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酸裝具對紙質檔案文獻的保護

摘 要：紙質檔案文獻的保護涉及諸多方面，中國現代文學館在對館藏手稿、信函及書刊報老化破損狀況進行整體評估后，針對紙質館藏品酸化嚴重的問題，本著以預防性保護為主的原則，選擇采用無酸裝具對紙質檔案文獻進行包裝是目前最為經濟穩妥的保護方案。由于無酸裝具的應用在國內起步較晚，評價標準尚不統一，筆者根據本館紙質藏品現狀，結合紙質品酸化原因進行對比分析，研究發現要滿足本館藏品的文物保護需求，不僅要嚴控無酸紙的pH值和物理性能，另外，緩沖劑含量、金屬離子含量、木質素含量等技術指標也必須達到相應的要求，才能真正做到有效延長紙制檔案文獻的使用壽命。

關鍵詞：無酸裝具;紙質檔案;文物保護

1 館藏紙制檔案老化破損概況

中國現代文學館藏有文學史料100余萬件，其中包括中國現當代文學書刊，創作手稿、信札、字畫、照片、實物等。調查發現，在這些以紙制為主的文學史料中，存在不同程度不同類型的老化破損情況，其中尤以紙張的發黃脆爛為主。

紙張酸化，是現代書刊史料中突出的老化損壞現象，民國時期出版物尤甚。文學館的作家文庫中收藏了近150位現當代作家珍藏的約50萬冊圖書報刊，其中有一半以上為20年代至50年代刊印的，酸化情況非常嚴重，破損率近乎100%。其中有代表性的是唐弢文庫的報紙和刊物，紙張泛黃變脆，有的一折即破，因此為了不對文獻造成進一步的破壞，已經暫不提供借閱服務了。另外，手稿和信札也是文學館重要“寶藏”，由于與圖書期刊的裝幀方式不同，手稿、信札逐一夾在檔案皮中，再裝入檔案盒里，為史料提供了一定程度的物理隔離，但由于包裝材料的不規范、不標準，還是避免不了外環境中酸性物質的侵入，以及本體微環境的改變，而加速史料的酸化老化進程[1]。

讓人印象深刻的是，2019年11月16日在中國現代文學館舉辦的“初心與手跡——中國當代文學紅色經典融媒誦讀會”上，首先登場的中國作協副主席李敬澤，手持中國現代文學館珍藏的楊沫創作小說《青春之歌》手稿，當工作人員戴著白手套小心地翻開檔案夾，伴隨著李主席的解說：“……這就不敢動了，年深月久，已經是有點發脆了。這是當年楊沫先生在她的晚年把她的整部手稿連同著作版權捐給了文學館。”一部殘破泛黃的《青春之歌》手稿原稿展現在我們眼前。捐贈之事是楊沫先生在1994年6月28日留下的一份遺囑中承諾的。《青春之歌》創作于20世紀50年代，到1995年入藏至中國現代文學館手稿庫已經經過了40年的時間，其間幾經周折，能夠完整保存下來已屬不易，更不要談保存條件了。我們清楚的看到楊沫先生創作《青春之歌》使用的是當時常見的機械紙稿紙，半個世紀的時間酸脆化現象已經非常明顯。而在文學館的手稿庫中尚存有3萬多件的近現代名家手稿，以及書信庫中收藏的近3萬4千件作家書信。這是每個人的記憶，是民族精神成長的留存，能將其更為長久的保管存放是文學館人的初心與使命。

2 館藏紙制檔案酸化嚴重的原因

有很多原因使紙制檔案含酸，可能紙張本身帶酸，也可能外環境使紙張被酸性物質污染或被氧化。追溯我國近兩千年造紙歷史[2]，早期的手工紙主要是以植物韌皮纖維為原料，用草木灰或石灰蒸煮及日光漂白紙漿，其造紙工藝確保了中國古紙呈微堿性或中性，故以宣紙為代表的中國古紙有“紙壽千年”的美譽。隨著工業革命的興起，造紙技術也有了突破性的發展，機械紙逐漸成為人們日常生活需求的主要來源。20世紀40年代初，人們發現工業化造紙過程中添加的酸性添加劑，加速了紙張的酸化。19世紀初的機械造紙法就是將木材分解成纖漿后，經過漂白、濃縮、施膠、填料、涂劑等工序批量制造紙張。1807年，德國人改進了紙的膠料，以廉價的明礬——松香對紙質施膠，以降低制造成本。明礬屬酸式鹽，遇水可水解為硫酸，此種方法稱為酸性造紙[3]。調查中發現，文獻酸化老化現象嚴重主要集中在民國時期的出版物上。民國時期正是國內工業化造紙興起之時，加之戰亂頻繁、物資匱乏等原因，此間生產出的紙張酸性較高，耐久性差。

