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日霞 韓明


在大眾傳媒發達的時代,疾病與健康是人類共同關注的話題,醫院也因其治病防治、保障健康的社會職能成為政府、普通群眾、傳媒的關注點。以醫院為敘事空間、以醫護人員為主要角色的醫療劇也因其現實生命力,獲得人們的廣泛關注。近年來,《急診科醫生》《外科風云》《產科醫生》《長大》《感動生命》《醫者仁心》等一批電視劇聚焦于醫護人員的職業生活與個人情感,將社會焦點問題如醫患關系、醫療制度與醫護群體的生活現狀以視覺畫面反復呈現。它以一種開放的姿態融合了偶像、都市、懸疑、言情等市場化元素,兼容大眾性、平民性等敘事要素,滿足了觀眾對電視劇藝術的多樣性需求。同時,醫療劇在擬社會情境中再現神秘的醫院場景,感知人間的世情冷暖,重構現代人對美好生活的信念。不管在現實意義上和審美意義上,醫療劇都體現了中國電視劇在新時代的創新與進步。
一、現實主義的審美形態與敘事主題
現實主義是人類感知世界的意愿在美學上的映射,是社會生活的形象建構模式。現實形態的電視劇與時代生活有著最緊密的聯系,并借助其影像表意系統和日常生活相互呼應。醫療劇借助大眾傳媒強大的覆蓋力與影響力,以其直觀生動的藝術形象和生活影像反映了當代中國的嬗變,成了當代人生活與情感的歷史鏡像。隨著“時代改革”成為當代中國的主旋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實踐作為一種社會“潛文本”,始終以投射的方式影響著電視劇的現實主義敘事。醫療劇作為一種電視劇類型,以現實主義的審美常規引導大眾意識。現實形態電視劇是指“新中國成立以來,以中國人的當代生活為背景,以反映當代人的思想感情和社會情狀為主的一種電視劇藝術形態”[1]。在青春偶像劇與古裝劇營造的華麗視覺中,醫療劇重申了呈現社會問題和表達社會情感的重要性,為觀眾帶來了生活的實感。電視劇是記載時代生活的公共文本,是時代癥候性的集中顯現。它以敏銳的創作觸角,捕捉現實生活中的熱點話題,并快速建構當下熒屏的突出景觀。而醫療劇是通過對日常場景的真實建構、對細節道具的精益求精以及對人物形象的生動描摹營造出與時代特征相符的生活質感,真正體現了對現實主義的美學追求。在價值觀混亂、影像狂歡的傳媒時代,醫療劇創作者秉承對日常現實的關注以及對電視劇藝術的詩性思考,完成了對社會的批判性思考和對價值理念的傳達。
當代中國醫療劇的現實訴求主要沿兩個向度展開,一是對時代生活的再現,對社會意義層面的現實性表達。醫療劇不管在拍攝手法上還是在題材選擇上,故事主題和情節策劃都折射出深刻的現實意義。如《醫者仁心》“以真誠的現實主義精神表現生活,不偏袒、不折中,客觀真實地揭示出當前的醫患現狀”[2];《急診科醫生》則以相對“保守”的敘事回歸生活本身、現實本身,再現了急診科的醫療故事,整體風格偏向穩重,接近于日常經驗;其他諸如《外科風云》《產科醫生》等,也皆以某一特定科室為敘述對象,將日常性、現實性以及現實精神灌注其中,再現了繁復而真實的人生百態。醫療劇對復雜的生活空間與生活矛盾作了廣袤而又細致的把握,形成表層與深層、醫術與道德互相補充的復調色彩。電視劇創作者不是單純地把自己拘囿在一個凌空高蹈的個人世界,而是腳踏實地,對當下的社會現實發出自己的吶喊。它再現了社會現實中的多重矛盾形態,一切美好與不美好、職業信仰與人性缺失都如實呈現,并與生活在當下的人們進行情感互動。在醫療劇中,手術臺上剖析的不僅是人的身體,更是指向市場化時代下的社會癥候。