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持性血液透析患者口渴的研究進展

李阿敏 趙云飛 周立恒 張彩俠

(安徽省太和縣人民醫院，安徽 阜陽 236600)

隨著透析技術的發展，國家醫療保障制度的不斷完善，維持性血液透析(Maintenance hemodialysis, MHD)已成為最重要、最常用的腎臟替代治療方式[1]。血液透析只是一種治療手段，并不能根除疾病，患者仍會出現多種心理和生理癥狀，其中口渴已成為困擾MHD患者的主要典型癥狀之一；口渴為一種強烈想要飲用液體的感覺，是多維度的感受，常與口干相關聯[2]。國外研究[3]發現，普通人群中口渴的發生率為10%～46%，MHD患者則為30.9%～95.0%，國內調查[4-5]發現73.8%～92.1%的MHD患者存在口渴。口渴若不能及時得到緩解，常導致患者不加限制的飲水，透析間期體質量增長過多，引起容量超負荷，在接受透析治療中由于超濾量過多導致有效循環血量銳減，患者無法耐受引起低血容量性休克，增加心、腦血管并發癥和死亡風險[6]。因疾病特點患者日常需要嚴格限制飲水，而飲水訴求不能及時得到滿足，常導致患者出現焦慮、抑郁等心理問題，增加氧化應激對健康不利[7]。本文綜述了MHD患者口渴的評估方法、影響因素及干預措施，旨在為臨床實踐和研究提供建議和指導。

1 MHD患者口渴的評估方法

1.1口渴評估量表 口渴是由下丘腦引發的對體液變化反應的主觀感受[5]，因此，適合使用自我描述的方法來衡量。MHD患者口渴常用的評估工具包括透析口渴量表(Dialysis thirst inventory，DTI)、簡化版口腔干燥量表(Summated xerostomia inventory，SXI)、口渴視覺模擬評分法(Visual analogue scale，VAS)，三種工具一般同時使用，整體評估MHD患者的口渴狀況。

1.1.1透析口渴量表(DIT) DTI由Bots等[8]研制，包括5個條目，內容包括血液透析前有口渴、血液透析時有口渴、血液透析后有口渴、白天有口渴、晚上有口渴5個方面，使用Likert 5級評分，每個問題包括從不(1分)、幾乎沒有(2分)、偶爾(3分)、時常(4分)、經常(5分)，總分5～25分(即：不口渴到非常口渴)。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870，各條目與量表的相關系數為0.769，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

1.1.2簡化版口腔干燥量表(SXI) 口渴常與口干相關聯，需要使用SXI量表來評估MHD患者口腔干燥狀況，SXI由Thomson等[9]開發，包括5個條目，內容為“我覺得口腔干燥”“我覺得吞咽特定食物有困難”“我進食干的食物有困難”“我進食的時候感覺口干”“我感覺嘴唇干燥”5個方面，使用Likert 5級評分，總分5～25分。He等[10]于2013年將SXI進行漢化，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798，重測信度為0.837。Yu等[11]使用該量表來評估臺灣地區MHD患者口腔干燥狀況，并再次驗證了其信度和效度，得出量表Cronbach′s α系數為0.930，組內相關系數為0.910，具有較高的信度和效度。

1.1.3口渴視覺模擬評分法(VAS) VAS由Pai等[12]開發，臨床應用廣泛，可評估患者的主觀癥狀如疼痛、呼吸困難、口渴等。使用方法為操作者將一條長10 cm的水平直線，指導患者自行將自己的主觀感受的口渴強度標記在直線上，兩端分別定為0表示不渴，10表示難以忍受的口渴。VAS有較高的信度和效度，操作簡便易行，患者配合度較高。范偉峰等[5]、梁暉等[13]將VAS、SXI、DTI聯合使用評估血液透析患者口渴狀況。

