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明代與工藝美術運動時期產品設計的共同點

楊丹妮

（武漢理工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湖北武漢 430070）

一、我國明代用具設計觀

中華前兩千多年的雕刻、繪畫工藝已經登峰造極，在產品用具設計上的過度裝飾到明代已經逐漸被拋棄，取而代之的是講究化繁為簡后的曲線美，以及對自然材料的運用，力圖表現材質本身的紋理美。而這一時代的設計思想正契合“天圓地方”的哲學之道，明代用具設計觀的特點主要在家具設計中體現。

首先著重化繁為簡的曲線美。在這個復雜的化繁為簡的過程中，就出現了化圓為方、變曲為直的手法，將自然形態復雜多變的規律，通過最為簡潔又有高度概括力的方式展現出來。[1]明代圈椅是中華民族極具特色的椅子樣式之一，強調“方”與“圓”的融合，上半部分是以曲線為主調，對稱的曲線和鏤空花紋構成，椅背在兼顧美觀性的同時同樣符合人體工學。下半部分是四方對稱略微彎曲的凳腿，有擬人的形態，體現了以人為本的特點。

圖1 明代圈椅

其次要求保留材質的自然紋理。將自然材料運用于用具設計時，著重刻畫材料本身的自然紋理，明代時期的設計中很少對材料表面進行噴涂或上色的處理，講究自然材料流露出來的工藝美。硬木在明代被廣泛地使用，因其生長周期長，硬木的珍貴可以體現皇室或家庭的富貴和地位，所以被富貴人家廣泛使用。硬木材料堅實而又能表現韌性柔軟的曲線。紋理多種多樣，其中黃花梨木、紅木、紫檀木等為主要的代表。

東方裝飾由來已久，直至明代，中華民族對裝飾、用具上的繁簡得當的細節把控，更加體現了東方裝飾用具設計上的長久積累。《考工記》中曾記載“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非常講究設計的美學邏輯，用自然的裝飾對用具的外觀加以裝點，講究自然、材料、工藝的融合。后來在工藝美術運動時期清朝由于閉關鎖國沒有得到參與，但不可否認的是明代以及明代以前的許多設計觀念，不僅與工藝美術運動不謀而合，裝飾風格都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工藝美術運動的諸多設計。

二、工藝美術運動指導思想

工藝美術運動是19世紀下半葉起源于英國的一場設計改良運動，又稱作藝術與手工藝運動。[2]標準化、和工業化的生產要求與維多利亞式的煩瑣裝飾產生了極大的沖突，設計水準極具下降。許多設計家開始期望復興中世紀的手工業傳統，要求塑造出“藝術家中的工匠”或者“工匠中的藝術家”。[3]

約翰·拉斯金史這場運動的理論指導，他雖然并不排斥機器標準化所帶來的精細和準確，但他非常反對機器所帶來的設計桎梏，約翰·拉斯金崇尚自然和幸福所帶來的自然之美，而認為機器所要求的精確度量會成為人們勞動和生產時的束縛，同時強調哥特式風格和一些免去矯揉造作的中世紀風格，希望用一種樸實和簡單的設計來實現復古的風格。

所以“師承自然”成了重要觀點，他認為“不是源于自然界的形式必定是丑的”，由此提出師從自然，以自然為設計源泉的思想。[4]師承自然倡導人類的一切來自自然，養育于自然，設計的靈感也應來源自然。從自然中提取出線條元素，如鳥魚、花卉、植物、山水等，提取意象融入設計元素中，尤其慣用植物的紋理和形狀提取線條進行裝點，甚至使用葉片脈絡來展現紋理。在東方裝飾中也在日本裝飾里找到了設計的參考，如浮世繪等對其設計品味的提高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工藝美術運動的另一重要觀點是對傳統自然材料的運用。提倡使用傳統手工材料，反對使用玻璃鋼鐵等材料，認為使用玻璃鋼鐵等材料是對手工藝的拋棄，對機器生產材料的濫造濫用。

圖2 浮世繪

這場運動在設計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重要性，逐漸剝去了維多利亞的矯揉造作和洛可可式的奢靡風格。采取了中世紀的淳樸風格，融合了東方裝飾元素，在家具設計、建筑設計、陶瓷設計、平面設計等領域都掀起了巨大的波瀾，也帶給了眾多工藝人和設計家新的思考。雖然這場運動并不是進步的，但是這場運動手工藝精致的、合理的設計對后世的影響是持久并連續的。