醫療劇直面現實,探討了大時代背景下具有普遍共性的問題,記錄了醫生失德(如《醫者仁心》中的陳光遠在當藥房主任期間拿藥品回扣400多萬;《到愛的距離》中婦產科主任劉貿然強奸女患者,幫人做代孕;《最后診斷》中腦科醫生馬培德因為嫉妒沈知魚而毒殺無辜的病人和護士長,一步步陷入犯罪的泥潭;《柳葉刀》中的張步高因貪圖金錢和美色而罔顧法律和生命等)、醫鬧事件(如《醫者仁心》中姚淑云一家對劉敏的毆打與羞辱,《心術》中患者劉三妹的家屬在醫院的職業醫鬧,《急診科醫生》中患者家屬張梅在醫院的無理取鬧等)以及農民工的醫療問題、無良媒體等一系列社會熱點話題,這些話題基本是對現實情境的再現,既是社會現實的鏡像,亦是對生活的藝術性提煉。可以說,生活的多種審美形態,如悲傷與歡喜、崇高與卑下、美與丑等在醫療劇這面多棱鏡下纖毫畢現,讓觀眾看到了世界的豐富性和復雜性。通過對現實生活的多維度透視,讓敘事者與觀眾建立起了基本的信任。醫療劇的結尾往往是醫護人員在實現一輪圓滿后又面臨新的突發情況,這種開放性的劇情結尾,引發讀者對劇情進一步發展的判斷與遐想,也在回味之余加深對現實問題的思考。
二是對人的生存命運的觀照。正是對醫護人員群像的關注和呈現,現實才得以被審視。醫療劇在對群體命運和生存境遇的關注中展開對現實的“凝視”,通過展示政治權力、商業文明與社會偏見等對醫護群體的傷害與異化,醫療劇成功實現了對現代人的生存圖景的反思。當代中國醫療劇力求真實地再現當前醫療群體的職業煩惱,這些煩惱的復雜性以及相互交織性能引發觀眾的共鳴。醫療劇在客觀上也凸顯了當代社會各個階層的心理癥候,觸及了一代人的精神沖突,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它巧妙地借助觀眾的集體記憶,將作品與時代背景掛鉤,從而在影像中模擬了一種類似現實生活的擬社會互動,旨在將觀眾帶入真實的社會情境中,參與熒屏里的現實人生,給予人們生活情境的真實觸動。在人物形象建構上,醫療劇塑造了不少充滿人性與仁心的人物,如《醫者仁心》中的鐘立行與武明訓、《產科醫生》中的林晶、《外科風云》中的莊恕、《感動生命》中的司馬博銘、《到愛的距離》中的李睿、《長大》中的周明等等。在這些人物身上,寄寓著對醫護人員人性光輝的觀照,尤其是他們誓死堅守“醫者仁心”的職業信仰和救死扶傷的職業操守,在繁重的救治任務和外界的不斷質疑下仍然不改初心,體現出肩負醫生這一職業的使命擔當。同時,當代中國醫療劇更重視一種“生活原態”,注重反映醫護人員作為普通人的多重性,即他們不僅具有英雄的一面,同時也擁有普通人的所有生活情態與思想情緒,他們也是生活里的“負重者”,身體的勞累與精神的疲倦,面對質疑的無奈和生活的重負,讓他們在熒幕上逐漸退去了醫護人員神圣的外衣,呈現出平凡人生命的不能承受之重。所以,諸如《外科風云》《長大》《醫者仁心》等劇中有大量的語言鏡頭指向醫護人員的情感與生活。可以說,當代中國的醫療題材從元素上來講,是以醫療為主敘述,而輔以倫理、愛情、婚姻、家庭等多重元素交織。其中體現醫護人員對職業動搖的方面尤其顯得真實,像《醫者仁心》中的鐘立行、劉梅,《心術》中的谷超華、張小蕾,《急診科醫生》中的江曉琪等人都曾因緊張的醫患關系而對職業產生倦怠和懷疑,他們身上凝聚了醫護人員這一群體的精神焦慮。人是靈與肉的結合體、社會性和生物性的復合體,當代中國醫療劇如實寫出了人的多面性與復雜性,表現了現實人生的完整性。從社會層面而言,他們在與困境斗爭的過程中,能夠憑借自己的醫療技術與人格魅力整合起自己的社群,形成強大的凝聚力;在個人層面上,他們又在拯救他人的過程中彌合自己的情感創傷,滿足了當下人心對于現實的期望。
二、“情”與“理”的共融與交互
