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亮 青島農商銀行
一般認為,監管政策是影響銀行經營發展的外生變量,并將監管政策視為銀行影響視為短期、突發性影響因素,并在分析方法中將其作為虛擬變量進行考慮。然而,2008年以來監管政策的出臺與實體經濟基本面密不可分,強監管、嚴監管背景下,監管政策成為影響銀行市場定位的重要性越來越突出,監管政策研究需要梳理其背后邏輯的基礎上,分析監管政策對銀行業基本面的宏觀影響,進而分析其對銀行個體的微觀影響。
此輪“強監管、嚴監管”政策的出臺從2016年底開始,2016年年底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要把防范金融風險放到更加重要的位置”。2017年7月召開的全國金融工作會議提出,“要緊緊圍繞服務實體經濟、防控金融風險、深化金融改革三項任務,回歸本源、加強監管協調、補足短板”。《人民日報》在頭版發表評論《有效防范金融風險》,首次提到“灰犀牛”概念:“防范化解金融風險,需要增強憂患意識。既防‘黑天鵝’,也防‘灰犀牛’,對各類風險苗頭既不能掉以輕心,也不能置若罔聞。”2017年底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將防風險工作的重要性進一步提升至“打好防范化解重大風險攻堅戰”,重點是防控金融風險,要服務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這條主線,促進形成金融和實體經濟、金融和房地產、金融體系內部的良性循環,做好重點領域風險防范和處置。“強監管、嚴監管”政策背景經歷一個由弱及強,由點及面強化過程,監管政策的出臺目的是防范金融風險,實質是服務于實體經濟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2017年初金融監管部門密集出臺重磅政策,拉開金融亂象整治的大幕,銀行業已經歷了兩輪監管政策落地。第一階段,2017年上半年,以銀監會“三三四十”檢查為代表是監管政策落地的第一波高峰;第二階段,2017年底至今我們再次迎來了監管政策的落地潮,包括一行三會發布的《關于規范債券市場參與者債券交易業務的通知》及其配套文件、銀監會《商業銀行大額風險暴露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銀監會《商業銀行委托貸款管理辦法》等等。梳理監管政策演變邏輯發現,監管政策變化源于實體經濟環境發生的深刻變化,基于以下考量:一是隨著國內國家競爭力的提升,實體經濟發展面臨中等收入陷阱,大量的信貸資源被城投、房地產、僵尸企業等低效率主體所消耗,惡化經濟結構,沒能有效支持供給側改革。二是金融體系的虛胖對實體經濟增長貢獻減弱。尤其是從15年開始,社會融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越來越事倍功半,單位社融對GDP的貢獻率不斷下降,并導致宏觀杠桿率急劇攀升。三是金融體系日益膨脹、同業鏈條拉長,系統性風險顯著增加。13年錢荒、15年股市調整及諸多隱患敲響警鐘,國內銀行業極易在美聯儲加息等外部沖擊過程中產生沖擊和共振,引發宏觀系統性風險。
據不完全統計,2017年我國“一行三會”累計共出臺重要監管文件超過20個,具體到銀行業,監管罰單數量、處罰金額、處罰人數較以往大幅提升,2017年處罰金額高達26.98億元,2018年19.45億元,2019年14.49億元,由此判斷近年來銀行業監管力度持續處于高壓態勢,監管部門特別強調通過提高違法成本促進銀行政策落實。梳理2020年已公布的監管罰單,處罰問題集中反映在信貸業務、同業理財業務、票據業務等領域,其中信貸領域中的違規發放貸款、信貸資金被挪用、貸款三查不盡職等問題處罰居高不下。
