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恢復期中醫健康管理方案及案例分析

黃亮亮 ，陳明燚 ，陶文婧 ，雷黃偉 ，楊朝陽 ，李燦東 ，陳淑嬌

（1. 福建中醫藥大學中醫證研究基地，福建 福州 350122；2. 福建省2011 中醫健康管理協同創新中心，福建 福州 350122；3. 福建中醫藥大學中醫學院，福建 福州 350122；4. 福建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三人民醫院，福建 福州 350108）

2019 年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以下簡稱新冠肺炎）爆發至今，疫情已基本控制，截至2020 年3 月10 日，全國新冠肺炎患者出院人數已達61 475 例。 國家衛生健康委辦公廳《關于印發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七版）的通知》［1］中提出要重視本病恢復期“肺脾氣虛證”“氣陰兩虛證”辨治，仝小林院士［2］對《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恢復期中醫康復指導建議（試行）》的解讀，也強調了“瘥后防復”的重要性。

1 “瘥后防復”之必要

新冠肺炎乃“濕毒”所致疫?。?］，濕性黏滯重濁，留戀纏綿不易解。 臨床上部分新冠肺炎患者進入到恢復期，毒或已清，但濕難盡祛，多見舌苔膩而邊有齒痕。 筆者認為恢復期病位以肺為主，多涉及脾、腎、肝。 肺脾均屬太陰，肺主氣，通調水道；脾主運化，為氣血生化之源。 濕邪不去，壅滯水道，阻遏氣機，則易留肺困脾。 肺失宣降，脾難運轉，水濕留滯，傷陽損氣，加之病后正氣耗傷，恢復期患者可見氣短乏力、納差嘔惡、痞滿便溏等肺脾失調之象。 濕阻氣機，郁久化熱生痰。 《溫熱經緯》云：“熱得濕則郁遏而不宣，故愈熾；濕得熱則蒸騰而上熏，故愈橫，多變局。 ”濕熱內蘊，易致瘀熱互結，耗氣傷陰?；謴推诨颊叱猩鲜霭Y狀外，還常伴有口干渴、心悸、汗多、舌干少津等氣陰兩虛之象。 新冠肺炎恢復期患者病后體虛，多受濕邪困擾，證見肺脾氣虛，甚則氣陰虧耗。 再者，患者肺病日久及腎，可有肺腎陰虛之證。 金水相生，若肺陰虧耗，則不能輸布津液下達于腎，腎水既虧，水不制火，則虛火內生，恢復期患者可兼有盜汗、五心煩熱等癥。 此外，患者感疫后常處于焦慮狀態， 時常擔心病情復發而致氣郁不舒，恢復期證見肝郁者亦不在少數。

新冠肺炎恢復期常虛實、寒熱、痰瘀夾雜，進入恢復期的大部分新冠肺炎患者存在乏力、氣短、納差等病后體虛之癥，甚至部分患者仍殘留有不同程度肺纖維化或肺功能損傷。 此邪未盡、正未復，恐余燼復燃或再染新邪，故應“瘥后防復”，立足整體，扶正祛邪，免生變證?！梆蠓缽汀币庵富颊卟『蟪跤w內正氣不足，或兼有余邪未盡，理應扶正祛邪，慎重調養，防止病邪復來。 由于新冠肺炎恢復期有其特殊的病機特點與臨床表現，調理上更需要充分發揮中醫健康管理優勢，動態觀察，治調并重，整體審查，三因制宜［4］。

2 新冠肺炎恢復期中醫健康管理方案

根據中醫健康管理的“三位一體”綜合調理的原則，結合《關于印發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七版）的通知》［1］和《福建省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恢復期中醫康復指導建議》［5］，筆者從中藥內服、中醫外治和生活起居三方面為新冠肺炎恢復期患者擬定“個性化、整體化”的中醫調理方案。

2.1 中藥內服

2.1.1 肺脾氣虛證 治當補脾益肺，方可用香砂六君子湯加減：半夏9 g，陳皮10 g，黨參15 g，炙黃芪30 g，炒白術 10 g，茯苓 15 g，砂仁 6 g，甘草 6 g。 六君子湯益氣健脾，加黃芪肺脾同補，佐砂仁助燥濕之力。 《石室秘錄》中寫道：“肺氣之傷，必補脾氣。 ”脾虛甚者，可借補中益氣湯之意，重用黃芪、黨參培補中焦，加升麻提升脾陽之氣；病后體虛若兼有余邪未盡，應勿補益太過；濕甚者，可予藿樸夏苓湯加減，上以宣肺，通調水道，中以運脾，行氣化濕，下以利水，滲濕于下。 《丹溪心法》云：“氣順則一身之津液亦隨氣而順矣。 ”故本證除內補肺脾，還當補中有行，輔用行氣化濕之品［6］，宣暢氣機，通調水道，使肺脾之氣同治而濕有去路。

