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文化視角下的身體表演

郝金華

摘? 要? 隨著移動互聯網的不斷發展，各類短視頻App也百花齊放出現在大眾面前，在這場視頻狂歡的背后囊括了龐大的用戶群體及不盡相同的審美傾向，而主要由三、四線城市和城鎮青年所拍攝的以“社會語錄”或“情景短劇”為主的土味視頻，以鮮明的風格深刻詮釋了身體的敘事與表演功能。在消費主義的視角下，探討這種身體的敘事與表演中獨特的審美風格，重新定義身體的規訓與消費，對當今社會的文化多元探討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 土味視頻;身體表演;身體敘事;消費文化

中圖分類號? G2? ? ? 文獻標識碼? A? ? ? 文章編號? 2096-0360（2020）10-0115-03

1? 研究背景

“土味”一詞被用來形容短視頻，是在快手大量的產出自虐自殘類的、由城鎮青年拍攝的視頻開始，該類視頻的拍攝背景通常為三、四線城市或城鄉結合部，最初的流行趨勢為快手短視頻中各種自虐式的身體表演，例如生吃豬肉，干吃魔鬼辣椒等極端行為，吸引了大量的觀看者。2016年，一篇在朋友圈風靡的文章《殘酷底層物語：一個視頻軟件的中國》將快手推上了風口浪尖，一瞬間這些視頻被貼上了“腦殘”“博關注”等標簽并被更多人關注，隨之而來的是對快手的整頓，部分自殘類視頻被下架后，快手進行了一系列的調整改革，但受眾依然以三、四線城市的青年為主。此時的短視頻中出現了一批紅人，例如以社會搖為代表的寒王，以社會語錄為代表的嘟嘟妹，以“蘇偉”舞為代表的大皇子。他們收獲了一批粉絲，眾多代表性的視頻及快手直播的視頻在多個社交平臺流轉甚至被制作為表情包。而微博博主@土味挖掘機、@土味老爹對此類視頻的搬運，使得該類視頻進一步推廣開來，吸引了更多的粉絲。該類粉絲群體代號為“土家軍”。雖然“土味視頻”中的紅人在不斷更新變化，但整體的風格保持不變，即拍攝者制定拍攝劇本后，素人出境并利用手機自制搏眼球的視頻。該類視頻與主流視頻中的內容形成截然相反的風格，在網絡中得到了廣泛傳播，同時也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影響。由此，本文將對此類視頻進行定義與分類，探究身體實踐對社會文化的建構過程，并討論在消費社會下，視頻制作者與視頻觀看者如何進行了身體的規訓和消費。

2? 土味視頻的定義與分類

土味視頻是指來自三四線城市以及城鎮、農村等地區的人所拍攝的一種視頻，其制作粗糙，風格夸張另類，最初是一種邊緣化的媒介符號，之后流行于各大網站和社交平臺，逐漸進入人們的視野并被廣泛傳播。當“土味”一詞用來形容視頻風格時，它代表著一種獨特的視頻審美，在該類視頻中充斥著各種為了博關注而產生的內容，將多種類型的土味視頻進行劃分后，主要可以包括以下三種類型：

2.1? 才藝表演類視頻

該類視頻是指被拍攝者進行歌唱、舞蹈等才藝表演，包括喊麥、社會搖等多種形式，區別于傳統的歌舞表演，土味視頻中的才藝展示不以“美感”為唯一標準，而是展示身體的極端表演從而達到情緒的釋放，例如在快手中擁有200多萬粉絲的“大皇子”，以每晚直播中的打碟和舞蹈作為主要才藝，其表演場景布置的極具有鄉土氣息，主播將煤氣灶擺放在桌面上模擬打碟機，而家養的兩只雞、菜籃等都作為舞臺道具，同時會模擬歌舞廳的燈光舞美，在視頻中他的舞蹈動作具有鮮明的個人特色，大幅度的瘋狂甩頭、手拍“打碟機”并大喊自創口號“蘇喂蘇喂”，這種夸張的肢體表演配上勁爆的音樂吸引了大量粉絲，土味視頻中的才藝表演開辟了一種另類的審丑趨勢。