2018年,口碑爆棚的《我不是藥神》聚焦醫療改革問題,以情法交織的敘事邏輯賺足了觀眾的眼淚。對百姓的關懷之“情”讓程勇為貧苦群眾走上走私藥品的違法之路,威嚴的法理讓他再三猶疑甚至中途收手。情感和法理形成的雙線敘事邏輯讓電影文本凸顯出巨大的敘事張力,讓觀眾得以通過電影實現情感互通。影視敘事所呈現的聲音或圖像,在再現現實世界的同時,也滲入了敘事主體情感與意志,所以電視敘事展現的世界既是客觀化的世界,也是情感化的世界。在當下,情感與理性的雙重敘事形態正影響著電視劇的敘事技法,尤其情與理的交融,在某種程度上還能向受眾傳達出一定的人生觀與價值觀,甚至產生一種崇高感。比如《急診科醫生》中有一段故事,講述一個婚禮在即的小伙因在事故中救小女孩而全身燒傷,生命彌留之際,展現了人性脆弱的一面。但當再次面對被他所救的小女孩時,他又覺得自己的所為是非常值得的。通過對生死之間情感波動的敘述,成功將人類對死亡的接受、對疾病的接受這一話題理性地拋出,由此向受眾呈現出人世間的大情大愛,彰顯出一種崇高性。諸如此類相似的情節,各類醫療劇中都不少見。可以說,感性敘事與理性敘事在寬容的敘事語境中找到了彼此的契合點。情與理的共融與交互檢驗的是藝術內部自身各要素的平衡力,其中蘊涵著豐富而深刻的審美現代性內涵。當鏡頭僅僅流轉在醫護人員的匆忙背影與醫療器械之間時,醫療劇無疑只是當下醫院生活的實錄,與觀眾建立的信任感便會面臨崩塌的危機。因此,在理性客觀的敘事之外,情感力度是博得觀眾歡心的主要敘事手段。個體的生命體驗和家庭跌宕起伏的歷程貫穿整部醫療劇的情感敘事邏輯,普通人的情感欲望與醫生的職業生活共同建構了醫療行業的世俗人生。理性與欲望、現實與理想、事業與愛情鑲嵌在醫療劇的表層敘事框架中,在交織與碰撞中形成了情與理交互前行的敘事邏輯。
“長久以來,情感是架構現實題材電視劇的重要因素之一,是現實題材電視劇形成意義中最有特點的成分,也是操縱觀眾的重要機制之一。”[3]關于情感的敘事已經成為一種共享的資源,與整個社會文化系統相互勾連,在由情感營造的共享情境中,觀眾可以嘗試理解他人生存的現實世界,無意識地調動自我經驗,將自身經驗投射到理想的人物角色中,形成經驗重疊的擬態現實,使受眾對個體角色達到情感上的認同。情感作為一種敘事符碼,也是一種敘事內容。線性敘事講述故事發展的歷程,而情感則能將影片碎片重新排列組合,生成新的意義。醫療劇雖然將日常情境設置在醫院,將醫療事件作為表層敘事框架,但在直面醫療問題和社會問題的醫療敘事框架上,血濃于水的倫理親情與相知相戀的愛情成為不可或缺的保鮮劑,《心術》含有生活劇、愛情劇等,《長大》《青年醫生》又兼有輕喜劇的言情性,《急診科醫生》則摻入生活倫理、家庭婚姻等元素,等等。可以說,當代中國醫療劇的基本敘事路線就是基于情與理基礎上的以醫療故事為主基調而摻雜多種敘事范式的融合。在當代中國的醫療劇中,在人類與疾病、與生死的抗爭中,不僅會催生個人情感的萌發,更會培育醫療行業對生命的大愛。個人的自由、欲望與情感,不單純是一種感性行為,而是理性與感性互相作用下生成的。醫療劇文本大多采用由理入情的文本結構,情感建立的初衷并不僅僅是個人欲望,更多的是對對方身份的賞識與認同,如《急診科醫生》中的何建一深深折服于江曉琪的廣博學識和高尚醫德,在相互質疑、相互理解中漸生情愫。《心術》中的美小護被霍思邈的醫術和情商所感染,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們的情感都是建立在精湛的技術、超凡的能力與善良的人格基礎上的,理性與感性相伴而行、彼此護航。此外,國產醫療劇也常常表現一種情與理的膠著。因為對醫護人員而言,他們既是醫者,也可能是患者或患者家屬。在生死無常的醫院中,生活方式和價值取舍上的差異往往讓他們面臨著倫理上的困惑與情感上的彷徨。《感動生命》中的司馬博銘為救治患者錯過了自己孩子的手術,最終失去了孩子。