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母愛的牽掛

殷東

有人說金秋時節(jié)是一年中最美好的，但初夏應該一點不遜色金秋。嚴冬的凜冽和春天的善變已隨著初夏的到來隨風逝去，適宜的風輕柔地裹挾著多彩的世界拂過大地的每一個角落，空中漫舞的楊絮、柳絮猶如潔白的雪花。但與那寒冬的飛雪把世界裝點成一片潔白不同，這份潔白更多賦予的是生命意義，在那郁郁蔥蔥的綠色、紅色、粉色、橘色的映襯下是一份詩情畫意的活力。

“六一”前夕，她又來到天津市慈善協(xié)會。這次她是帶著自己的兒子一起來的，為在去年市慈善協(xié)會開展的第十六次“有愛，不再孤單”助孤活動中結對的本市孤兒捐款，這是她連續(xù)第二年參與助孤活動。她去年參與助孤活動可以說是一種意外，之所以說是意外更多的還是她那顆善良的心意外地找到了一個可以付諸實施的平臺。

“洋洋先別玩了吃點魚吧，對腦子有好處，洋洋真棒。洋洋吃點蝦吧補鈣。”她正笑著哄著兒子吃飯，順手剝開一只蝦遞到兒子嘴邊。作為一個四歲孩子的母親，她和天下所有母親一樣深深地愛著自己的孩子。“媽媽媽媽，快到“六一”兒童節(jié)了今年送我什么禮物。”“嗯……”她思索片刻擺出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反問道，“那你想要什么禮物呢？”“樓下的斌斌有一個變形金剛特別漂亮，我也想要一個。”看到孩子渴望的眼神她笑了笑說：“那你以后要聽話，吃飯的時候不能在玩了。”“好！”孩子爽快地答應著放下手中的玩具端起碗，夸張地“狼吞虎咽”起來。

晚上孩子睡下后，她習慣性地拿起手機隨意翻看。無意間一則天津市慈善協(xié)會“有愛，不再孤單”慈善助孤活動啟動的新聞引起了她的注意。活動以發(fā)動社會捐贈善款與受助散居孤兒結對子的方式，開展一人幫一人，一人幫多人，多人幫一人的資助活動。自2004年以來，已經連續(xù)開展了15年。現已成為一項社會參與面廣、深受百姓歡迎和關注的慈善活動。先后獲得了天津市優(yōu)秀慈善項目和中華慈善總會的“中華慈善突出貢獻項目”獎。之前她對慈善活動并不是很了解，可能是出于一名母親的直覺，在看到“孤兒”這兩個字讓她心中生出一種本能的憐愛。在和愛人商定后第二天按照新聞中刊登的電話號碼撥通了市慈善協(xié)會電話，并約定好時間去慈善協(xié)會參與結對。

在市慈善協(xié)會工作人員熱情地將一摞整理好尚未結對受助孤兒的資料交到她手中時，捧著厚重的資料她突然間感到了一種沉甸甸的責任。她認真翻看著資料中每一位等待結對的受助孤兒，他們的身世、他們的家庭狀況無一不讓她感到一陣一陣的心酸和心疼。但鑒于自身能力又不可能全部都資助，這讓她有些左右為難。這時一位2016年出生的男孩的資料深深地吸引了她的目光，這個孩子和洋洋同年同月出生，生日也只差幾天，這讓她感到有些意外，可能是上天的安排吧，她心里默默地想著。照片上孩子稚嫩的小臉帶著微笑但眉宇間卻帶著一絲憂郁。孩子叫小齊，今年四歲，父親于2016年2月去世，母親因長期不在本市生活經法院調解放棄對孩子的撫養(yǎng)權，爺爺肢體二級殘疾生活不能自理。家里日常生活都由奶奶一人負擔。仔細閱讀完孩子的資料后她的眼眶已有些濕潤。在協(xié)會募捐部辦完結對手續(xù)后。在回家的路上，她思緒萬千，小齊與自己的孩子一般大，自己對孩子的疼愛她有著深刻的理解。小齊還這么小就失去了父母，那他平時的生活是怎么樣？孩子正在長身體吃的好嗎？奶奶要照顧爺爺平時誰陪他玩耍？一連串的問題讓她百感交集。