然而，無論是現代書刊還是古代書籍或字畫，都可以觀察到紙張發黃的現象，其主要原因是紙張纖維被氧化或被酸化，纖維被氧化會導致紙張強度的損失和黃變，紙張的酸化則使紙張變得更脆弱。紙張纖維主要是由纖維素、半纖維素和木質素組成的，盡管纖維素比木質素和半纖維素穩定，但三者都有可能被氧化或是隨時間流逝而自然老化，使得紙張出現黃變[4]。

木質素是紙張纖維中最不穩定的成分，木質素很容易被氧化，特別是在光照下氧化更快，木質素在光氧化過程中生成褐色、粉狀的氧化木質素，由此紙張黃變及強度下降。我國的新聞紙、低級印書紙及紙板的紙漿，木質素含量都很高，其紙張的黃變迅速。而此類紙張恰恰是館藏五、六十年代乃至八十年代文學文獻中極多使用的紙張類型。

另外，即使紙張本身酸性含量不高，空氣中的污染物（酸性污染物、氧化性污染物）也可以使紙張被酸污染或是被氧化而產生酸。紙張中的酸是具有遷移性的，即酸可從酸化的紙轉移到與之緊貼的（特別是被擠壓的）其他紙張上，使未酸化的紙張酸化降解[4]。

3 無酸裝具應用的必要性

中國現代文學館自1985年建館以來，館藏的史料檔案均以捐贈為主，建館初期有巴金、冰心等老一輩作家的捐贈。那時文學館還座落于京西萬壽寺旁邊的一個小跨院中，庫房條件并不好，冬季陰冷，夏季潮濕，一些珍貴的史料檔案長年得不到妥善存放。2000年新館落成后，寬敞的展廳、恒溫恒濕的庫房讓這批中國現代文學“寶藏”有了安身之所，也迎來了又一次的捐贈高潮。時間又走過了20年，那些為文學館的成立傾注心血，為文學館收藏獻計獻策，為文學館無私奉獻出自己珍藏的文學檔案資料的老一輩作家已經紛紛逝去，但他們對中國現代文學事業奉獻的豐碩成果已經長留在中國現代文學館的庫房中。他們為我們留下的精神遺產彌足珍貴，使我們有機會能夠在未來無數次地重溫那個時代的記憶。

近幾年，不斷有作家家屬主動聯系文學館，希望將父輩的文學資料捐獻出來，他們普遍的心愿即是：妥善保存，為研究者提供便捷的查閱服務。“妥善保存，便捷查閱”說來容易，能夠真正做到的能有幾個，那可謂是業界的終極目標了。面對如此復雜的問題，既不能坐視不理，也不能要求一步到位。

檔案、圖書的自然損毀是世界難題，而就目前來看，紙張酸化是最主要的因素之一。國外有學者將圖書館藏品酸化破損喻為“慢燃之火”，這真是再形象不過的比喻了。研究發現，紙張酸化主要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是在造紙過程中所選用的酸性材料和酸性施膠;二是外部環境的污染和藏品包裝材料造成的微環境酸性遷移。因此，我們在保護紙制文獻時，首先想到的就是將酸性紙制成的文獻（如現代書刊、手稿、信函）隔離保管，以杜絕其自身繼續受到環境污染，以及造成酸性遷移環境的可能性。而這種為了延長文獻使用壽命而特制的隔離裝具也絕對不能使用酸性材料制作。

4 紙制檔案文獻保護

針對紙制檔案的酸化現象，從保護檔案和延長檔案的生命周期考慮，最根本的解決辦法首先是對館內紙制藏品進行破損等級認定，再根據破損程度，逐步進行數字化掃描和實體復制。然而，由于數字化掃描技術發展至今不過幾十年，數據存儲的安全、容量和成本問題也尚不能令人滿意，而且要將館藏近30萬件，約1000萬頁現代紙制藏品進行數字化掃描大約要耗時百年，這根本趕不上紙張“慢燃”的速度。而另一種解決酸化的方法，則是對藏品進行脫酸處理。脫酸是指用堿性物質中和紙中酸的過程。有文獻指出，經脫酸后的紙質藏品，在良好的保存環境中，可延長其壽命約三倍。然而，目前的脫酸技術還處于不斷研究改進階段，對于特定紙制印刷品有成功的先例，但對手稿（尤甚是圓珠筆或水彩筆手寫的手稿）還不能做到萬無一失。對于文物預防性保護來說，沒有十足的把握，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是不應該去行動的。再者，脫酸處理也要付出高昂的成本并耗費更長的時間。由此看來，無論是檔案數字化處理還是為檔案脫酸，都不是短期能夠解決的辦法。