《心術》中的劉晨曦擁有高尚的醫德,卻也無法避免作為患者家屬的痛苦,在為女兒選擇腎源的過程中面臨著職業道德與骨肉血親之間的艱難選擇。《急診科故事》中江曉琪徘徊在養母鄭嵐的養育之恩與所在公司的醫藥事故之間,最終選擇了正義,揭發了養母所在公司的相關罪惡。這些掙扎在情理之間的醫護人員與普通人一樣有著難言之隱,一樣承受著生命的傷痛。但是,他們最終守住了誓言與醫德,并在無意識中得到了情感的慰藉。在情與理的碰撞與交織中,職業道德的高尚與人性的光輝交相輝映。這些電視劇文本從淺層次上看,講述了醫護人員從接收患者到治愈患者的經歷,但更為深刻的是他們實現職業、家庭與情感三者和諧的人生體驗,致力于塑造完整人格的努力。崇尚理性的時代主題,以情動人的商業策略,兩者的結合是當代影視劇的美學追求,也是當代人審美旨趣的反映。在故事的真實性之外,仍不失理性認知和人文關照,體現了當代影視創作人的人文素養。
三、后現代文化與空間轉向
現代性的歷史就是高揚時間、貶抑空間的歷史。后現代文化的一個重要標志就是從時間到空間的轉向,法國哲學家亨利·列斐伏爾的《空間的生產》在空間的幾何學意義之外,賦予它以社會和文化的意義,并指出空間是人類文化活動的產物,人類總是包裹在與環境的復雜關系中,這種觀念改變了以往將空間視為某種靜止存在的傳統觀念,賦予空間以生產性、社會性和歷史性。[4]列斐伏爾的繼任者——人文地理學者大衛·哈維認為,審美實踐與文化實踐對于變化著的空間和時間的體驗特別敏感,正因為它們必須根據人類體驗的流動來建構空間的表達方式和人工制品。人類通過對物質性空間的感知和行動,體驗人們在現實生活中的生存條件、狀況、行為和社會關系。在體驗中,不僅要思考自身與物質世界接觸時的各種內心感觸,同時也要體察人與物的交流中所凝聚著的各種社會性內涵。[5]國產醫療劇對空間場景的再現與審視,空間凝聚的社會價值以及人物角色基于自身體驗形成的“地方感”,都體現了后現代語境下的空間話語。
理解一個空間,就要在表現空間中捕捉到背后的物質實踐活動和社會歷史語境。作為一個物質實踐的場所,醫院是診治病人、保障國民身體健康的特殊場所。醫院讓身體系統出現問題的人相逢在一個有序而又寂靜的空間,醫療器械、消毒水的味道包圍著病人。《急診科醫生》《外科風云》《產科醫生》《長大》《感動生命》《醫者仁心》等醫療劇自始至終都是以醫院內部空間為主要的拍攝場景,醫院的嘈雜,救護車的呼嘯聲,醫護人員的忙碌腳步,反映了21世紀初快節奏的時代氣息。伴隨出現的急診大廳、病房、重癥監護室、手術室等典型場景,以及麻醉機、無影燈等醫療設備,都完整地再現了一個真實的醫院景觀。人類的出生意味著對空間的占有,死亡代表著對空間的放逐,而醫院正是一個擺渡生死的空間。醫療劇中的空間設置源于現實的物理空間,又是現實空間的再現,它的敘事空間與外部空間存在著親密的聯系。醫院的物質屬性決定了這個空間缺乏詩意與溫暖,充斥著身體的疼痛與疼痛的不可通約。但是,國產醫療劇以藝術的形式在現實空間中注入了溫暖與善意,尤其通過人物行為將模糊的只具象征性的醫院空間變得人性化和個性化,如醫護人員自掏腰包為病人繳費,為病人建立愛心基金,為路人引薦醫生,這些虛構的事件或是源于現實生活,或是創作主體的理想寄托,都在顛覆受眾認知慣習的基礎上改善了社會關系和觀眾的體驗感。