1.2臨床評估 靜息狀態下正常人群每分鐘分泌約1 mL唾液量，其中總唾液分泌量的65%是由頜下腺、舌下腺分泌的，其次腮腺占25%，其他腺體占10%，當每分鐘靜息狀態唾液量低于0.5 mL時，即產生口渴的感覺，因此收集靜息狀態唾液量(Unstimulated whole saliva, UWS)來客觀評估MHD患者口渴狀況[12]。常與評估量表同時使用，UWS≤0.5 mL/min且DTI>10分可被定義為存在口渴[13]。收集前告知患者勿刷牙、進食、吸煙，提前0.5 h左右到達透析中心。一般要求患者坐位或直立，每隔30 s將唾液收集至一個預先稱重的試管里，在此期間囑咐患者不要移動舌頭、勿吞咽唾液。時間為5 min，根據唾液重量估計唾液量(l g=l mL)，單位為mL/min[14]。

2 MHD患者口渴的影響因素

2.1人口學因素 引起口渴發生的人口學因素包括性別和年齡。研究[15]表明，女性患者口渴的發生率高于男性患者，與女性患者體內雌激素變化有關，但有研究[16]未印證該項結論，可能與調查的人群年齡分布有關。隨著年齡的增長，MHD患者口渴的發生率會隨之降低，考慮原因為中青年MHD患者食欲較好，日常攝食會導致鹽分攝入過多，刺激口渴中樞引發口渴[17]。Kalantar-zadeh等[18]研究表明，當控制鹽的攝入后，MHD患者口渴感明顯減輕，透析間期體質量增漲減少。另外隨著年齡的增長，人體的水分含量隨之減少，口渴中樞功能也會減退，因此老年人對缺水的反應比中青年人遲鈍[17]，老年MHD患者口渴的發生率低于中青年患者。

2.2血液透析相關因素 MHD患者口渴的血液透析相關影響因素包括透析齡、透析頻率、透析鈉治療模式。劉國香等[15]研究表明，透析齡越長口渴越嚴重，可能與透析引起的唾液腺逐漸萎縮有關；同時透析時間越長，患者的殘余腎功能越少，需要嚴格限制日常飲水量，口渴感更加強烈。因此，要合理保護MHD患者殘余腎功能，合理飲食，避免低血壓、高血壓對腎臟的進一步損害，對患者來說至關重要。Smith等[19]研究顯示選擇高通量的透析器增加透析充分性可以減輕患者口渴癥狀。Bots等[7]研究發現，MHD患者透析后的口渴癥狀與透析前相比有所緩解，透析治療會刺激患者唾液分泌，表明增加透析頻率、提高透析充分性對MHD患者的唾液分泌有正向促進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減輕患者的口渴癥狀。過高的透析液鈉濃度將導致患者體內鈉負荷過重，引起口渴、透析間期體質量增漲過度，因此，為患者選擇合適的透析液鈉濃度至關重要[20]。

2.3疾病相關因素 MHD患者合并高血壓、糖尿病、張口呼吸、殘余腎功能等與口渴的發生密切相關。李阿敏等[16]研究表明，透析前收縮壓高的MHD患者口渴發生率高，這與Lopez-pintor等[14]研究結論一致。Bruzda-zwiech等[21]對97名MHD患者開展調查，其中38名患者合并糖尿病，調查結果表明，糖尿病患者的DTI評分顯著高于非糖尿病患者，糖尿病增加了MHD患者口渴、口腔干燥感。因合并某些疾病(如腺體樣肥大、扁桃體肥大等)引起的張口呼吸，會導致MHD患者在睡眠時因水分蒸發過多引發口渴。殘余腎功能是MHD患者的容量緩沖器，隨著透析時間的延長，患者殘余腎功能越少，其調節水、電解質、酸堿平衡的能力逐漸減弱甚至消失，口渴的發生率隨之增加[15]。

2.4藥物相關因素 許多藥物會導致MHD患者出現口腔干燥，從而刺激口渴感的發生。常見藥物如抗膽堿類藥物、鎮靜安定類藥物、止痛類藥物等[22]。MHD高血壓患病率高達86%[23]，服用某些降壓藥會引起口干、口渴癥狀。利尿劑主要是通過作用于腎小管髓袢致使尿液排出，小劑量的利尿劑一般是不會引起明顯的口渴癥狀，如果大劑量使用利尿劑，有可能導致低血壓、低滲性脫水、低血容量性休克情況。因此，在為MHD患者選擇利尿劑作為降壓藥物時要嚴格把控劑量，一旦確診是由于服用利尿劑引起的口渴，應該立即停用利尿劑。

