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蕾
在蘭采蘋的常識里,沒有什么事情,能分開她和閨蜜的感情。直到有一天……
閨蜜媽媽當保姆,不明死因引兩家爭端
2019年6月的一天,蘭采蘋突然接到爸爸電話:“蘋蘋,你于阿姨在擦玻璃時突然暈倒了,你快回來。”蘭采蘋趕緊掛斷電話,開車往父親家趕。
蘭采蘋打電話告知了在外出差的丈夫吳懷廷和于阿姨的兒子周曉剛。可是于阿姨的女兒,也是她的閨蜜于曉惠,卻怎么也聯系不上。
蘭采蘋,生于1991年,陜西省咸陽市人。小時候,她家跟于曉惠家是鄰居,兩人同歲又同班,關系極好。于曉惠早年喪父,母親改嫁后,很快生了弟弟周曉剛。她成了燒火丫頭,還動不動被繼父打。
初中畢業,于曉惠被繼父逼著上了一所護士學校。蘭采蘋也上了高中。在于曉惠畢業那年,繼父因車禍死亡。于曉惠在渭南市一家醫院當護士,蘭采蘋也考上了西安一所985大學。蘭采蘋勸于曉惠參加成人自考,她說沒學費。蘭采蘋說:“我有啊,我做家教賺錢給你用。”于曉惠笑出了眼淚。
和懂事的于曉惠比起來,小她兩歲的弟弟周曉剛整天惹是生非,初中畢業后就沒再讀書了。2014年,蘭采蘋大學畢業,于曉惠也通過了成人本科考試,跳槽到深圳市一家私立醫院。雖然這些年,她幾乎沒有積蓄,卻總算有了一個不錯的未來。
可周曉剛偏偏在這時候出了事,他讓一個女孩子懷孕了。女孩父親找上門要他拿錢娶女孩進門,不然就要告周曉剛強奸。于阿姨向蘭采蘋母親哭訴,母親借了一些錢給于媽媽。這件事,他們一直瞞著于曉惠,怕剛到深圳的她又要為弟弟操心。
大學畢業,蘭采蘋和同學吳懷廷走到一起。婚后,他們在家人資助下,開辦了一家少兒培訓機構,盈利不錯。前兩年,蘭采蘋在西安給父母專門買了房子,可他們還是更喜歡回老家住。
2019年3月,蘭采蘋的母親突發心臟病去世。蘭采蘋處理完母親的喪事后,想把父親接到西安常住,他卻死活不愿意。蘭采蘋不放心他自己在家,就有意給他找個保姆一起來西安。
于阿姨聽說后,主動找到蘭采蘋,說想到她家做保姆。此時,于曉惠在上海進修,蘭采蘋問:“阿姨,要不征求一下曉惠的意見?”于阿姨搖搖頭,堅持說自己能做主。蘭采蘋只好答應了。
蘭采蘋本想每個月支付她4000元,但于阿姨堅持只收2500元。蘭采蘋怕工作忙忘了給于阿姨工資,就交代財務每個月把錢打到于阿姨的卡上。
父親為人隨和,按理說于阿姨的工作很輕松,可是蘭采蘋每次去看父親,總覺得于阿姨神色疲憊。蘭采蘋說帶她去醫院看看,她總是搖頭,說自己沒事。蘭采蘋暗想,有空了和阿姨談談。誰知,還沒等她問,于阿姨就暈倒了。
趕到醫院,父親抓住蘭采蘋的手,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于姨……”一邊的大夫簡單向蘭采蘋說明了情況,于阿姨突發腦出血,需要立刻手術。“手術需要馬上簽字,你是家屬嗎?”蘭采蘋又給周曉剛打電話,可他們還在從咸陽來的路上,怎么也得兩三個小時。蘭采蘋只能說:“我簽。”
面色蒼白、昏迷不醒的于阿姨被推進手術室。大概兩個小時后,周曉剛和他妻子來了,一見蘭采蘋就嚷嚷:“你給我說清楚,我媽媽好端端來你家,這才幾個月就病了,說,你們把我媽怎樣了?”
蘭采蘋本來對周曉剛沒什么好感,可現在,她不得不耐著性子向他說明情況。一個小時后,大夫陰沉著臉出來了:“病人腦出血,又有高血壓,心臟大面積梗死,我們盡力了,節哀順變吧。”“啊?”蘭采蘋和爸爸驚呆了。
閨蜜反目上法庭,咄咄逼人索要40萬
周曉剛一把揪住大夫的領口,吼道:“我媽身體一向好得很,怎么會又是這病又是那病?”大夫躲閃說:“病人這個年紀,如果長期勞累,是會突發此類疾病的。”周曉剛馬上轉向蘭采蘋:“你們讓我媽都干什么活了?她是累死的!”蘭父急忙解釋:“沒讓你媽干什么啊,就是做飯,打掃房子。”
話音未落,蘭采蘋的手機鈴聲響起,是于曉惠。周曉剛搶過電話喊道:“姐,你快回來,咱媽死了,是給蘭采蘋家當保姆累死的!”于曉惠到達醫院時,已經快到晚上了。當時,蘭采蘋把爸爸送回家,又驅車趕往醫院。于曉惠已經看過母親的遺體,整個人靠在長椅上,滿面淚痕。蘭采蘋鼻子一陣發酸,上前勸說:“曉惠,別太難過了。”話音未落,周曉剛上前一巴掌扇過來,吼道:“你少在這兒裝好人!”