2.1.2 氣陰兩虛證 治當益氣養陰，方可用沙參麥冬湯合竹葉石膏湯、生脈飲加減：南沙參10 g，北沙參 10 g，麥冬 15 g，西洋參 6 g，五味子 6 g，生石膏15 g，淡竹葉 10 g，桑葉 10 g，蘆根 15 g，丹參 15 g，生甘草6 g。沙參、麥冬養陰潤肺，益胃生津；佐五味子斂陰生津；石膏清解余熱；西洋參補虛不戀邪，清熱不傷陰；桑葉、蘆根清肺潤燥；丹參活血祛瘀。 病在肺脾，陰傷熱甚者，可予王氏清暑益氣湯加減；兼腎陰虧虛者，酌加女貞子、山茱萸補腎滋陰；兼肝郁氣滯者酌加香附、佛手疏肝解郁。 本證治療應守益氣、養陰、清熱之法，用藥以輕清涼潤為主，慎用過于辛散溫補之品，防止沸益薪，瘀熱留結。

2.2 中醫外治

2.2.1 他助 醫師采用針刺、拔罐、刮痧、推拿等手法，取穴以手太陰肺經、手陽明大腸經、足陽明胃經、足太陰脾經、足太陽膀胱經為主［7］，推動經絡氣血循環，調動正氣。

2.2.2 自助 恢復期患者居家調理，亦可在醫師指導下選擇簡單、自助、安全的中醫傳統外治法。 肺脾氣虛證患者居家可選艾灸，取大椎、肺腧、足三里、神闕、氣海、關元等穴，補脾益肺，提高抗病能力［8］（氣陰兩虛證者多有燥熱，故不宜溫灸）；耳穴壓豆于咽喉、支氣管、肺、內分泌、神門、脾、胃、大腸、交感等穴位，可輔助調節機體狀態；中藥沐足用荊芥、艾葉、石菖蒲、花椒、桂枝、生姜適量搭配，可行氣祛濕，溫經通絡；香囊用藿香、佩蘭、貫眾、羌活、白芷、石菖蒲、蒼術、細辛，等量粉碎而制成，患者出院后隨身攜帶，可芳香祛濕，化濁辟穢。

2.3 生活起居

2.3.1 合理飲食 新冠肺炎恢復期患者出院后，飲食應注重養肺健脾：主食如小米粥加百合潤肺止咳或黃芪、黨參、山藥、茯苓、芡實、白扁豆、蓮子、薏苡仁等健脾祛濕；菜宜葷素搭配，清淡為主；脾為后天之本，故應少食大白菜、螃蟹、筍類等寒涼或難以消化的食物以免傷胃、礙胃［9］。 肺脾氣虛者可食生姜、蔥、大蒜等溫性食物，助升陽氣；藥膳可選擇山藥合甜杏仁燉豬肺、黃芪合百合燉排骨、九制陳皮鴨等。氣陰兩虛者則應少食辣椒、胡椒、生姜、蔥、大蒜等辛溫之物，以防耗氣傷陰；藥膳可選擇白蘿卜、山藥合白果燉豬肺、甜杏仁合百合燉排骨、玉竹鴨湯等。

對于恢復期肺脾氣虛證患者，茶飲可從補氣、暖胃、養肺、疏肝入手：氣短乏力者，可飲補氣茶，藥用炙黃芪 10 g，桂枝 6 g，生姜 3 g，甘草 1 g，益氣健脾；痞滿納差者，可飲暖胃茶，藥用金橘5 g，白蔻仁3 g，理氣寬中；根據中醫“治未病”思想，即使新冠肺炎患者恢復期未有陰虛之象，亦可飲益陰潤肺之品防范于未然，如養肺茶，藥用西洋參6 g，川貝母3 g；恢復期兼有肝郁者可飲理氣疏肝之品如疏肝茶，藥用佛手5 g，陳皮6 g，玫瑰花3 g。 恢復期氣陰兩虛證患者茶飲則可從養陰、養肺、理氣、滋陰入手：口干口渴者，可飲養陰茶，藥用玉竹10 g，石斛10 g，麥冬12 g，烏梅6 g，斂陰生津；干咳無痰者，可飲養肺茶，藥用西洋參6 g，川貝母3 g，益陰補氣；痰黏難咯者，可飲理氣茶，藥用綠萼梅3 g，陳皮6 g，羅漢果2 g，理氣化痰；干咳無力者，可飲滋陰茶，藥用黃精10 g，同補肺脾腎。

2.3.2 加強防護 時邪未散，恢復期患者正氣未復，出院后相關防護措施亦不可懈怠。 除做好14 d 自我健康狀態監測，患者日常應戴口罩，勤洗手，與家人分餐飲食，不近距離接觸他人，保持環境通風，外御癘氣，防避疫毒。 恢復期體質虛弱者，還應重視頭、腳、頸、手的保暖防護，防止邪氣趁虛而入。