2.5心理因素 口渴對于MHD患者而言不僅是生理的表現還有來自心理的暗示，無殘余腎功能的患者日常需要嚴格限制飲水，飲水的訴求無法得到滿足患者會出現負性情緒如焦慮、抑郁等，而MHD患者合并焦慮、抑郁情緒也會加重口渴、口腔干燥，Camacho-alons等[24]研究顯示，焦慮、抑郁是引起口腔干燥的潛在因素。李阿敏等[16]研究表明，焦慮、抑郁評分較高的患者口腔干燥評分越高，焦慮、抑郁是口渴發生的影響因素。因此在為MHD口渴患者尋求干預措施時，早起甄別患者出現的心理問題，及早預防和治療，弱化心理問題為患者帶來的危害性，在減輕患者口渴方面具有重要意義。

3 MHD患者口渴的干預措施

3.1減少飲食鈉鹽攝入 改變飲食習慣減少鈉鹽攝入可減輕MHD患者口渴癥狀，王晶等[25]為127例MHD患者開展個體化健康管理，包括宣教水鈉控制知識、水鈉控制行為的監測及指導；結果顯示，鈉鹽攝入控制后，MHD患者口渴程度明顯減弱。Colson等[26]的一項多中心隨機試驗結果表明，通過在兩個月的透析期間給患者提供含有2.4 g鹽的三明治餐定為高鹽飲食階段，與隨后改為1.4 g的低鹽飲食階段相比，患者的透析間期體質量增長減少，同時也減少了透析中低血壓等不良反應的發生。

3.2調整透析方式 有研究[27]指出，延長透析時間，增加透析頻率，可減輕MHD患者的口渴感。考慮可能與MHD患者長期限制飲水，體內毒素堆積，部分患者透析不充分有關，如果針對口渴癥狀調整透析方式，增加血液灌流、血液透析濾過頻率、使用高通量器是否能減輕MHD患者口渴程度，尚有待進一步研究。改變透析鈉模式也可以緩解患者口渴程度，Eftimovska-otovic等[28]根據患者透析前血漿鈉離子水平開展個體化鈉透析，第1階段給患者進行連續4周的標準鈉透析(透析液鈉離子濃度138 mmol/L)，第2階段根據患者12個月的平均血鈉濃度設置透析液鈉濃度開展個體化鈉透析，采用單盲的方法患者不知曉透析液鈉濃度的改變，連續治療8周后，將患者分為正常血壓組、高血壓組、低血壓組進行比較后發現，經調整鈉離子濃度后患者主觀口渴感減輕，血壓降低、透析間期體質量增漲減少。考慮原因為根據患者透析前血鈉濃度設置的個體化鈉透析相較于固定單一的標準鈉透析更加符合患者的生理。

3.3口腔局部刺激 口腔局部刺激可以增加口腔唾液分泌，保持口腔濕潤，減輕口腔干燥、口渴癥狀。Duruk等[29]研究表明，在透析中心為MHD患者提供口香糖，患者在咀嚼口香糖的第1 h唾液流量增加，但在其后的時間內唾液流量將不在變化，因此短時間內咀嚼口香糖可以暫時緩解患者的口渴癥狀。葉景云等[30]通過對30例MHD患者實施為期2周的烏梅噴霧劑與對照組30例溫水噴霧劑患者相比，口渴程度、透析間期體質量增漲差異有統計學意義。Yu等[11]一項多中心研究表明，甘草漱口液可以緩解MHD患者的口腔干燥；同時，甘草還可以在口腔形成一種保護膜，兼有抗炎、抗菌作用，保持口腔局部濕潤，減輕口渴感。因此，在設計減輕MHD患者的口渴的措施中，可以考慮將滋陰生津的中藥制成含片或噴霧劑，在口腔內起到局部刺激作用，可以減輕患者的口渴感。

