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宇

提要:中美博弈是近兩年來備受關注的熱點話題,康德拉季耶夫周期(簡稱“康波”)是思考中美科技競爭的可行框架。
康波被用來描述經濟增長的長期波動,時長為40年至60年。俄羅斯經濟學家康德拉季耶夫將其作為一個經驗規律描述出來,熊彼特提出的創新理論充實了康波的內容。創新對于經濟增長的重要性在經濟學中已經取得了共識,比如在索洛增長模型中,技術創新是人均GDP持續提升的唯一源泉,索洛(2010年)認為,當今世界經濟增長中的75%來源于科技創新。
每一輪康波都有一個或者幾個代表性的創新,以及由此產生的支柱性行業。有觀點將始于上世紀80年代的信息和通信技術革命看作是第五輪康波的代表,它將在2050年左右走向終結。所以,第四輪康波與第五輪康波出現了交錯。我們正在形成的新一輪康波算作第六輪。
我們認為,創新驅動的康波與世界政治體系變遷的長波有一定的因果邏輯。一般而言,世界體系的中心國就是基礎性創新的引領者,由于基礎性創新具有外部性,外圍國家擁有后發優勢,在追趕過程中實現收斂。有些歷史節點,外圍國甚至會趕超中心國家,從而重構世界體系的結構。
英國在18世紀末開始的第一次工業革命和第一輪康波中占絕對領先地位,沒有挑戰者;第二輪康波中,英國在鐵路和煉鐵工業中都有領先優勢,但美國緊隨其后,是唯一的挑戰者;第三輪康波的起點是19世紀末,英國在鋼鐵工業上仍然領先于美國,但在石油、汽車和能源工業方面,英國開始落后于美國。
日本于19世紀60年代開始的改革使其搭上了第三輪康波的末班車,但實際上是在“補課”,因為紡織和鐵路是前兩輪康波的創新。后來,又由于實施閉關鎖國的政策,遺憾缺席第三輪康波的創新課程。二戰之后,日本一邊補課,一邊追趕,至上世紀70年代修完過去五輪康波的全部課程,從而成為美國權力的有力挑戰者,特別是在汽車和數碼電子科技方面。
封建制與閉關鎖國的中國完完全全地缺席了前三輪康波。清朝晚期開展的洋務運動雖然主張向西方學習,但由于時間太短,并未建立起中國的工業基礎。直到1949年新中國建立之后,才真正地發展工業。改革開放之后的40年,中國一邊補課,一邊學習新課程,不僅發展了前三輪康波的代表性工業,第四輪康波也沒落下。所以說,中國用40年走了西方國家200年的路,是有根據的,原因就在于堅持改革開放和后發優勢的發揮。至今,中國的工業體系被認為是世界上最齊備的。所以,中國也被看作是美國霸權的最有力挑戰者。這也是中美關系出現轉折的大背景。
中美博弈的關鍵在于科技創新,特別是第六輪康波中的主干創新。每一輪康波都有少量基礎性創新,主要分布在能源、資源、動力、交通、信息和通信等,它們是社會各個方面運行的基礎設施。哪個國家擁有更多的主干創新,就越有可能成為世界體系的中心國家。那么,在正在進行的信息與通信技術創新中,中國又在什么位置?在前文所提到的第六輪康波的基礎性創新中,中國在哪些領域有領先優勢?很大程度上,這些問題的答案就是“21世紀是否是中國的世紀”的問題的答案。
我們認為,引爆新一輪產業革命的路徑可能包括:動力源——從蒸汽機-內燃機-電動機-計算機/互聯網到ABC;先行者——智能制造、智慧城市、智能電網、智慧醫療、智能服務業平臺;新基礎設施——從“鐵公基”-鋼鐵-能源到5G、IOT、芯片、算力;被賦能者——傳統的能源行業、服務業、消費品行業和裝備行業滲透;人力資本——科學家,這是序曲,也貫穿始終;金融支持——強大的資本市場和私募股權投資。
無論是從歷史邏輯還是從因果邏輯來看,我們都正處在新一輪康波的起點。它將決定未來世界的格局,也就是未來半個世紀中國在全球的話語權。大國競爭的關鍵詞是:基礎性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