周末她本想多睡會兒，可兒子早早地就起來了，在她的床邊不停地叫著：“媽媽媽媽快起床吧，你不是答應我休息帶我去買變形金剛嗎？”睜開睡眼蒙眬的雙眼，不知何時洋洋已把窗簾拉開，窗外的強光讓她趕緊又閉上雙眼。洋洋還在不停地催促，不得已她只好極不情愿使勁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洗漱完畢她突然間冒出一個想法，帶著洋洋去小齊家看望一下小齊，其實那天從協(xié)會回來后，小齊的生活狀況一直在她心中揮之不去。作為一個母親她想用自己的愛更多的給小齊帶去一些溫暖。于是她試探著問孩子：“今天我們先去看望一位和你同歲的小朋友，然后我們再去買玩具好嗎？”“好啊！”也許是玩具的誘惑，又或許是對同齡孩子之間那種想要親近玩耍的天性，洋洋爽快地答應著。

按照小齊資料上留下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聽筒那邊是一個蒼老而稍顯疲憊的聲音，是孩子的奶奶，聽說要過去看望他們，電話那邊一個勁兒地說著謝謝。放下電話她帶著孩子出發(fā)了，順道買了些水果。出于好奇孩子一路上不停地問她：“媽媽我們看望的小朋友叫什么名字？他家里好玩嗎？他有變形金剛嗎？”

開車經過一段狹長的馬路后，轉過兩道彎來到一片帶著深深歷史印記的老舊樓房。一樓昏暗的樓道內堆著空瓶子、廢紙等雜物。一層厚厚的灰塵包裹著樓道內的燈泡，樓角屋頂掛著七零八落的蛛絲。幾聲敲門后，一位頭發(fā)花白有些零亂的老太太打開了門，隨之一股濃濃的中藥味迎面而來。“您好！您是小齊奶奶吧？我剛才給您打過電話。”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一些。“是的，您就是資助小齊的同志啊。快請進，快請進！”老人熱情地把她和孩子讓進屋里。

小齊家住在一套老式小偏單里，白墻面已經泛黃，有些地方的墻皮已經脫落。不大的方廳靠墻一側放著一臺老舊的冰箱和一臺老式洗衣機，使得方廳只留下一條狹長的走道。一股股濃濃的中藥味道正從廚房飄了過來，一個不大的孩子正在用筷子熟練地攪拌著灶臺上藥鍋里沸騰的中藥。“小齊把火關了吧，藥熬得可以了，快過來阿姨來看你來了。”男孩看到她愣了一下，關上灶火走到奶奶身邊。“叫阿姨啊。”奶奶提醒著男孩。“阿姨好！”男孩羞澀地小聲叫了一聲后往后退了兩步躲到奶奶身后。“你是小齊吧？”她彎下腰聲音溫和地問道。這是她第一次與孩子見面，孩子大大的眼睛，濃濃的眉毛，嘟嘟的小臉有些嬰兒肥，長相非常可愛。但孩子神情中那股子憂郁越發(fā)激起她心中那顆憐愛的心。“快快快！往屋里坐。”奶奶熱情地招呼著她往屋里走。

走過狹長的小方廳，左右各一間房間，“大爺身體怎么樣了？先看看大爺吧。”濃烈的中藥味道提醒了她，她關切地問道。“都癱瘓好幾年了，天天就是靠吃藥維持著，”奶奶無奈地答道：“他在這屋。”推開右側的屋門立馬從屋里傳出一股很重的難聞的味道，她下意識地皺了一下眉頭，但馬上意識到有些失禮。這細微的表情變化還是讓奶奶看到了，老人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說道，“不好意思這屋味道不好咱去那屋坐吧。”“沒事沒事，我也想看看大爺。”她攔住奶奶誠懇地說道。屋里很暗迎面是跨出去的封閉陽臺，陽臺曬衣桿上掛著床單和一塊塊洗好的尿布遮擋了大片的光亮，使原本光線就比較暗的一樓變得更加昏暗。屋里幾件拼湊在一起的舊家具無精打采地立在墻邊，一張老式鐵架子床上躺著一個人，雖然都已經進入夏季，但依然蓋著厚厚的棉被。“老頭子老頭子，有人來看你來了。”床上的老人慢慢轉過頭微微睜開有些混濁的雙眼望著床邊的她。老人很瘦削，兩腮深深地凹著。“老頭子有人來看你了，她就是資助小齊的阿姨。”奶奶提高了聲音重復著又說了一遍，這次床上的老人好像聽懂了，吃力地從被子里伸出一只干枯褶皺抖動著的手，她趕忙伸出手握住大爺的手，關切地問道：“大爺我來看您來了，您身體怎么樣啊？”嗚嗚嗚嗚一連串含糊不清的聲音從大爺嘴里發(fā)了出來，同時她感覺到大爺握著她手的力度在加大，慢慢地嗚嗚嗚嗚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兩行清淚順著老人的眼角深深的魚尾紋蜿蜒著滑落到枕巾上。“大爺您別激動，您好好養(yǎng)病以后我有時間就來看您的。”“哎……”身邊的老奶奶長嘆一聲，惆悵地說道，“孩子的爺爺，自從兒子沒了以后沒多久得了場大病，一直癱瘓在床不能自理，在床上躺的時間長了人也變得特別的敏感，每次有人來看他他就特別激動。”“哎……”老人又是無奈地嘆息，說，“讓您見笑了，這屋因為他爺爺這病不能過風，味道不好，走咱去那屋坐坐吧。”奶奶調整了一下情緒把她們帶到另一個房間。