而在社會語境中,醫院是社會結構中的核心空間,是城市公共空間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現代文明的代表。在現代性語境中,醫院不是一個具有自足性的封閉空間,而是一個流動的、開放性的、蘊含著無數能量的空間。它處在最繁華的地段和人群密集地,受到商業、技術和政治等多重因素的主導。醫護人員與病患的交往,會將醫院這個固定的空間延伸至社會的各個角落,社會的眾生相就在醫護人員與病人的故事中延展開來。醫院作為醫療劇展開情節敘事的主要場所,既可以表征出整個醫護人員共同的群體鏡像,也可以折射出人物的個性。可以看到,國產醫療劇的結構基本是單元劇或類單元劇,通過醫護人員與患者的交往互動,共同完成對醫院這一空間的闡釋與重構,而在此過程中,醫院也完成了對一代人的精神群像和復雜的社會關系的反映。這其中,既有對醫者職業精神的彰顯(如《心術》中的劉晨曦等)、個性的呈現(如《心術》中的霍思邈、《外科風云》中的陸晨曦等),甚至反面性的揭示(如《心術》中的谷超華、《外科風云》中的修敏齊等),也有對患者百態的書寫,醫者與患者(或患者家屬)群像皆在“醫院”這一特定而開放的空間中交集,形成人生百味,“醫院既是身體病痛集中呈現的平臺,也是社會各種階層各種角色表演的舞臺,更是命運黑洞與災難偶然性顯影的聚集地。”[6]開放性的空間意象,標示出醫院的流動性,以及身處其中的醫護人員面臨的無限可能性,這為透視人性和現實的復雜性提供了一個廣闊的平臺。
鮑爾德溫在其《文化研究導論》中認為,空間是我們居住和勞動的地方,是我們把大部分時間都花費在其中的房屋、街道、工廠、辦公室、學校、公園、影院等,對于這些地點我們不可避免地形成一種地方感——對這些地方如何運作的基本理解以及對于這些地點挑剔的情感,像喜歡、不喜歡、愛、恨、接受、拒絕等等。[7]對于人類社會而言,空間都已經被注入了人類的理性認知和集體情感。存在,就意味著擁有空間,其不僅是擁有一個物理位置,更是投射了自我對空間的理解和體驗,尋找自己在一種職業中的地位或在一種意義結構中的位置。《醫者仁心》中的鐘立行、《心術》中的谷超華、《急診科醫生》中的江曉琪等人都是醫學界的精英,他們對醫院形成的“地方感”,使他們渴望破除外在世界的藩籬,建立一個平等的人性化空間,這其中熔鑄了他們對醫療行業的理性認知和對醫生職業的情感眷念。即使他們都曾因緊張的醫患關系而對職業產生倦怠和懷疑,也最終克服了自身局限,在理解和接受中實現了價值歸屬。醫療劇的結局大都采用了大團圓的傳統模式,見證了職業信仰的堅韌與人性失落后的回歸。這說明,電視劇創作者并非只是觀察、記錄醫院這一空間里的人與事,更是在迎合社會核心價值觀中重塑了一個理想的人文空間。
結語
近年來,中國醫療劇類型的現實題材作品迅速崛起,無論從話題度還是收視率都具有極大的市場潛力。《急診科醫生》《外科風云》《產科醫生》《長大》《感動生命》《醫者仁心》等一大批醫療類型劇獲得社會與學界的關注。這主要源于該類型題材的現實主義審美形態、情與理交融的敘事結構,以及以“醫院”為空間書寫的百態人生對于受眾的吸引力,等等。
醫療劇探討的是關乎生命的主題,呈現的是對人的生命的觀照。其不僅能通過圖像傳達現實生活的鏡像,更能通過觀眾的感知將圖像的意義延伸到社會層面。它濃縮了社會發展的點點滴滴,從現實生活出發,關心職業操守與社會正義的歸屬,對社會具有建構性價值。同時其也暴露出當下的社會性問題,反映了社會轉型時期醫療制度的缺陷和人文秩序的脆弱。醫療類型劇是結合專業性、商業性和藝術性三者的大膽嘗試,實現了個體生命與社會認同的契合,也參與了社會問題的探討與和諧社會的建構。其社會意義在于呼喚著市民的理性,呼喚著人與人之間的理解與尊重。理想人物的塑造,積極意義的彰顯,向觀眾傳遞了神圣的醫護人員普通的一面,也為醫生與患者之間搭起了一座橋梁,相互傳遞著真善美的現實關懷。疾病的治愈與積極樂觀的價值取向賦予了醫療劇以符合主流意識形態的當代價值,這也是醫療劇長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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