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種兵解甲歸田：有一種平凡舍生忘死

老墨

2019年10月的一天深夜11點，正在吃燒烤的一對情侶，像看鬼一樣看著杜立，剛才的情景對他們來說太震撼——一個滿身油膩、穿著拖鞋的憨厚胖子，居然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群看起來身材威猛的小混混打趴在地！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個憨厚胖子身上又有什么故事？

最勇猛的特種兵，全殲雇傭軍

杜立，重慶市人，80后，父母都是普通職工。高三那年，杜立爸覺得杜立根本不是學習的料，一腳把杜立踢進了部隊。杜立也向往軍營生活，只是有些舍不得初戀。她是杜立班里一個叫程潔的女孩。那時的她，總愛穿白T恤和牛仔褲，溫婉的笑臉和輕舞的絲發，在陽光下別提多美了。程潔爸媽都是杜立學校的老師，她也是學霸，成績在年級排前三。所以，作為學渣的杜立，根本沒有勇氣表白，最后只好入伍當了兵，部隊隸屬于原廣州軍區。

因為是全團的射擊能手，入伍兩年后，杜立順利成了一級士官。不再自卑的他通過同學，跟女神程潔聯系上了。她在重慶本地一所大學讀書，兩人開啟了甜蜜的異地戀。

2006年，特種連隊在招人，團長推薦了杜立。經過層層選拔，杜立脫穎而出，成了一名合格的特種兵。爸爸比杜立還高興。程潔大學畢業后，進了老家一家公司做會計。2008年，他們結了婚。老婆駐守老家，杜立一休假就會回去跟她團聚。

2009年9月，一次集團軍大比武中，杜立用3秒打出15發子彈全中的成績，升為排長。不久后的一天，他們從國際刑警那里得知，有一波雇傭軍正攜帶著重型武器從越南秘密潛入我國境內，進行一次稀有金屬的交易。

很多人并不知道，世界上最大筆的黑市交易并不是毒品或者鉆石，而是稀有金屬。賣方為了保證交易的萬無一失，花重金在歐洲請來了一批世界頂尖的雇傭兵，負責押運。上級領導決定，讓他們務必抓住這群犯罪分子。

杜立和戰友到達邊境線后，就開始了秘密偵察和搜尋。僅僅搜尋了一天，整個小隊都感覺到了這幫雇傭軍的存在，并且離他們不遠了。第二天，他們提前預判了對方交易的位置，迅速占領了制高點。兩隊沒有任何招呼或者警告，上來就是殺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對方會有格林炮，也就是大家常常說起的加特林機關槍。每分鐘，幾千發的子彈從頭頂掃過，跟下雨一樣。他們帶過來的最大火力是95式輕機槍，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就在杜立和戰友憤怒地準備突擊時，右上方的大樹上，飛出了一顆榴彈炮。那個剛剛還在耀武揚威的白人和他的加特林機槍瞬間被轟成了渣，暴雨般的攻擊也戛然而止了。

10米多高的樹上，猶如鬼魅般落下來一個人，快速地趴在了杜立身邊。杜立用余光看了一眼，是隊長王明。他向杜立露了一下牙，算是打過了招呼。

安靜，無盡的安靜，剛剛兩邊還在狂風暴雨般的槍響，一瞬間仿佛被什么凍住了。誰都不會或者不敢動，如果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意味著暴露目標，那么迎向你的也許就是一顆子彈。兩方足足潛伏了3天，不能吃飯更不能睡覺。在這三天，只聽到過三聲槍響，每一聲槍響，就會收割一個生命。這邊有一位戰友不幸被擊中，敵人那邊有2個被打死，其中一個是杜立用85狙擊步槍打死的。當時那個雇傭兵渴得不行了，正在悄悄地喝水。杜立立刻開了槍。

到了第四天上午，饑餓讓杜立有些注意力渙散。他突然發現離自己10厘米不到的位置，有一坨熊糞。熊是雜食性動物，并且能識毒。杜立把手伸了進去，果然有一顆未消化完的堅果！杜立暗自得意時，發現隊長兩眼發光地看著他。從無聲的口型中，杜立看出隊長說的內容：“早餐愉快。”

吃過“早飯”以后，杜立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當天夜晚，雇傭兵忍不住還是率先發起了突圍。其實說突圍，杜立更覺得像是最后的掙扎，因為他們無力地暴露了所有目標，于是被杜立的連隊全殲。

