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沙

鳥鳴咬著鳥鳴
咬破黑暗的蛋殼
日
出
晨星隱為鳥鳴
孤燈滅成日出
將城市上空的
鳥鳴點連線
交響樂隊的座次
森林松濤的輪廓
天堂穹頂
彌合時
最后幾片
琉璃瓦
早未起
聽到雨林中
傳來的鳥鳴
都帶有韓敬源的口音
(一言不和就發k音)
我知道昨天深夜
我摸黑所到之地
確實是云南
告訴左右
鳥鳴:上帝在吹柳葉
鳥鳴
破夢而來
掛在我睫毛上的
露珠
鳥鳴
黎明的吸管
吸干了夢的
西瓜
城里的鳥鳴
與山中的鳥鳴
區別何在
書面語詩
與口語詩
鳥鳴:《星空》盲文版
雨滴:鳥兒的
金嗓子喉寶
黎明天使離去時
掉落的雀斑
一夜風雨
不聞鳥鳴
人畜同害
盛夏清晨
落葉之心
繽紛的鳥鳴
為冠軍噴灑的金屑
百鳥齊鳴
廢品店殘哨堆起義
在中國的黎明
看美洲杯決賽
鳥鳴破窗而來
像看臺上響起
觀眾吹的野哨
鳥鳴:星星起床了
雨打湖面
百鳥齊鳴
麻雀在草坪中覓食
不,是找回它早晨
唱出的歌聲
為了明早的歌唱
晚起的鳥兒
連鳥鳴都被
淹沒在市聲里
平平仄仄仄仄平
鳥王國里
沒有翻譯這行當
蘇州的鳥鳴
彈詞前奏
吳儂軟語
水的波紋
今晨鳥未鳴
忘帶充電寶
“鳥鳴———什么形狀?”
“蚯蚓,在泥土中舞蹈”
在群鳥爭鳴中
我聽出了一些鳥
不走心,在炫技
像拙劣的學院派
在群鳥爭鳴中
我聽出了沉默者
是南郭先生
黎明的反補鍋匠
將天空的黑鍋
啄成篩子
釋放光明
夜鳥鳴叫
建筑工地上
電火花閃耀
流星的種子
待到晌午
還有一次回籠叫
中元節的鳥鳴
一盞一盞
被點亮的河燈
鳥鳴化石
水泥板上
雞的足印
周日晚上
地下車庫
從鄉村歸來的汽車
擋泥板上迸濺的
新鮮泥土
還粘著青草
在草原淋了雨
回來后我的嗓子
變成了王小龍
長安同仁聚會時
他們很擔心
怕我在主持磨鐵十佳頒獎會時
發不出聲
變成啞劇表演
這個早晨
我感覺有十只鳥兒
在我喉嚨里輕啄著
癢癢的
快好啦
誰的二維碼
又是誰的
馬賽克
什么在指揮鳥鳴
上帝的筷子
刷著牙聽鳥鳴
聽到一通犬吠
你嘔了一下
你在說鳥鳴悅耳
他便說但也不能
少了犬吠
這便是多元論者
秋雨連綿
久未聞鳥鳴
化身為落葉
抑或是雪花
深秋的朝陽
的母雞
孵化出
破殼而出的
鳥鳴
北京的鳥鳴
也分大院派
和胡同派
鳥巢里無鳴
江油的鳥鳴
除了喚“李白”
就是叫“肥腸”
霾季開始
鳥鳴消失
超現實
小區試暖氣
暖氣管中
傳出鳥鳴
鳥兒滅絕以后
鳥鳴將被
永久地珍藏
在嬰幼兒的
奶嘴之中
你不能用
穿破
來形容鳥鳴
它是電線里的
電
維也納的冬天
有鳥鳴
小家伙們
在全球第二
人類宜居之城
(第一溫哥華)
不冬眠
維也納的鳥鳴
仿佛古典樂團中的
一種樂器
教堂的晨鐘
上帝家的鳥鳴