近期監管治理金融亂象的總體思路是:堅決去杠桿,去通道業務,引導銀行業務回歸本源,進一步規范市場投資和交易行為。從監管的重點來看,主要是針對同業、理財和表外業務,重在遏制層層嵌套和資金脫實向虛。從監管內容看,包括表外理財、同業存單納入MPA,銀監會“三三四”專項治理,嚴查消費貸入樓市,發布資管新規等一系列監管方案密集出臺,對銀行業產生深刻影響:
一是去杠桿、去通道,資產端服務實體的要求明顯增強。全國金融工作會議強調,要讓金融回歸本源,服務于經濟社會發展,把服務實體經濟作為金融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更好滿足人民群眾和實體經濟多樣化的金融需求。在過去十年,城投、房地產和僵尸企業占用了大量的金融資源。而在金融系統重塑的過程中,金融與實體經濟之間的關系也將重新調整,減少對城投、房地產等的支持,需要推動金融資源向供給側改革中的補短板方向傾斜。監管要求銀行資產端溯本還源,重新回歸支持實體的主業。
二是表內資產負債管理難度增大,資本金補充壓力顯著增加。MPA考核直接約束廣義信貸擴張,并提出嚴格的資本充足率要求。銀行機構信貸增長主要靠壓縮票據和同業資產,騰挪信貸規模,而隨著非標和委托貸款等表外資產逐步回表,導致銀行資本金補充壓力大增,但問題是地方中小銀行補充資本金的途徑單一且不通暢,股權融資的難度較大,經營不佳的中小銀行二級資本債、可轉債、永續債等債券融資難度也越來越難。
三是集中度不斷提升,中小銀行同業業務發展空間明顯收窄。在強監管背景下,資產負債結構調整和收縮無法避免,之前中小銀行之所以能與國有大行、股份制行競爭,主要就在于依靠非標等高收益資產來支撐高負債成本,并得益于資金池模式來擴張規模,隨著金融亂象整治,地方中小銀行同業業務發展相較于大型國有銀行和股份制銀行影響將更加劇烈。
08年金融危機以來,銀行業務發展重點先后經歷了公司、同業、零售三階段輪換,而這又與我國企業(含地方政府融資平臺)、金融、居民部門先后承擔加杠桿主力軍緊密相連。相較于其他銀行,地方中小銀行在市場定位方面存在先天的不足,地方中小銀行局限于本地區域市場,發展戰略上主要采取跟隨性策略,在以上三大業務板塊,地方中小銀行只能作為跟隨者。因此,地方中小銀行的市場定位比其他商業銀行更容易受到監管限制。然而,反過來考慮,監管從嚴給地方中小銀行與其他商業銀行同等政策空間、同等市場選擇機會,如果能充分發揮自身服務三農、服務小微,服務實體經濟的比較優勢,反而具有更大后發優勢。因此,地方中小銀行在業務發展中應當探索采取特色化、差異化的發展戰略,借助“地方銀行、市民銀行、小微銀行”的發展平臺,爭取利用本地資源多、決策流程短、法人地位靈活等優勢在市場競爭中脫穎而出。
一是回歸本源,進一步優化資產負債結構。從銀行業發展趨勢來看,零售業務發展戰略成為各家銀行戰略重點,零售銀行作為地方中小銀行“一體兩翼”戰略的核心,是立行的基礎。當前形勢下,地方中小銀行充分研究國家和地方相關普惠金融、精準扶貧、鄉村振興戰略相關政策,加大金融資源傾斜、完善激勵機制、創新產品服務,引導分支機構,聚焦主業、聚焦實體、聚焦小微、聚焦三農,爭取在零售銀行戰略落實方面實現新突破。
二是政策力度加碼,監管合規成為業務發展的重要規范。在強監管背景下,銀行業務發展過程中更加突出合規經營發展理念,注重業務流程再造,從產品創新、細節控制、風險評估入手,樹立合規創造價值的經營理念,將合規管理貫穿于業務流程始終,真正做到不碰監管紅線、不踩監管底線。
三是尋找新的增長點,需要向精細化管理要效益。強監管形勢下,并不能一刀切,讓銀行放棄業務創新,完全回歸傳統存貸匯業務,而贏強調服務實體經濟,開展特色化、差異化業務創新,特別注重從資產負債配置、風險管理中降低成本,提升收益,要特別注重流動性管理、資產負債管理、風險定價管理、經濟資本管理等核心管理工具開發運行,真正提升地方中小銀行長期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