這一巴掌扇得蘭采蘋頭暈眼花,于曉惠在一邊靜靜看著,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蘭采蘋捂著臉后退幾步:“周曉剛,你別亂說話。”周曉剛冷笑道:“怎么,心虛了?不就欠了你一些錢,你至于讓我媽伺候你爹來抵債嗎?”就在這個時候,蘭采蘋丈夫趕到醫院,上前就和周曉剛扭打在一起。
醫院的人報了警,一群人全都被帶到了派出所。錄口供的時候,蘭采蘋又接到爸爸的電話,說他胸口悶。她趕快給警察說明情況,民警說了他們幾句,就讓他們走了。臨走時,吳懷廷拿出兩萬塊錢給周曉剛,周曉剛吹鼻子瞪眼,吳懷廷氣得扔下錢就走了。
回到家,蘭采蘋和丈夫把因高血壓暈倒的父親送到醫院,醫生要他輸幾天液。她一邊忙著爸爸的事,又操心著于曉惠那邊。丈夫找到醫院的熟人打聽,得知他們已經把于阿姨拉回老家土葬了。
當時暑假在即,蘭采蘋抽不開身回老家,想著等爸爸好了再回去。沒想到,沒等她回去,她就接到了法院的傳票。周曉剛以工傷為由,要求蘭采蘋為于阿姨的死支付各項賠償共計40萬元,于曉惠一起被列為原告。
蘭采蘋急忙給于曉惠打電話。“曉惠,你何必呢?咱們倆有什么話不好說,要鬧到法院?”電話那頭冷冷地說:“過年的時候,我帶我媽在縣城體檢過,說什么都好好的,在你家待了幾個月,這么快就沒了,你讓我怎么接受?你為什么要我媽來你家當保姆……”蘭彩蘋剛要解釋,電話掛斷了。
蘭采蘋找到法律顧問周律師,他告訴蘭采蘋,這件事,她沒有過錯,蘭采蘋這才安下心來。
然而,開庭那天,周曉剛一口咬定母親是為了償還欠款,才違心地來給蘭父做保姆,蘭家人讓她從早累到晚,所以她才會疲勞過度早早去世。于曉惠則反復陳述母親辛苦大半輩子,她連母親最后一面都沒見著,說到傷心處,她痛哭流涕。
蘭采蘋在被告席上呆呆地看著于曉惠,捫心自問,她沒有半點對不起于阿姨的地方。這些年兩人的情義,到頭來卻成為一場官司的原告、被告。在調解不成的情況下,法官認為,于阿姨的死蘭采蘋并沒有過錯,當庭駁回了訴訟請求。休庭后,周曉剛惡狠狠撂下一句:“走著瞧,我不會這么算了的。”
開完庭的第二天,蘭采蘋剛把父親從醫院接回小區,就又遇上周曉剛。他捧著母親的靈位在小區門口大叫大鬧,一口咬定他們父女倆害死了自己母親,甚至說蘭父對自己母親圖謀不軌。蘭父氣得面色慘白,幸虧保安聞聲前來,才把周曉剛“請”了出去。
蘭采蘋扶著爸爸上樓,蘭父突然說:“要不,你給他們賠些錢吧,你于阿姨一輩子清清白白的,我不愿意她死了也被這么糟蹋。”蘭采蘋給于曉惠打電話,于曉惠卻冷冷地說:“我還會再告的。”
果然,沒多久,蘭采蘋又接到了法院的傳票。這一次,在法庭上,于曉惠提交了母親過年期間的體檢報告,證明母親在工作前身體一切正常。更重要的是,她提交了母親銀行卡的轉賬記錄,因為工資都是蘭采蘋讓會計從培訓機構對公賬戶轉出的,她據此提出,母親和蘭采蘋的公司間存在雇傭關系,所以母親的死蘭采蘋必須賠償。
于曉惠突然拋出的證據讓蘭采蘋亂了陣腳,雖然她再三申辯,請于阿姨做保姆的行為屬于個人而不是公司行為,然而,法院最終采信了于曉惠的證據,判決限期支付30萬元的賠償。蘭采蘋回到家,對著父親大哭,父親嘆著氣拿出了他的15萬元積蓄。
令人淚目的真相:深夜疑影是母愛深深
一場案子下來,蘭采蘋深受內傷。更糟糕的是,她打官司這件事,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很多不明真相的學員提出退款,培訓機構的流動資金一下子緊張起來。不得已,蘭采蘋只能扣減任課老師的部分獎金。競爭對手趁機挖墻腳,幾個骨干老師選擇了離開。
