇價值觀的統領,不同的譯本對逍遙游三個字的詮釋也是有所不同:
衛禮賢:Wandernin Mu?e②;舒馬赫:unbekümmertes wandern③;卡琳可:Unbekümmertes spazieren④。
如果將題目切分開,“逍遙”二字是對一種狀態以及人生的態度的詮釋,而“游”則描述了一種悠然自得的動作。不同的譯者對逍遙做的解釋也是不一樣的,衛禮賢選擇了 Mu?e,其譯為輕閑,悠閑。它更強調閑暇時間或者一個人可以隨意使用(例如放松、享受)的時間,多用來描述一種輕閑,無為的生活。而其他譯者選擇了unbekümmert,“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對這個詞最恰當的詮釋。不以自己的所得所失而感到歡欣或憂傷,不為世間萬物擔憂牽絆,便可獲得內心逍遙般的自得。
衛禮賢和舒馬赫對于“游”的詮釋為wandern,卡琳可將其形容為spazieren。Wandern側重描述持續數小時的長途旅行。Spazieren更突出消遣性和娛樂性的行游。衛禮賢以及舒馬赫都關注了逍遙的“長時性”,即人應該長久保持一種逍遙的姿態在人世間游走,而后者更側重于在塵世游走時的逍遙之樂。
(二)抽象名詞: 氣
在《逍遙游》中,氣一共出現了兩次:“絕云氣,負青天”“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⑤。第一個“氣”代表空氣,第二個代表的天地萬物生長的一種規律?!蹲髠鳌ふ压辍纷⒃疲骸疤煊辛鶜?,謂陰陽風雨晦明也?!彼孕l禮賢在一開始將其譯為:Innerste Wesen der Natur,自然中最本質的能量簇生了萬物。而后人們將六氣用于表示人類情志,即:好、惡、喜、怒、哀、樂。無論是六種自然之力,還是六種人類情志都是構成生命體存在的必要因素⑥,所以再后來的舒馬赫的譯本中將其譯作Sechs Lebensenergie,舒譯囊括了世上所有的生命,具有更強的包容性,能更好地引導讀者理解和接受文本信息。卡琳可的現代譯作將其譯為:Gesetze von Himmel und Erde。體現了天地之間的廣闊,包羅萬象,氣勢磅礴,也更有中國古典哲學的氣息。
(三)物質名詞:鯤、鵬、泰山
在衛禮賢的版本中,將“鯤”翻譯成了Leviathan,這是來自基督教圣經里的一種海洋怪物,有著巨大的身形,長著長形扁狀的嘴巴,象征著七宗罪里的嫉妒。衛禮賢巧妙地找到了鯤的形象類似物,并以注釋的形式為西方的讀者展示鯤的完整形象。對于“鵬”,他也采取了形似的意象替代,“Roch”是阿拉伯神話中的大鳥,體型巨碩,身披白羽,以象為食,力大無窮。在舒馬赫以及卡琳可的譯本中,都采用拼音(Kun,Peng)加注釋的形式。
接受美學強調讀者“接受”的重要性。從譯者的身份出發,不難發現衛禮賢作為一名傳教士更關注西方讀者對歷史或現實的社會生活經驗所構成的文學解讀視野,即公共期待視野。當時宗教人士占據了德語世界的讀者的大多數,目的與國家讀者的審美經驗所構成的文學解讀視野也因此被宗教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因此由讀者的期待視野為中心更有利于拉近與外來作品的距離,有助于作品的理解與傳播。翻譯沒有標準的答案,譯者必須緊緊跟隨著時代的進步,讀者對文學類型、體裁、風格、主題、結構、語言等因素的理論儲備和審美經驗的進步,適時修改其譯文 ⑦?!捌浔橙籼┥健敝械奶┥皆谧畛醯陌姹局斜恍l禮賢翻譯成了gro?er Berg,當時社會文化影響力制約著個人期待視野的構成,并決定著文本的翻譯策略。泰山的形象未能廣泛地進入受眾的前知,如果將其單純翻譯為Tai Berg,會出現沒有任何特殊的理解的知識真空現象。如今隨著中華文化在西方世界的不斷傳播,有越來越多的人愿意去了解體驗中國文化,中國泰山氣勢恢宏,令人敬畏的形象被越來越多的人了解與感知,因此,翻譯應隨著讀者前知及期待視域的改變而流動。
四、結語
德語世界的《莊子》是譯作由傳統與現代、異域與本土、個體與集體碰撞的產物。本文結合接受美學視角,對《逍遙游》的代表性德語譯本進行了對比分析,希望能給中華典籍外譯工作提供一些理論上的幫助,在日后的漢學研究中更加關注接受美學的指導性意義,透過他國讀者的鏡像反思本民族的思想形象,進而獲得良性發展的內驅動力。
注釋:
①黃亞琴、芮渝萍:《接受美學視角下的文學翻譯》,《現代語文(學術綜合版)》2014年第05期,第75-77頁。
②Zhou,Zhuang,2011: DschuangDs?: Das wahre Buch vom südlichen Blütenland. (Deutsche übersetzung von Wilhelm,Richard). K?ln: Anaconda.
③Zhou,Zhuang,1998: Zhuangzi – Das klassische Buch daoistischer Weisheit. (Deutsche übersetzung von Schumacher,Stephan). Frankfurt am Main: Wolfgang Krüger.
④Zhou,Zhuang,2017: Zhuangzi. (Der Gesamttextund Materialien aus dem Chinesischenüübertragen und kommentiertvon Viktor Kalinke) Leipzig: Leipziger Literaturverlag.
⑤莊周著、孫通海譯注:《莊子》,中華書局2016年版。
⑥金成瑋、唐志遠:《〈莊子〉中“氣”的思想新探》,《邵陽學院學報 (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04期,第24-28頁。
⑦胡慧:《美學視域下的文學翻譯研究》,四川師范大學2012年。
作者簡介:
王達,大連外國語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德語語言文學專業,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