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散秋日

詹麗華

閑散秋日

從隔著一條綠陰道的教學樓里，傳來朗誦聲，抑揚頓挫，卻聽不清在說些什么。

風懶洋洋的，它似乎不愿意將那些聲音送過來。

只有鳥兒，掩在濃密的樹冠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紫荊花倒是開了一樹，秋風一吹，就變成了淺粉色，偶爾搖曳幾下，像剛午睡醒來的慵懶的婦人，不愿理會煩人的丈夫和孩子。

小溪仍舊流淌著，魚兒卻不見了。天空盯著溪水看了一會兒，一不留神，跌進了溪水里。一株菖蒲看見了，不由得抿嘴一笑，然后四下張望了一圈，馬上故作高深地挺了挺腰桿。

一滴水的態度

一滴水，清晨爬上草尖眺望月亮。月亮上還剩下最后一粒桂花沒有落下來。

這滴水，給這粒桂子當起了鏡子，小草也從中看見了挺拔的自己和通身淺白色的茸毛。

初秋乍涼還暖，從南邊吹來的風和從北邊吹來的風，分別開辟各自的航道。這滴水，站在兩條航道的交叉點，左邊有鮮花，右邊有青苔，前方有火焰，身后是余燼。

一滴水，總是渴望匯入另一滴水，或者匯入一條河流。

它在草尖上望了又望。隔著一顆鵝卵石，它在另一滴水的眼中看見了自己，同時也看見，陽光給它們送來了迷霧般的輕紗。

秋天的謊言

在秋天，特別是鳥鳴人倦樹枝低垂的時候，不可輕易開口，一開口，你說出的話，就會成為謊言。

空氣中布滿了針。

大樹未必能制造陰涼，大王椰子撐起的傘，不能為自己遮擋陽光。

晨風未必會拂過每個人的臉，總有人將自己裹進黑色的紗衣。

云朵未必總是輕盈，它會被某座山絆住腳步。

一本書打開又合上，一句話醞釀成熟后，卻摔倒在一闋宋詞里。一個人用自己的右腳攔住左腳，然后跌成一個孤單的影子。

垂釣

天空將藏青色遞給河面，將星星遞給路燈，將風遞給蜻蜓的翅和煙頭上時明時滅的火星。

一條漁竿，從岸上向下俯視，它在水面上看見一條游動的蛇。有人低語，試圖一語道破魚和水的關系。

對岸青山巍然。

野獸沿著山脊奔跑，水里的魚聽見了野獸的低吼，扭頭游進了更深的河道。

蘆葦的白是江岸上必要的點綴，它招來風和溫柔的詩句。

垂釣的人，背山面水，他，既仁，且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