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剛田



作為一個真正的學者,有兩個基本素質,一是求真務實,有著腳踏實地的精神;二是敢于和善于提出問題,有著獨立自由的精神。在其鳳的學術研究、藝術創作中,處處表現著求真務實與獨立自由這兩種精神的結合。
作為一位學者,需要冷靜而縝密的邏輯思維,而作為藝術家,又要有激情與想象力。我在其鳳的書法作品中,可以解讀出理性與浪漫的自然融合。他腳踏實地、深人傳統,臨帖很廣,讀帖很深,從帖到碑,從古典到近現代,從天馬行空的狂草到精致淵雅的晉唐小楷,無不涉獵、無不深研,他書法創作的“音域”是很廣的。由于他學術研究功力對書法創作的支撐,他對古人書法不是工匠式的機械模擬,而是在深入領悟、獨立選擇后的自我表現,他把歷史上遺存的書法經典視為前人留下的曲譜,用自己的歌喉來演唱,用時代的器樂來演奏。他臨池作書時,無論寫哪種書體、取何種形式,都力求表現毛筆揮運時的自由與自然,不為表現古貌而囿于金石文字的原型,不為表珊氣勢而鼓弩為力,而是如孫過庭所說的“智巧兼優,心手雙暢”、“規矩諳于胸襟,自然容與徘徊”,在筆意清爽,用筆起止轉折脈絡分明中表現淵雅醇古與翰逸神飛之妙。
他的書法藝術展示著兩重性,一是內在傳統文化的厚積,這出于他長期對書學畫史的研究,出于他對古代碑帖站在傳統文化立場上的解讀,而不是單純地追求“形式至上”;二是其筆墨的表現性,這是當下書法創作時代的共性特征,同時也是傳統文人“游于藝”的自然表現。在錯落生姿的楷書、隸書中,在閑庭信步的行書中,在急風驟雨般的狂草中,充分展示出作者的藝術想象力和形式表現力,表現出作者的才情與激情,此“二情”正是作為一個學者型書家必須具有的品質。他的作品內在淵雅與外在形式表現的雙重性,正是當代書法發展三十年后書家們經過反思的審美選擇。其鳳的書風屬于時代的主流并指向未來。
然而臨池弄翰仍是其鳳的“余事”,他的精力和時間所聚、嘔心瀝血努力之處是他的學術研究。2004年,他到南京藝術學院攻讀美術學博士,導師阮榮春先生在他完成的博士論著《宋徽宗與文人畫》一書的序言中寫道:“其鳳考博之前,已是正高職稱,其書法理論與創作成果已在書法界引起廣泛注意,尤其是他的劉墉研究,經過十余年的努力,在學術界已牢固地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由書法專業轉向美術學研究,全新的研究課題對他是一個挑戰。他潛心苦讀,如饑似渴地學習,三年中通讀了三百本書。在讀書中嚴肅認真地作獨立的學術思考,不囿于舊說,不盲從權威定論,從宋徽宗帝王身份不同于普通藝術家身份的角度切入,以對畫學制度改革的六條措施重新解讀為基礎,以對中國繪畫詩書畫印一體化形成史的精審考證為輔佐,他顛覆了近千年來中國繪畫史論界僅僅將宋徽宗視為院體畫家的成說,實事求是地提出宋徽宗不僅是院體畫中宣和體的締造者,而且還是文人畫的奠基者這一全新的論斷。論文發表后,央美、國美、浙大、川大、中國藝術研究院的博碩士們紛紛援引其觀點充實自己的著述。他在教育部立項的課題《中國繪畫史五大流變史綱》就不僅是對某一個案研究的超越,而是著眼于對整個中國繪畫史的視角與述說方式的一次大幅度調整。
縱觀其鳳的學術研究、藝術創作,以及他走過的人生歷程,我們真切地感受到他自強不息的奮斗精神和堅毅不拔的意志力。其鳳處世練達寬和,為人誠懇熱腸,其藝術、學術與人如一,共同塑造出他在學術界、藝術圈乃至朋友中、社會上的立體形象。其鳳正值盛年,已取得如此豐厚的成果,仍在孜孜不倦開拓進取。因此,可借蘇東坡“見說前頭山更好,且留佳句未須吟”詩句結束此文,讓我們對其鳳無可限量的前程留下想象的空間。
責任編輯:韓少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