上級領導知道消息后，給他們發了嘉獎令，杜立的連隊還被評為集體一等功。

杜立的連隊曾經獲獎無數，杜立在的那8年就曾經拿過集體一等功兩次，個人二等功兩次，個人三等功三次。

難以言說的痛，過命的戰友情

特種兵不怕流血、不怕犧牲。但是有些戰場則會讓杜立難過。

2012年6月的一次人質劫持任務，十幾個人質被6個劫匪劫持在一棟荒廢的建筑物內。6名劫匪個個訓練有素，并且反偵察能力超強，甚至自制了很多土炸彈綁在了身上。稍有不注意，就是同歸于盡。杜立當時剛休假回來，臨危受命擔任營救小組的隊長。

當他們和歹徒經過幾次協調和談判后決定強攻，因為有幾個人質的傷口已經開始大量流血，不能再拖延了。狙擊手、爆破手、突擊手、觀察員，各單位統統就位后，杜立一聲令下，沖了進去。

當杜立一腳踹碎大門的瞬間，一張劫匪的臉，讓他措手不及。多年的戰場意識，讓杜立能在與敵人相遇的零點幾秒，擊穿他的眉心。可是這次他沒能下得去手，杜立用槍指著他的頭，一動不動地盯著他。憤怒、懷疑、茫然、傷心在杜立心里瞬間翻騰，他真想上去給他一個嘴巴，質問他：“這是為什么？”

這名匪徒就是杜立剛入伍時帶過他的班長，當年杜立只有18歲。新兵下放到部隊后，是他帶著杜立一點點適應軍旅生活。將近一年，杜立每天就像個跟屁蟲一樣，天天跟在他的身后。

在常規部隊，一般升到二級士官后，如果沒有突出表現，就很難再往上升了，不能往上升就會面臨退役，這幾乎是所有軍人都不想面對的傷痛。班長的情況也差不多，臨退役的傍晚，他和杜立躲在角落里抽煙，無奈地說：“終于可以退役了，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是我的人生追求。小杜你不一樣，你的專業過硬，特種兵其實更適合你……”“咱們當兵的窮，沒什么好東西。這個Zippo打火機給你，留著當做紀念，下次見面記得請我吃飯。”

沒想到他們的“下次見面”，竟然是這么令人意外和突然。杜立一直用槍指著他，他沒有動，杜立也沒有動。他的另外幾個團伙，就沒這么幸運了。在杜立破門的一瞬間，狙擊手就已經開了槍，5名劫匪當場被擊斃。

老班長回過神來，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杜立，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苦笑地咧了一下嘴。他用顫動的手拿起了槍，槍口對著他自己，“砰！”子彈從他的太陽穴穿過，老班長就倒在離杜立不到一米的地方……人質營救特別順利，杜立按部就班地做完交接工作。當踏入防爆車的瞬間，卻再也抑制不住大哭……原來，被杜立崇拜的老大哥，也有變壞的一天！說好的下次見面喝酒，卻成了生死永別！

2014年5月，在一座無名小島上，一次小型登島演習。當杜立和戰友按照提前策劃好的戰術，準備登島時，總臺發來信息，說有一伙毒梟在進行大宗毒品交易。經過跟上級請示，首長決定先消滅毒梟，再進行演習。

這次任務沒有人質、沒有頂尖敵人，更沒有強悍的海盜，只是一些拿著自制土槍的毒梟。杜立帶著連隊一次快速的沖鋒，就解決了任務。突襲結束后，全隊離開準備開始下邊的演習。而杜立和一名要好的排長留了下來，與當地水警進行贓物交接。

交接完畢，杜立和排長登上了最后一輛直升機準備撤離，飛機慢慢爬升到了大概離地20多米的樣子。被看管蹲在地上的兩個毒梟，突然兇狠地拉扯著身旁年輕水警的槍。一名毒梟被水警當場打死，而另一名毒梟卻順利地搶到了槍。杜立在天空中看到這一幕，只能干著急。毒販拿著槍對著人群瘋狂掃射，水警紛紛倒地。杜立一看情況不對，立刻讓直升機調頭降落。

毒梟也看到了天空中的直升機，于是把所有子彈射向了直升機。當杜立還在焦急地注視著地下的情況時，卻被一股大力從直升機上推了下去。

當杜立從天空墜落時，他看見了排長李健對他慘然一笑。飛機被打中，“轟”的一聲成了火球。而李健和機組人員瞬間被爆炸所吞沒。當杜立在部隊的醫院醒來時，毒梟已被槍斃。經醫生診斷，他中度腦震蕩，全身多處軟組織損傷和擦傷。最嚴重的還是右側小腿，因飛機爆炸被不明金屬扎進了小腿。筋和肌肉組織被全部割裂，是不可修復性損傷，他不得不提前退伍。