烏啼
鳥鳴中的
黑人爵士
我本以為
烏啼乃鳥鳴之一種
(這是概念)
直到它們同時發聲
構成對話
這個春天的
第一聲鳥鳴
響起在小區
封了一幢樓
的翌日清晨
春天的第一聲鳥鳴里
有著西伯利亞的清澈
循著鳥鳴
驚見樹上的鳥兒
都相隔一米遠
大疫之中
鳥兒爭鳴
詩豈能無聲
清晨的鳥鳴
是一根高壓線
用口罩遮住眼睛
就可以看到
窗外的空中
有八條看不見的
電線
鳥鳴聲聲
仿佛對面的樓房
頂上用的是
琉璃瓦
春日的帷幕拉開
第一道縫隙乍現
世有鳥鳴
人怎么舍得
吃掉一切
民國時代的北平
胡同的早晨
比“冰糖葫蘆”的叫賣聲
更早的
一定是鳥鳴
鳥在懸崖上筑巢
一座鳥鳴的蜂箱
倒插于天空水田里的秧苗
黎明的第一聲鳥鳴
圍棋的第一枚落子
窗玻璃上
微顫的剪紙
P回樹上的落葉
沉魚吐泡
為一唱雄雞
甘當綠葉
鳥鳴之于我
如圣維克多山之于塞尚
櫻花落滿地
歌唱的鳥兒
丟棄的口罩
吹哨人口中的
金哨
天國密電碼
鳥鳴是
蛐蛐兒叫的
表姐
仔細聽
它不是來自窗外
而是來自隔壁
仔細想想
我日常聽到的鳥鳴
大部分都是灰麻雀
發出的
我身上的平民精神
更足了
風行水上的腳印
石子饃
八音盒
水泥地上的鳳爪
晚霞的霓裳
遺落的金線
陽光下的鳥鳴
小草
吹出了
一個又一個
彩色的肥皂泡泡
穿熒光鞋的孩子
跑來跑去
雨中的鳥鳴
落湯而清亮
那只鳥鳴叫時
頭上的毛
變成斗笠
每一只鳥兒
喉嚨里
都含著一顆
雨滴
早起不見晨星
晨星不過是
鳥鳴的修辭
森林中
游擊隊員的聯絡暗號
誰為天空點彩
誰為乾坤正言
天庭的羊圈
第一串羊屎蛋
我早就是鳥鳴的粉絲
從兒時學吹口哨開始
彩虹化成雨滴
雷達表上
存在的點
煞風景
犬吠妄圖喝止鳥鳴
向鳥鳴學習驕傲
絕不與犬吠同聲
構成對話
鳥鳴:天堂天籟
犬吠:地獄烏云
失聲的詩人左右
集束發我《鳥鳴》
這又是鳥鳴
大自然的彩鈴
人性化的鬧鐘
總是在我射門的前方
為我導航
淫雨霏霏
好似萬千銀針
刺向百鳥的啞穴
雨天的鳥鳴
多了些顫音
圍剿鳥鳴的水軍
晨起
我那伸腳找不著的
另一只拖鞋
在樹梢
被人類這巨獸的大腳
踩成大地龍紋的蚯蚓
的葬禮上
吹響了蘇格蘭風笛
兒時的劇場里
我喜歡偷窺樂池
只要百鳥爭鳴
這個世界
便還有一線生機
一部未寫之書的
扉頁題記
被誣陷為
“鱷魚的眼淚”
窗簾上的花在叫
在昨日的鳥鳴里
有著年輪的漣漪
在今天的鳥鳴中
有著樹洞的幽深
在兩種鳥鳴之間
有一條看不見的鋼絲
走鋼絲的蜻蜓
踏響了單弦琴
黎明的樂池中
長笛手取代了
塔吊這大提琴
孔明先生的八卦陣
地下傳來聲聲鳥鳴
一定是我兒時
葬在鋁合金飯盒中的死鳥
依然在歌唱
養鳥的人
喜聽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