對面那間屋子雖說是不朝陽但沒有掛曬晾洗的衣被和單子，所以比那間朝陽面的屋子要明亮許多，屋里的擺設比較簡單，一張單人床，一張桌面斑駁的寫字桌，一個門把手已折斷的四腿衣柜。“這是小齊的房間，”奶奶介紹著說，“快請坐，孩子你也坐著。”奶奶熱情地招呼著她們娘兒倆坐在床邊。“洋洋，這是小齊，快去和小齊握個手，你們以后就是好朋友了。”她撫摸著兒子的頭鼓勵著兒子說道。兒子聽話地走到一直躲在奶奶身后的小齊面前，大方地伸出小手說：“小齊，我叫洋洋，我們成為好朋友吧。”小齊抬頭看了看奶奶。“和洋洋握握手。”奶奶往后退了一些輕輕地拍了一下小齊的肩膀鼓勵著說道。看到兩只小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奶奶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小齊，把你的玩具拿出來和洋洋一起玩。”奶奶提醒著小齊。聽到玩具洋洋有些興奮，“小齊你都有什么玩具咱倆一起玩好嗎？”“好啊！”說著小齊蹲下身子從衣柜底下拉出一個大盒子。里面五花八門堆放著一些兒童玩具。根據近幾年給洋洋買玩具的經驗她可以判斷出小齊的這些玩具大多都是一些多年前的老舊玩具，但小齊還是很認真地把玩具向寶貝一樣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拿出來。雖然玩具有些老舊但兩個孩子依然玩得很開心。在兩個孩子你一句我一句說著話玩著玩具時，小齊的臉上露出了他這個年齡應該有的天真和童趣。

“媽媽，小齊的爸爸媽媽呢？”開車回家的路上洋洋突然問她。她想了想說道：“小齊的爸爸媽媽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會回來了。”“哦，那他多可憐啊……沒有人陪他玩。”洋洋有些傷感地說道。“你是他的好朋友，以后可以多和他玩啊。”“好啊，下次我們讓小齊來咱家玩吧。媽媽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洋洋神秘地小聲說道，“其實小齊的玩具都是舊玩具一點都不好玩，我怕他不開心所以就沒告訴他。”孩子的話讓她沒有想到，平時任性的洋洋今天竟也會為他人考慮。她為孩子那顆善良的心感到欣慰和高興。“走咱們買變形金剛去！”她興致盎然主動提出。“媽媽能買兩個嗎？我想送小齊一個。”她爽快地答應了孩子的要求。

回到家后，她毫不猶豫撥通了母親的電話，“嘟嘟嘟……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她心里不覺咯噔一下，不會出什么事吧？她心里默默地祈禱著急切地又把電話撥了過去，這次很快接通了，“喂……”聽筒另一邊傳來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媽，您剛才干嗎不接電話嚇死我了。”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責怪聲。“哦，剛才我在廚房干活了沒聽見，你有事嗎？”她平緩了一下情緒想了想說道：“媽我想您了，您和我爸都還好吧。”她的聲音中帶著依戀。“嗨，我還以為你這么急著打電話有嘛急事——你不是前天才來過家里嗎？今天你這是怎么了。”“沒事，媽我只是突然想給您打個電話，現在天越來越熱了您和我爸多注意身體啊。”放下電話，她感覺輕松了許多。

今年的“六一”兒童節(jié)前夕的助孤活動，她輕車熟路地在市慈善協(xié)會辦完捐助手續(xù)。自春節(jié)前她購買一些生活物資去看望小齊一家后由于疫情的暴發(fā)一直沒有再去過。只是通過幾次電話。小齊長高了嗎？今年小齊就要上幼兒園了報名了嗎？小齊性格開朗一些了嗎？她心里默默地想著。從市慈善協(xié)會出來，她直接去了商店精心挑選兩套款式完全一樣的童裝和兩個款式一樣的新書包，一套給洋洋另一套她要送給小齊。她想象著小齊穿上新衣服高興的樣子，想象著小齊胖嘟嘟的小臉露出天真燦爛的笑容，想象著小齊背上小書包神采熠熠地走進幼兒園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