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垅
瑪尼堆
想了,就拴一條潔白的哈達。
疼了,就往月光里扔塊石頭。
日積月累的祈愿,堆成了一座小山。
在母親河邊,我始終像個嬰兒,自知人間突來的悲苦,忍住傷痛,任憑咸澀的淚流到嘴里。
燃 燈
點亮一盞,就許一個愿。
點亮多少盞,就有多少個愿留在了這里。
燈火耀眼,也能迷眼,許下的愿不是一時半會能回得來的。
可是,人多擁擠。
不停晃動,薄如紙張的身影啊——
出門時,千萬別糊涂地跟著另外的人走了。
鷹 笛
一根脫掉羽毛的骨頭,可以生還為一件樂器。
它和綿延的雪山一樣,帶著自由寬廣的鋒芒。
是追憶,也是懷念,死去的飛翔之聲。
撫摸它,就是不能讓呼喚就此啞掉。
吹響它,就是讓桀驁的靈魂去翻一翻寂寞已久的天空。
九龍峽谷
迎面的風,將目光折斷。
路會不會就此戛然而止,空洞絕望的是暫時的。
驀然,飄來一團團暖色的云。
看清了,那是扎根于石縫間的一簇簇野毛桃,在三月的崖壁上
開得驚心動魄。
越來越近了——
細碎的花瓣揚起,在半空回旋,下落。
下落,回旋。
將腳下的虛空葬在谷底。
朗讀:扎尕那
適合咳一下嗓音。
溪流的喉管清澈見底。
會有一縷酥油茶的香氣,在新的一天。
四周群峰環繞,吐蕊的迭山杜鵑藏在袖中。
時光緩慢的牛車被隱約的鳥鳴揮趕。
榻板民居像冊冊古籍,安插在草木的書櫥間。
酷夏難耐,微風拂面,需探訪一條世外的秘徑。
“緣在此山中,遠方就在咫尺”。
輕啟的嘴唇,一字一句搭建起登高的梯子……
甘南雪
可以誦經的雪。
讓布靴踩出腳印,又悄然彌合的雪。
暗自涌動的夜空,埋下了三江一河的源頭。
不說卓瑪的鞭子孤單,扎西的腰刀失眠。
不說全部,只說其中落下的一片,在羊圈外,那只黑色藏獒出神閃亮的鼻尖上。
飛蛾:死亡練習
它可能就是為火焰而生的。
在黎明前破蛹,濕漉的翅膀披著灰白的曦光。
與此同時,一個信仰的誕生,迎合著旭日東升、雨露播灑的景象。
那是比生命高貴的渴望,驅使著它永不放棄,一次次從傷痛中折回,義無反顧、毫無畏懼的沖鋒,以身試火……
最終像一片曲卷的枯葉,飄落下來,停止了夢香里的呼吸。
這樣死亡的練習,讓我如坐針氈,燈下開敗的四季,都流落到一個街頭。
當我提到生活,提到出門在外,總有碰壁給我一鼻子灰,總有世俗的無奈潑給我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