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大學數字媒體學院 214000)
一切理解都是有前提的理解,理解對象已在某種方式中被理解,理解是基于這種理解者的前理解,前理解是理解者不言自明的先行之見。海德格爾指出,理解的前結構有前有(Vorhabe)、前見(Vorsicht)和前把握(Vorgriff),“被理解的東西保持在前有中,并且前見地瞄準,它通過解釋上升為概念...解釋奠基于一種前把握之中”。海德格爾認為所有理解都具有這種前結構,伽達默爾對其進行肯定,并稱其為前理解(Vorverstaendnis)。游戲者的前有是其認知的基礎,在這樣的知識背景下,游戲者帶有自身
特殊的預期或前見,形成了一種游戲者自身獨有的前把握,也就是先行假定,游戲者就是基于這樣的認知結構對游戲規則進行認知循環的。
“解釋一向奠基于一種前有之中”。游戲者總是在先有的歷史處境和傳統觀念的限制下進行認知的,游戲者在進行游戲之前,自身的傳統觀念已經在幫助游戲者理解游戲規則了。在游戲者自身的歷史處境中,或通過游戲本身,或通過其他玩家,對游戲規則有所理解,在進行游戲前或進行游戲時形成對游戲規則的一種傳統觀念,也就是前有構成了游戲者理解的基礎。如果玩家在玩一款游戲之前對這款游戲有所理解,那么這個理解就會保持在玩家的前有中,如果完全沒有了解,那么玩家對于這款游戲的前有就僅僅是玩家自身對世界的理解,但僅憑于此往往很難幫助游戲者進行游戲。例如,游戲者在玩中國象棋之前,先要向其他玩家請教,或通過其他方法預先對游戲規則有所理解,這樣才能正常的進行游戲,但是在玩家對于游戲規則完全沒有了解的情況下,玩家只能依靠自身已有的經驗去獲取最基本的游戲規則,比如棋子必須在棋盤上行走,棋盤上只有一種顏色的棋子是屬于自己的等,但是卻不能幫助他很好的玩游戲。
前見是對當前理解物所事先具有的預期,是一種自身獨有的視角或立場。在玩家自身前有的基礎之上,通過自己獨特的前見可更好的發掘游戲規則,更加全面的理解游戲,從而豐富游戲的體驗。以《超級馬里奧》為例,玩家進入游戲后,發現撞擊磚塊或帶有問號的磚塊可帶來收益,以此形成了玩家的一種對游戲規則的前有,玩家帶著對更多收益的預期或前見,嘗試撞不同的磚塊,通過不斷的嘗試,發現磚塊中隱藏著不同種類的收益,也就是發現了不同的隱藏規則,從而豐富對于游戲規則的認識程度。
前把握是游戲者進行理解時先有的概念框架,是一種理解的先行假定。游戲者在前有的基礎上,做出一種預期或前見,以此構成一種前把握。例如,在《超級馬里奧》中,游戲者先行假定的認為管道是可以進入的,這基于游戲者的一種前有,現實生活中的管道是一種“通道”,同時控制手柄上也有向下的按鍵,此外還基于游戲者的一種前見,游戲者具有好奇的心理,預期進入管道不會直接導致游戲角色死亡,還可能進入一個全新的地圖,根據以上的先行判斷,游戲者做出一種先行假定,管道是可以進入的,這樣的前行假定就是一種前把握。
“在進行這種意義預期時,我們必須先要有一種形式設定,即先設定被理解的東西本身必須是意義完整統一的,即所謂完滿性前把握”。當我們進行理解時,只有先認為被理解物有一個完滿性的預期,我們才開始對其進行理解,當這個完滿性預期被證明不充分時,我們開始對其懷疑,并試圖補救。玩家理解游戲規則前,只有先認可游戲規則,才有可能產生認知的行為,驗證游戲者所理解的游戲規則是否成立,正如伽達默爾所說:“理解的一種形式的前提條件,它說的是,只有那種實際上表現了某種意義完整統一性的東西才是可理解的”,這里的完滿性前把有兩重含義,其一,先假定游戲規則的內部是統一的,而不是自相矛盾的;其二,先假定游戲規則的內容與自身的預期是相同的,這樣才可能對其進行理解,所以,在完滿性前把握的前提下,游戲者才開始理解游戲規則。海德格爾說:“決定的事情不是從循環中脫身, 而是按照正確的方式進入循環”,認知循環是無窮盡的,完滿性前把握正是正確進入循環的通路。完滿性前把握更多的指向于驅動游戲者對游戲規則進行認知,如果游戲者承認規則的不正確性,那么這個不正確性的認識必然是在完滿性前把握之后得到的,否則根本就不會產生認知行為,也就是不會產生不正確的認知結果。
在小游戲《消滅病毒》中,消滅病毒后會隨機產生藍色圖標和紅色圖標,玩家根據自身的前理解認為,藍色圖標為增益效果(增加游戲角色攻擊力、攻速等屬性),紅色圖標為減益效果(降低游戲角色攻擊力、移速等屬性)。在這樣的前理解基礎上,玩家首先假定游戲規則是內部統一的、連貫的,不會出現紅色、藍色圖標所代表的效果隨機轉換的情況,且假定游戲規則內容是正確的,也就是和自身的前理解是相同的,這時游戲者開始驗證自己的理解,也就是控制游戲角色拾取圖標,完滿性前把握也就發揮了驅動認知循環的作用。這里還需指出的是,完滿性前把握只是一種假設,被證明假設不充分時便試圖補救,也就是出現了兩種可能,其一,游戲規則內部不統一或者錯誤指引的情況,其二,理解者自身假定的偏差,在游戲《貓里奧》中,游戲設計者針對游戲者對《超級馬里奧》的前理解,故意將游戲規則更改,角色進入管道后,管道直接飛上天,角色就死亡了,也就是違背了游戲者的假定,但這并不影響完滿性前把握驅動游戲者進行認知行為,游戲者還是要先假定游戲規則的正確性,才會有后面的游戲行為。
對于游戲規則的理解,總是在一種不斷的循環中進行的。游戲者根據自身的前理解,達到對規則的認知與發掘,與此同時也對前理解進行了檢驗,更正錯誤的認識,補充新的認識,以此也就更新了自身的前理解,從而達到對游戲規則更全面的認識。當游戲者完成了一次這樣的理解,那么我們可以說游戲者完成了一次對游戲規則的認知循環,也就是完成了一次在效果歷史當中的視域融合,而一次循環的結束,就代表著新的循環正在開始,以至無窮。理解循環就代表著理解本身是一種無限游戲。一個有明確的、固定的規則支撐的游戲是有限的游戲,而無限游戲則是在與游戲的邊界進行游戲,在游戲進行時游戲的規則在無時無刻發生著變化。以詮釋學對游戲規則進行解讀本身就是一種無限游戲,對于游戲規則的理解的邊界時刻處于變化中,更重要的是理解本身的邊界也在發生著變化,即使是對一種有限游戲規則的理解本身也是一種無限游戲,因為理解本身就是一種無限的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