2.2? 情景劇類視頻

土味視頻中的情景劇可詳細分為古裝類、現代類以及玄幻類型。其中古裝與玄幻類型通常服裝較為粗糙，除了常規的漢服以外，拍攝者會使用他們日常生活用品作為道具。例如使用塑料袋、麻袋披身作為衣服，將拖鞋固定在頭頂作為旗頭等形式，創作形式包括原創和對經典作品進行復制模仿，惡搞的同時具有濃厚的土味扮演風格。而在現代型的土味情景劇中，主要為友情與愛情觀的表達，以及懲惡揚善等較為正向的主題，在劇情的表演過程中，臺詞中所包含的“社會語錄”“土味情話”作為一種衍生品，通過在多個平臺間的轉發，從而得以被主流媒體吸收進而廣泛傳播，使土味視頻獲得了更多觀看眾。

2.3? 自我傷害類視頻

土味視頻在受眾中起到較大爭議的就是以吸睛為目的的自我傷害類視頻，這種視頻通常以極端的方式進行身體的展演。一個例子是往頭上澆水的視頻，該類視頻拍攝者站在大馬路或其他人多的地方，先念一段負面、不得志的臺詞，接著使用啤酒、冷水等從頭頂澆下，配上歇斯底里大喊的聲音突出情緒的爆發，從而達到共情和吸引關注度的效果。該類視頻還包括自殘等視頻，由于受到平臺及用戶舉報逐漸銷聲匿跡。這種視頻具有一個共同特點，即通過對身體的傷害放大情感的表達，通過渲染情緒，最終賺取流量吸引關注度。有學者認為，影像中的“苦難”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但“展示苦難”是一種拍攝者的主觀建構，使受眾產生了觀摩“表演”的幻覺[1]。由于部分表演超出了觀眾的承受范圍，因此該類視頻受到了部分受眾的指責，認為其吸睛方式是一種“腦殘”的行為，但其依然是土味視頻中的一種典型性視頻。

3? 身體轉向：土味視頻中身體的表演與敘事功能

3.1? 土味視頻中的身體表演

在各類土味視頻中，身體的表演是最重要的一種形式。而事實上，身體的地位在西方哲學的歷史長河中，也曾經歷了由輕至重的演變軌跡，柏拉圖將身體與靈魂進行二元對立，導致身體處于被漠視的狀態，之后尼采提出的一切從身體出發，使得被壓制了許久的身體終于得到先哲的注意力，人們開始關注身體本身的活力。美國知名社會學教授奧尼爾將現代社會中的身體形態分為世界身體、社會身體、政治身體、消費身體、醫學身體五種形態[2]，也就是說，后現代文化中的身體擁有了更多的存在形式，我國學者研究了網絡直播中的女主播，認為她們的身體表演作為一個重要的“視覺景觀”，以此同受眾進行社會交流，并且這種交流是有框架限制的[3]。與此類似的，土味視頻中的身體表演已經成為一種標志性的符號，不論是社會搖或是澆水視頻，一方面能夠在這個全媒體時代找到一個表達自我的出口，另一方面也通過身體極端的展演形式吸引了眾多流量。但需要指出的是，這種身體表演突破了以往以女性形象為主的身體展示，弱化了身體的性別與年齡，最終以“審丑”達到“吸睛”的目的，最終成為了商品的一部分。

