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珍寶

周佩紅

孩子在看一棵樹。在城市里，樹并不多。孩子注意到枝葉里隱藏的小果實，鮮紅的，像秘密的火苗。孩子仰頭看了很久。

大人從孩子身邊走過。大人對此視而不見：樹，果實，孩子眼里的火苗。大人只是急著催孩子回家做功課。大人的事情很多，時間寶貴，他不愿意在沒用的地方浪費一點一滴。

孩子不情愿地挪動腳步，忽然，又蹲下身子。孩子看見樹底下有一片藍色小花。有蟲子在一叢草里爬，宛如人穿行在森林。有一只小鳥，停在孩子近旁，試探似的一跳一跳挨過來，仿佛要與孩子親近。

大人不耐煩地過來拖孩子的手。鳥兒一驚，忽地飛去，如同帶出一道閃電。孩子遺憾地站起身，發現鳥兒停在高高的電線上，天空則在更高遠的地方。孩子在這時看到了天空。

孩子一步一回頭，孤單地，像是離開了他的伙件。孩子并不想占有它們，或征服它們。他只是好奇，想熟悉和親近它們，認識它們，跟它們好好相處。在孩子眼里，人和世間萬物一樣平等和奇妙。

我想對孩子說：你的好奇，發現，友善，依戀甚至惆悵，都是珍寶;一直到大，到八十歲，你都不要丟棄了它。

然而——在孩子清澈的眼睛前面我想：你的珍寶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