當年杜立跟李健幾乎同時成為特種兵，幾乎同時升為排長。他們在生活中是朋友，在演習中是對手也是兄弟。在戰場，他們更是對方的影子、眼睛以及手腳。他們剛剛加入特種兵時的第一個野外演習是在云南，杜立跟李健被分到了同一組。整個機步連，一百多人負責抓捕他們4個人。

越野車、軍犬、無人機，全部用上了，他們狼狽地被追了兩天一夜。每當到了半夜，是他們最絕望的時刻，潛伏在山谷里，又冷又餓。一次，李健搞來了一條蛇，每個人分了一段。李健邊吃著帶血的肉，邊狠狠地問大家：“你們知道什么是特種兵嗎？我告訴大家，特種兵就是特別有種的兵！”

演習結束了，杜立跟李健一個在烤羊，一個對著烤羊發呆。“老杜，我覺得你燒烤的手藝不錯，以后退伍了開個燒烤店應該不錯。”

“好啊，到時候算你一股。”偶爾閑聊的時候，李健說他的夢想就是把四川老家的果園做成水果基地。他又說杜立應該開一家燒烤店，他們互相入股，互相支持。等老了，就去他老家的大山里，歸隱。

大隱隱于市，解甲歸田成小區“葉問”

2014年6月，退伍后的第一個月，杜立去了李健在四川涼山的老家。李健家里唯一的重勞力就只有他老婆，三個孩子最大的也才7歲。李健父母將近80歲，除了能做飯，其他的幾乎都做不了。李健說得沒錯，他們家的果園真的很大，但是疏于管理，很多地都荒廢了。最新的一批檸檬還在采摘季，一個個圓滾滾，金燦燦的。

杜立把當時領的第一批復員費全部給了李健的家人，一是為了報恩，二是為了完成李健的遺愿。從那以后，杜立幾乎每個月會開車來一次涼山。買樹苗，打農藥，請工人。下暴雨的時候，杜立會著急樹苗，太曬了也擔心枯萎，豐收了擔心銷售渠道，銷售了又擔心收尾款。雖然操心是操心了一些，但是能看著李健一家人的日子越過越好，培養的幼苗一天天茁壯成長，杜立比誰都開心。

同時，回到老家后不久，杜立跟老婆也迎來了自己的事業。2014年底，他們在重慶南岸區開了一家燒烤店。2018年，女兒出生。杜立把父母在五里店的老房子賣掉，又在彈子石買了一套新的，既方便老人看女兒，又方便他們照顧老人。

曾經這條街非常的不太平，經常會有小混混來鬧事、搶劫等等。杜立開了燒烤店后，狠狠修理了他們幾次，小混混被打怕了，就很少再來這條街。四周的商戶也就太平了，所以老街坊們就給杜立起了個外號“葉問（肥胖版）”。

保護費、勒索費，杜立確實一分沒交，不過卻給他們交了很多醫藥費。老婆擔心杜立手重又打壞人，所以給杜立出了個主意，用滅火器噴，那個有氣勢、范圍廣，還不傷人。可是這次，杜立一時手忙腳亂，就把那玩意給忘了。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那晚，一前一后來了兩撥人，大概八九個。身上都文著各種動物圖案，氣勢十足。到了店里，他們又是點酒又是點肉的，上了一大堆。酒喝多了，說話就沒了顧忌，進而扭打在了一起。杜立上前拉架，沒想到背后卻挨了一腳。杜立一生氣，一頓擒拿和格斗，把他們放翻在地。“唉喲，快幫我叫120，我不行了。”趴在樹下的小混混嚷道，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直往下落。

杜立撥打了120，不知誰又報了110。杜立去警局錄了口供，被認定為防衛過當，罰了2000多塊錢，為傷得最重的那兩個倒霉蛋賠付了醫藥費。這件事后，老婆給杜立下了最后通牒：以后只能動嘴不能動手，不然回家洗一周衣服！為了不惹老婆生氣，后來的杜立，脾氣小了不少。

開了這家燒烤店，雖然談不上大富大貴，但能養活老婆孩子，杜立挺知足的。唯一不習慣的就是，他似乎與社會脫節太多，看不懂現在的年輕人：有時半夜正在用餐的小兩口，說吵就吵起來了，動不動就要離婚、分手。每當這時，杜立都會過去勸幾句。偶爾也會遭人家白眼，老婆就勸他少操心人家的私事。不過杜立覺得再大的事情，總比當年的他們要好一些。所以能勸時，他從來不會猶豫。

2020年5月，杜立的燒烤店又開張了。因新冠肺炎疫情的原因，店里生意比以前冷清不少，但杜立并不灰心，一家人健健康康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幸福。

編輯/宋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