3.2? 土味視頻中的身體敘事功能

如前所述，在西方傳統的哲學觀念中，身體曾是缺席與被壓抑的，但在后現代作為消費品的身體，具有多種功能，其中一種便是身體的敘事功能。有學者曾經討論了身體敘事的具體內涵，即以身體作為敘事符號，以動態或靜態、在場或虛擬、再現或表現的身體，形成話語的敘事流程，以達到表述、交流、溝通和傳播的目的[4]。另有學者指出，討論身體與敘事，還要注重另一個重要的環節，即身份的影響，同時，還要將身體敘事的范圍延伸至社會文化的各個領域[5]。在土味視頻中，身體的敘事功能是隨處可見的，例如在土味情景劇中，表演背景多為鄉村及其他欠發達地區，表演者的服飾多使用常見、低廉的材料制作而成，進而模仿經典作品中人物的服設，形成一種“土味”風格敘事的前提，拍攝者們通過作品傳達相對應的情緒或價值觀，這種“接地氣”的身體敘事將不同場域間的文化進行了一種融合。在土味視頻中，身體的敘事功能賦予了新的文化意義，同時也成為了情緒表達的窗口。這時候的身體敘事再次成為一種手段和工具，這也正是后現代主義消費觀的準確投射。

4? 審美與審丑：土味視頻中身體的規訓與消費

由于拍攝土味視頻的最終目的是吸引流量和關注度并進行流量變現，因此除了對視頻本身的特點進行研究以外，本文將從消費主義視角討論身體在土味視頻中的作用。消費文化中對身體的關注主要集中討論大眾對身體的規訓而引發的消費現象，例如減肥、美容、健身等行為，這種對身體的關注源于特定審美文化的流行，并且表現為個體對自身身體外形的興趣。根據布爾迪厄的觀點，中產階級偏向苗條，工人階級養成的身體則有意展示男性力量。這樣，我們就會看到，身體是作為一種區分標記，同時也是階級差異的象征再現[6]。與此類似的，“土味”視頻中的社會搖青年的衣著打扮，以及舞蹈動作在部分人群那里是“潮流”的體現，也是一種獨特的時尚風格。此外，在土味視頻中發展起來的社會青年舞蹈“社會搖”已經成為了一種標志性的符號。2019年，一名廣西少女懷疑社會搖舞步被抄襲而組織100多人進行斗毆，并最終被判8年[7]，這一方面證明了土味視頻中的身體表演成為一種與利益直接相關的符號，在逐漸商品化，同時也證明了在消費社會中身體被規訓成了一種新的形式。

有學者曾指出，在網絡直播的消費過程中，身體由自然身體和生產身體轉變為消費身體[8]，大量土味視頻的拍攝者會在固定時間進行直播，與粉絲互動，在直播的過程中，土味主播的身體表演并不符號傳統的審美標準，而是貫穿了“土味”與獵奇相結合的宗旨，在特納看來，當代消費主義的特征即是對于快感、欲望、差異和好玩的強調[9]。因此，土味視頻的拍攝者正是迎合了受眾的口味，由此，“土味”成為了是城鎮青年、無腦、搞笑和博取眼球的代名詞。

5? 結語

土味視頻中的表演者利用新媒體環境下的傳播平臺，得以發展出了一種新的文化形式，在這個背景下，消費者對身體的關注轉換為身體的表演形式，但由于身份以及階層地位的原因，使得土味視頻中的身體表演形成了一種脫離傳統審美之外的風格，從消費主義視角討論土味視頻中身體的表演與敘事功能，能夠為身體的社會實踐與消費實踐建構新的文化意義。

參考文獻

[1]彭華新.互聯網時代的影像新聞研究[M].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8.

[2]奧尼爾.身體形態——現代社會的五種身體[M].張旭春，譯.沈陽：春風文藝出版社，1999.

[3]曾一果.網絡女主播的身體表演與社會交流[J].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55（1）：26-35.

[4]鄭大群.論傳播形態中的身體敘事[EB/OL].文化研究網（http：//www.culstudies.com/）.

[5]許德金，王蓮香.身體、身份與敘事——身體敘事學芻議[J].江西社會科學，2008（4）：28-34.

[6]特納.身體問題：新近身體理論的發展[C]//后身體：文化、權力和生命政治學.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

[7]懷疑“社會搖”舞步被抄襲 少女組織百人斗毆被判8年[EB/OL].（2018-12-23）.http：//news.163.com/18/1223/16/E3NOK2MP000187VE.html.

[8]讓·鮑德里亞.消費社會[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6.

[9]陶東風.消費文化語境中的身體研究熱[J].當代文壇，2007（5）：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