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大學新華學院 510000)
2018年7月上映的現實主義商業類型片《我不是藥神》,改編自真實的社會新聞事件“陸勇案”,成為了國產電影中少見的叫好又叫座的現象級電影。導演文牧野在訪談中提及,他認為好電影有三個標準——“娛樂性”“社會性”和“靈魂性”。所謂娛樂性是拆解一部電影的方法,社會性關乎題材的選擇,靈魂性則涉及價值取向問題。文牧野在創作劇本時,注重故事的豐滿,努力將三性達到滿值并有機結合起來。電影的大獲成功在一定程度上證實了導演的努力。下文試從敘事結構、敘事風格兩個方面著手,結合導演的三性說,淺作分析。
“三幕式”是好萊塢類型片的經典敘事結構。即將電影分為第一幕“建置”(setup),第二幕“沖突”(confrontation)——中間以轉折點一分為二,第三幕“解決”(resolution),三幕各占全片1/4,1/2和1/4,每幕各有若干情節點。《我不是藥神》作為一部商業類型片,亦采用了傳統敘事結構,可分為如下三幕:
在第一幕中,影片首先相當利落地介紹了主人公程勇的身世背景和為人:一個卑瑣平凡、以銷售保健品為生的市井小人物,上有老病的父親,下有年幼的兒子,和前妻在兒子移民一事上發生沖突。慢粒白血病人呂受益的出現是一個情節點,他給程勇提供了走私印度格列寧的商機。迫于經濟壓力,程勇最終選擇了走私。六大病友群總群主劉思慧的加入是另一情節點,她給程勇打通了銷售印度格列寧的有效渠道。這之后,會講英語的劉牧師和一頭黃毛的義氣小伙彭浩相繼登場,一個以程勇為中心的五人賣藥團體就此形成。程勇獲得印度格列寧中國代理權是該幕的結局處。
第一幕所構建的戲劇性前提是,程勇為牟利而違法走私印度格列寧,接下來他會如何發展?是繼續順利賣藥和病人達成雙贏關系,還是因畏懼違法而放棄賣藥?或是因違法而遭受懲罰?他又能否從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物成長為一個無私利他的“藥神”?該幕的戲劇性情境是走私印度格列寧本身的違法性質,給程勇賣藥帶來的巨大風險和阻礙。
第二幕開端承接第一幕結尾處,程勇獲得代理權后,賣藥事業干得熱火朝天,遂從一個經濟拮據的小老板搖身一變成為壕氣沖天的“勇哥”,五人小團隊的關系也十分融洽。此時突生波瀾,危機四起:正版格列寧的藥商請求警察追查走私藥來源,此為一情節點;一場買藥者鬧事風波又引出了假藥販子張長林,張長林對程勇的威脅是另一情節點,警察搜店的有驚無險促使了程勇放棄賣藥,五人團隊決裂——此為第二幕的中間點。一年后,程勇當上了一家服裝廠的老板,呂受益卻因買不起張長林的高價藥而進入病情急變期,并選擇了自殺。深受觸動的程勇重新開始走私印度藥,并從先前5000元的售價轉為成本價500元,不再追求盈利。該幕的結尾處是彭浩與程勇的和解。
第三幕,沖突愈演愈烈,漸至高潮:國內加大對走私藥的偵察,彭浩為保護程勇,在與警察的追擊中車禍身亡。印度藥廠也被迫關停,程勇只能按零售價2000元買回藥來,但仍以500元賣出,每月自損幾十萬。為了惠及更多病人,程勇還將售藥范圍擴展至外省。程勇被抓是最后一大情節點,此時的他已經成為真正無私而勇敢的“藥神”,獲得了包括先前有隙的曹警官和呂受益妻子等人的尊重,入獄路上的千人送行無疑是對英雄的歌頌褒獎。結尾處程勇獲得減刑以及字幕上對現實國內醫療改進成果的展現則是影片給出的一條光明的尾巴。
線性敘事,強調因果相連的戲劇沖突以及封閉式的大結局,遵循了“三幕式”敘事套路的《我不是藥神》固然因其濃烈的商業化、類型化色彩而在藝術探索上較為缺乏,但正是這種起承轉合清晰明了的敘事結構,使得觀眾無需費腦就能對劇情發展一目了然,從而得以將一個嚴肅的社會問題——“天價藥”,以一種通俗化、大眾化的方式向社會提出,引起廣泛的關注和討論,甚至產生巨大的社會影響,這正是商業類型片所能起到的作用,亦是導演在電影娛樂性與社會性、靈魂性間所做的平衡。
“三幕式”的敘事結構之外,亦諧亦莊的敘事風格是另一幫助影片平衡三性的重要手段。
影片前半段詼諧喜劇風格濃烈,如片頭那充滿異域風情的印度歌曲《燃燒的愛》,程勇那效用不及偉哥的“王子神油”,程勇和印度人在討論海上偷渡事宜時“雞同鴨講”的對話,以及五人團隊大鬧張長林銷售假藥現場的場景等等,無不令人發笑。這些笑點并不單純為了搞笑而搞笑,而是在用輕松幽默的方式展現生活的生動,調劑影片氣氛,抑或是為了諷刺社會問題。如舞廳經理在金錢的誘惑下大跳鋼管舞,張長林吹噓假藥時的惺惺作態和老婆婆托兒廣告般的臺詞等等,嘲諷意味十足。
影片后半段,敘事風格偏向正劇。觀眾看到了程勇在違法走私與否間的苦苦思慮,也看到了曹警官在人情與法理間的苦苦糾結;聽見了老奶奶帶著淚的詰問“你能保證一輩子不生病嗎”,也聽見了張長林犀利的“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病,窮病”,無不涉及到嚴肅的社會人生問題。呂受益和彭浩的先后去世,為片子籠上了濃郁的悲愴之感。程勇被抓后在法庭上對醫療改進的展望、入獄路上的千人送行,以及片尾曲也是主題曲《只要平凡》那直擊人心的歌詞和旋律,更是在抒情與莊重之中,傳遞出積極向上的正統價值取向。
《我不是藥神》聚焦“天價藥”社會問題,觸及了人類“生老病死”四大主題中的“生”“病”“死”三大塊,具有充足的社會性。而要將電影厚重的思想內核傳達給觀眾,文牧野認為,重點在于與觀眾建立緊密的情感共鳴:“我一直認為笑和淚是觀眾接收電影的一把鑰匙。你笑了,你哭了,我講的道理你就能聽了。”1影片前半段松快的詼諧喜劇風格,是對后半段濃郁的情感價值展現的鋪墊,觀眾在笑與淚中,被一步步引導進入導演精心構建的電影世界中,在情緒飽滿的狀態下,充分領會到了電影所要傳達的道理——愛與勇氣,真,善,美,是亦為電影的靈魂性。這就是影片亦諧亦莊敘事風格的作用。
總之,《我不是藥神》運用經典的“三幕式”敘事結構和亦諧亦莊的敘事風格,有機結合了影片的娛樂性、社會性和靈魂性,使得影片既具有深沉內核,又能吸引和打動觀眾,成為了叫好又叫座的現象級別電影。《我不是藥神》大獲成功的敘事策略,對當今商業片的制作,或有可資借鑒之處。
注釋:
1.admin.專訪文牧野:人家說我煽情,我就差往死里煽了[Z]http://k.sina.com.cn/article_5291824241_13b6ad47102000a1w7.html,2018-0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