一天晚上,蘭采蘋腹痛難忍,下身出血。她想起來月經已經推遲了20多天沒來。丈夫帶她去醫院檢查,醫生告訴蘭采蘋,胎兒自然流產了。雖然他們都不知道懷孕這件事,但孩子就這樣沒了,一家人悲痛欲絕。公公婆婆對蘭采蘋諸多抱怨,蘭采蘋和丈夫爭吵不斷,氣得搬回了父親家。
丈夫上門來接過兩次,蘭采蘋都不想回去。從來沒有做過飯的父親笨拙地為她煲湯,蘭采蘋看得心酸。她想不明白,把自己推到低谷的,竟然是最親密的閨蜜一家人。她整夜失眠,茶飯不思。
2019年9月的一個下午,爸爸提議出去散散心。蘭采蘋剛準備下樓,眼前金星亂冒,鋪天蓋地的黑暗向她襲來。當她醒來,人已經躺在醫院。父親告訴她,因為她體質差,流產沒休息好,導致體內電解質紊亂,引起她發生十幾個小時的昏迷。
三天后,她被換到普通病房。這天,蘭采蘋正半躺在病床上休息,一個人急匆匆跑進來,是于曉惠。蘭采蘋吃了一驚,本能地轉過身去。于曉惠卻不管不顧地蹲在床前,急切地說:“蘋蘋,我錯怪你了,都是我不好……”眼前的于曉惠,和法庭上判若兩人。
原來于曉惠一從深圳回來,周曉剛就對她說,母親因為借了錢,所以才會來蘭采蘋家做保姆。沉浸在悲痛中,于曉惠不由自主地把怨恨轉移到了蘭采蘋身上。回家安葬母親那兩天,周圍鄰居議論紛紛,竟然說曉惠媽是想上位填補空缺,所以才去做保姆。“老蘭又有退休金,女兒家又有錢,說不定,就是上位不成被氣死的……”
這謠言傳到于曉惠耳朵里,她差點被氣瘋,下定決心為媽媽討個公道,所以才會不顧一切打這場官司。官司贏了沒多久,于曉惠就從同學那里聽說了蘭采蘋流產的事。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傷害了最好的朋友。所以,她想來看看蘭彩蘋。
于曉惠來到她家樓下,又有些猶豫。她在小區樓下徘徊,聽到了幾位阿姨的議論。“唉,老蘭家里也不知撞了什么邪,這么短的時間里,保姆死了,女兒又流產了,太倒霉了吧。”
“依我說,就不該找保姆,那個保姆白天在他家干活,晚上還偷偷去后巷那家燒烤店打工。我兒子去那看見告訴我的,我還尋思著要不要給老蘭提個醒,誰知這么快她就不在了。”于曉惠大吃一驚,她不敢相信,媽媽還會去夜市打工。
于曉惠找到燒烤店,老板告訴她,于阿姨跟他說,這些年來,兒子不爭氣,處處都要貼補著。也虧待了女兒,等女兒結婚的時候,怎么也得給女兒準備一份嫁妝,要不然婆家看不起。
得知蘭采蘋還沒出院,于曉惠就找到醫院,向蘭采蘋解釋。
“老板說,我媽嘴里一直念叨著我,說是虧待了我,沒讓我上大學,她辛苦個兩三年,就夠給我嫁妝了,她怕你們不愿意,才一直瞞著你們。蘋蘋,我媽是為了我呀……”于曉惠哭倒在床上。
蘭采蘋和爸爸這才明白過來。蘭父多年都是早上6點起床,晚上不到8點睡覺。于阿姨就在他睡了以后,悄悄來到燒烤店打工。兩人的房間隔著客廳和廚房,蘭父睡得又沉,所以這件事一直沒被發現。
蘭采蘋出院了,于曉惠也跟著蘭采蘋回了家。
在于阿姨房間的床頭柜抽屜里,蘭采蘋找到了她攢下的6千多塊錢,于曉惠又一次失聲痛哭。她向弟弟說明情況,向他要回了賠償款,還給了蘭采蘋。蘭父從卡里取出5萬塊錢,又給了于曉惠:“如果我知道你媽媽半夜還出去打工,我肯定會攔著。她最大的心愿是給你攢一份嫁妝錢,我替她完成,你就收了吧!”于曉惠含淚點頭。
2020年4月,蘭采蘋和于曉惠專程回老家掃墓,于阿姨和蘭媽媽的墳離得很近。墳前,蘭采蘋默默禱告:“媽,于姨,你倆都為孩子操心了一輩子,你們放心,我們都會好好的。”
編輯/王 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