3.4藥物治療 目前關于MHD患者口渴的藥物干預試驗表明，毛果蕓香堿可刺激患者唾液分泌，緩解口渴癥狀，Radvansky等[31]研究顯示，使用毛果蕓香堿干預8～12周后，MHD患者口渴、口腔干燥顯著緩解。但透析患者的口渴癥狀是持續性的，此類藥物一般不作為常規使用。MHD患者常用的降壓藥物如血管緊張素轉化酶抑制劑(ACEI)和血管緊張素受體阻滯劑(ARB)可以減少血液循環和局部組織中血管緊張素Ⅱ的產生，減少醛固酮的分泌，減輕患者體內鈉潴留，口渴感可以得到緩解[32]。Masajtis-zagajewska等[33]研究結果顯示，當ACEI和ARB類藥物使用時間超過6個月后患者的口渴感無變化，可能與患者用藥6個月后體內血管緊張素Ⅱ水平恢復至用藥前水平有關。因此關于此類藥物緩解口渴的效果還需要更多的研究來證實。劉鵬等[34]采取隨機對照研究，30例觀察組患者口渴時給予小包裝中藥飲片代茶飲，對照組患者給予純水作為對照，觀察4周后，中藥代茶飲可有效改善血透患者的口渴癥狀，口渴程度減輕。于大君等[35]通過自制滋腎生津口含片對48例MHD伴有口渴的患者實施為期4周的干預，結果MHD患者的口干渴程度有顯著短期療效。中醫藥在改善MHD患者口渴癥狀有一定療效，但目前已有研究存在干預例數少、時間短的問題，致使其療效及安全性尚不能充分評估，未來尚需要大樣本、高質量的研究來進行補充。

3.5心理干預 隨著“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的發展，以患者為中心的心理干預措施在MHD口渴患者也得到長足的應用和發展，該項措施主要是幫助MHD患者建立自我掌控口渴感的信心和能力。在遵循羅杰斯以人為中心的理論框架基礎上，Bellomo等[7]開展干預試驗，鼓勵MHD患者表達口渴、口腔干燥給自己帶來的問題，通過個體化的干預方法，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減輕口渴感給MHD患者帶來的心理負擔。Yu等[36]通過質性研究的方式發現，口渴不適感給MHD患者帶來不同的情緒反應，幫助患者轉移注意力，建立積極的情緒，可以弱化口渴帶來的不適感。

3.6其他方法 Bots等[37]研究表明，腎移植后，MHD患者唾液量從原來的(0.30±0.21) mL/min增加到(0.44±0.29) mL /min，口渴、口腔干燥癥狀明顯減輕。Mina等[38]開展單盲隨機干預對照試驗，為25名MHD患者制定液體攝入時間表，計算每天飲水量，分次服用3個月后兩組患者DTI評分差異有統計學意義，說明改變日常飲水習慣，合理分配飲水量，改為冰水或者熱水以增加對口腔粘膜、食道的刺激，可減輕MHD患者口渴程度。

綜上所述，口渴在MHD患者中有較高的發生率，是患者常見的一種癥狀體驗，可產生一系列的并發癥，嚴重影響患者的生活質量。MHD患者口渴的干預措施主要通過減少飲食鈉鹽攝入、調整透析方式、口腔局部刺激、藥物治療、心理干預。MHD患者飲食攝入原則要求鹽控制在2～3 g/d，但大部分患者每日鹽攝入量不達標，分析原因為傳統的低鹽飲食宣教內容單一，宣教內容通常限制于飲食的原則和目的等知識，涉及內容不夠具體，很少做到細化和量化。在宣教方式上護士往往以填鴨式呈現給患者，忽略了患者的自主學習能力，導致其積極性不高，患者依從性低難以達到目標，因此如何提高MHD患者低鹽飲食的依從性是醫護人員不斷努力的方向。開展個體化鈉透析在透析結束后減輕MHD患者鈉負荷是是近年來研究的熱點，但仍需要更多的研究來證實其安全性。未來可開發針對MHD患者口渴的客觀測評工具，以期來提高評估的全面性和準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