2.3.3 運動康復 八段錦動作柔緩，操作簡易，適合恢復期患者居家或在病區就地練習。 八段錦可舒展筋骨，理氣通經，亦可舒緩身心，保持形神合一。 部分新冠肺炎恢復期患者肺部炎癥吸收不佳，導致肺纖維化或肺功能受限，尤其是重型及危重型恢復期患者，可改胸式呼吸為腹式呼吸，吸氣時擴張腹肌，然后深呼吸，蓄蘊“丹田之氣”。 緩慢深長的腹式呼吸訓練可增加患者膈肌活動范圍，擴大肺活量，提高肺功能。 在腹式呼吸基礎上，還可配合六字訣呼吸健肺操，改善肺功能，降低肺部感染幾率，促進肺部功能康復［10］。

2.3.4 情志調節 即使進入恢復期，但大部分新冠肺炎患者仍有擔心病情復發或傳染親人的憂慮，由此易加重憂郁、焦慮情緒。 《素問·上古天真論》曰：“恬淡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從來。 ”健康的心理狀態能夠促進機體康復，恢復期患者可通過情志相勝法、移情易性法、五行音樂療法等調節情志［11］，同時避免過度關注疫情及自身病情，保持心態平和。 建議患者建立線上交流渠道，便于醫生隨訪及調理指導，通過咨詢及時解決疑慮。 此外，有部分患者受疫情影響產生心理創傷等問題，必要時需安排專業心理咨詢師對其進行心理疏導。

3 中醫健康管理方案流程圖

見圖1～圖2。

病例介紹

患者林某，于 2020 年1 月29 日確診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舌象見舌淡紫，邊有齒痕，苔白厚膩，屬寒濕之象。 住院后經相關中西醫結合治療后，患者核酸檢測 2 次陰性，于 2020 年 2 月 13 日出院。 出院時癥見稍乏力，納差，便軟，舌淡紫，邊有齒痕，苔膩。 經四診合參后辨為肺脾氣虛證，余邪未清，寒、濕、瘀、虛并見。 患者出院后居家觀察14 d，同時進行新冠肺炎恢復期中醫健康管理方案調理，期間未服西藥。

中藥內服：藿樸夏苓湯加減，處方：藿香10 g，厚樸 10 g，茯苓 15 g，白術 12 g，北柴胡 10 g，姜半夏 9 g，陳皮 10 g，神曲 10 g，生曬參 6 g，草果 6 g，百合 12 g，紅景天 10 g，甘草 3 g。 每日 1 劑，早晚溫服。

中醫外治：居家艾灸取大椎、足三里、神闕、氣海、關元補脾益肺，每次取3 個穴位交替，2 d 1 灸，以皮膚潮紅為度。耳穴壓豆選肺、脾、大腸、肝、內分泌、交感，每次取3 個穴位，雙耳交替，每日適度按壓，輔助調節臟腑功能。 中藥沐足：荊芥10 g，艾葉15 g，石菖蒲 8 g，花椒 5 g，桂枝 10 g，生姜 15 g。2 d 1 次，每次15 min，睡前足浴。隨身佩戴香囊，芳香辟穢。

生活起居：飲食上，囑患者飲食清淡，禁食寒涼；藥膳可選淮山藥合甜杏仁燉豬肺，每周1～2 次；選暖胃茶，用金橘5 g，白蔻仁3 g 泡水飲，溫中理氣，每日當茶頻飲。防護上，囑患者戴口罩，勤洗手，與家人分餐飲食，不近距離接觸他人，保持室內通風，注意頭、腳、頸、手部保暖。 運動上，每日晨起鍛煉八段錦，理氣提神。 情志上，不擔心病情復發，緩和恐懼心理，可選擇“羽”音音樂解郁舒緩，如《鷓鴣飛》。

患者經過2 周調理，于2020 年2 月25 日復診。患者自訴癥狀好轉，舌淡紫，邊有齒痕，苔薄白，較前明顯改善。 復查CT 見右肺上下葉及左肺可見斑片狀密度增高影，大部分呈磨玻璃密度影，邊緣模糊，以雙肺近胸膜下為著。 與2020 年2 月10 日肺CT 相比，病灶較前明顯吸收，左肺下葉（img140）見小結節狀鈣化影，較前相仿。

4 小 結

中醫健康管理將中醫整體觀念與中醫特色技術、方法融合，結合現代科學技術，對患者狀態進行整體、動態、個性化的把握，是“治未病”的實踐體現［12］，其綜合中藥內服、中醫外治和生活起居“三位一體”的新冠肺炎恢復期中醫調理方案，可充分發揮中醫健康管理優勢，有助于加快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恢復期患者康復，值得進一步推廣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