三、明代與工藝美術運動時期的產品設計共同點

在歐洲早期的洛可可時代, 西方從東方工藝美術品中已經感受到了東方裝飾的無窮魅力，但洛可可時代的藝術品僅是對東方藝術形式的簡單模仿。而工藝美術運動中所倡導的自然風格不僅受到了東方裝飾設計的影響，還受到了許多細節、材質、結構上的影響。拉斯金反對維多利亞風格，倡導自然主義風格，與東方藝術元素就的不謀而合成為了必然。在這一時期的設計作品中，例如紡織品圖案設計、家具裝飾設計等都有體現。

（一）自然曲線的影響

莫里斯提出的觀點中強調對人性美的展現，希望通過自然曲線來彰顯人性的美，強調了產品設計是為大眾人們服務的，同時強調功能的重要性與藝術性的結合，對維多利亞時期過多的煩瑣裝飾持摒棄的態度。而明代對自然曲線的運用也是爐火純青，在圈椅的設計中，曲線的流暢不僅傳達給人溫潤和柔和的感覺，也兼顧了人機工程的舒適度。十九世紀在水晶宮博覽會上索耐特的曲木椅1號得到了極大的認可，后來的“曲木搖椅”也被稱為第一個工業設計產品。曲木椅通過對材料的蒸汽處理展現出來線條，不僅保留了中世紀時期的曲線美，也去掉了煩瑣的裝飾。通過組裝部件保留了簡明的部件，既節省了運輸空間，也兼顧了人坐下時的舒適性和功能性。

（二）自然材料的運用

中國明代的藝術家們認為自然的木材呈現出的古樸和雅致在加工時應該保留自然紋理，少刻雕，保持自然之美，講究“材美工巧”，材料本身的美結合優良的工藝，這是自然之古樸的體現。而在十九世紀的歐洲，被認為是人性與自然的融合。拉斯金對新材料的厭惡雖然并不是進步的，但是他推崇不加裝飾的自然材料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手工藝和工藝加工的結合。工藝美術運動中涌現出的一大批設計師都在對自然材料的運用上大展身手。羅赫爾夫斯設計的家具大多數都使用橡木作為材料，橡木所帶有的山形木紋傳達了古樸自然的意象。他在1899年設計的搖椅在蝴蝶靠背的曲線基礎上，在兩側做了簡單的雕刻裝飾。查爾斯·沃塞在1903年設計的桌子也使用了橡木，表面未經過任何的拋光處理，也保留了材質本身的美，這也是他的一系列產品能夠被批量化生產的原因。

（三）功能結構的改進

功能良好是莫里斯所追求的思想之一，不僅是通過材質、色彩來傳達產品的優良，還要通過巧妙的工藝結構來展現完整性。而中華民族的智慧之一——榫接，也同樣傳達著對結構和功能的完整和統一。中國木質結構強調以柔克剛，其靈魂便是榫卯結構，體現了古人樸素的“陰陽互補，虛實相生”的哲學意蘊。[5]古斯塔夫設計的家具受到了明代東方風格的影響，運用了許多東方裝飾的細節，這是明代的家具設計對其最直接的影響之一。以及格林兄弟設計的靠背椅，無論是其木結構方式。還是裝飾細節，甚至金屬構件，都有著明顯和強烈的東方特色，可以看到中國明代家具的影響。[6]無論是榫卯結構的哲學意蘊，還是結構方式的創新，都是對功能結構的在思考和改進。

四、結語

無論是東方的“材美工巧”“天圓地方”的設計觀在家具、產品上的印證，還是西方工藝美術運動時期對自然材料和手工藝的向往。都說明了明代的設計與西方的設計在一些觀念上是不謀而合的，西方也受到了許多積極地影響。即使最終工業發展的大洪流會沖散對傳統材料和手工藝應用的固執，機器生產仍然會大面積的取代手工藝，但不否認的是設計師們曾經在裝飾泛濫、過于奢靡的時代背景下做過許多嘗試和努力，不僅是為了資本主義和富貴王宮所設計，他們力圖展現一個最簡單，最樸實的“師承自然”的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