既然問題的解決不能一步到位，要延緩紙制檔案的酸化老化進程就要從外環境入手。其一，將紙制藏品正確地存放在涼爽、黑暗、干燥的環境中。中國現代文學館的庫房就是按照文物檔案級標準建造的恒溫恒濕庫，在這種環境中，文獻可延長保存幾十年。其二，將酸性含量高的現代文獻與當代文獻隔離存放，以防止酸性污染物的轉移。其三，檔案文獻的裝具（如檔案袋、書盒等）采用無酸材料也是非常重要的措施，密閉的書盒書套不僅可以保護酸性文獻免受光、塵的影響，也有緩解環境溫度和濕度快速變化的效果，而且裝具的無酸性應用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包裝對文獻造成的二次污染，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檔案文獻的微環境。

5 無酸裝具在紙制檔案文獻保護中的應用

檔案的包裝是為了有效的延長檔案保管和使用年限，防止因環境改變和外力等因素對檔案造成損害。國家檔案局在1992年批準實施的行業標準《檔案裝具》（DA/T 6-1992）中就明確提出紙類裝具應用無酸紙和無酸紙板，pH值≥7.5。2000年底又補充批準了新的行業標準《無酸檔案卷皮卷盒用紙及紙板》（DA/T 24-2000），在此標準中規定了無酸檔案卷皮、卷盒用紙及紙板的產品分類、技術要求、實驗方法、檢測規則和標志、包裝、運輸、貯存。在技術指標中不但規定了無酸裝具的pH值要在7.5～8.5之間，還規定了拉伸強度、耐折性和施膠度等物理性能指標。由此看出，我國檔案界對無酸紙的認識正在逐步提高。然而，我國檔案保護中對無酸紙的要求尚無法滿足文物保護中對無酸紙的要求，技術指標控制主要針對紙張的酸堿度，但對于紙張的酸性物質殘留，以及與文物的友好性等沒有做詳細的說明。經查閱得知，國家文物局2017年頒布的文物保護行業標準《館藏文物包裝材料 無酸紙質材料》（WW/T 0077-2017）中對無酸包裝材料提出了更為嚴格的要求。不但在紙張酸堿度和物理性能上做了規定，在紙張材料組成以及金屬離子含量、木質素、堿性緩沖劑含量方面都做出明確的規定。由此可見，無酸裝具的標準化、規范化進程將紙質文獻保護工作的標準化、規范化、現代化建設提高到一個新的水平。

對于無酸裝具的選用，不僅要防御檔案文獻受外界酸性污染物的入侵，還要避免裝具本身對文獻無有害影響，為檔案文獻提供一個潔凈、穩定的微環境空間。筆者根據中國現代文學館館藏文獻要作為文物進行保護的特殊要求，在無酸裝具的考察篩選中最終提出裝具選用的紙張材料應達到文物保護標準：使用有堿性緩沖劑無酸紙質材料，pH值為8.5～9.0，原材料中不含有回收紙漿，膠粘劑中不含有塑化劑和易造成紙張老化降解的成分，金屬離子含量、堿性緩沖劑（碳酸鈣）含量亦在標準范圍內，紙張纖維中很容易被氧化的木質素也應該盡量去除，卡帕值控制在5以下。

6 結語

歷史為我們留下了豐富的文化遺產，通過那些泛黃紙頁讓我們還能夠感受那個時代的余溫，能夠目睹那個時代的痕跡，妥善保存和保護這些珍貴的歷史文獻，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采用無酸裝具對檔案文獻進行包裝，作為目前最為經濟穩妥的預防性保護措施已經在檔案界、圖書界、文物界得到的共識，進一步規范標準，統一質量能夠使無酸裝具得到更為廣泛的推廣和應用。

參考文獻

[1]易曉輝，龍堃，張銘.國家圖書館藏魯迅手稿散頁保存袋的材質安全性能研究[J].文物保護與考古科學，2016（2）.

[2]翟建雄.無酸紙應用的國際經驗及思考[J].國家圖書館學刊，2016（6）.

[3]劉赤誠.無酸紙應用——紙質文獻載體的老話新說[J].河南圖書館學刊，2016（9）.

[4]劉家真.古籍保護原理與方法[M].國家圖書館出版，2015-11-30：（179）.

作者簡介

吳春梅（1977-），女，滿族，北京，現任中國現代文學館副主任，館員，大本，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檔案資料征集、管理、館藏史料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