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伶俐,劉莉莉
(河南財經政法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2)
當今,隨著技術的迅猛發展,開發和推廣技術標準已成為構建企業競爭力的核心要素之一(Hidetaka Yoshimatsu,2007)[1]。尤其近十幾年來,在現代產業發展和國際市場競爭中出現了把技術標準與知識產權相結合的趨勢:借助技術標準的特殊地位,強化相關知識產權的保護;借助知識產權的專利性,來實現某些技術標準事實上的壟斷,以追求經濟利益最大化和國家競爭力的提升。這種技術標準與知識產權相結合的趨勢,對我國剛剛起步的高技術產業逐漸形成了圍困堵擊的態勢,迫使我國高技術企業也需要不斷進入技術標準研發和制定的軌道,以便在這一競爭趨勢中獲得自己的話語權和相應利益。
然而技術標準主導權的取得不是一件易事,它需要大量的人力、財力和物力的投入,并且要承擔多種風險。如:Jarunee Wonglimpiyarat(2012)在其研究中論述了技術標準戰爭中面臨的技術生命周期風險[2];董伶俐(2011)在其研究中分析了高技術標準競爭中存在的競爭風險、市場風險和聯盟風險[3],以及在其后期研究中提到的消費者有關產品知識不確定性的風險[4];伍燕嫵(2006)在對通信技術標準聯盟的風險研究中重點分析了通信技術標準中的聯盟風險[5];張運生(2009)則分析了高科技企業創新生態系統風險,包括依賴性風險、結構性風險、專用性資產投資風險、信息不對稱風險、資源流失風險和收益分配風險[6]。盡管有不少學者從不同角度分析了高技術企業標準競爭的風險,但是,對風險管理的研究還相對較少,尤其結合中國企業參與國際標準競爭案例進行實證分析的研究則更少。中國通信和中國高清碟機作為中國企業參與標準競爭的兩個典型案例,以其競爭程度之激烈、參與成員之多而受到多方關注。本文借助對中國通信參與國際標準競爭這一正在進行,并且相對成功的案例,和中國高清碟機參與標準競爭這一歷史失敗案例進行對比分析,試圖指出中國高技術企業參與國際標準競爭面臨的風險及對風險的管理策略。
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通信行業只有參與標準的制定,才能搶占市場制高點,掌握產業話語權。就第一代(簡稱1G時代)到第三代(簡稱3G時代)、第四代(簡稱4G時代),乃至最新的第五代(簡稱5G時代)的通信標準而言,每一代標準的推出都充滿著激烈的競爭。中國企業參與國際通信標準競爭的歷程也是一波三折,從最初的零參與到開始關注,再到具有標準主導權,這一奮進的歷程甚為艱辛。
移動通信系統的第一代標準起始于20世紀70年代中期至80年代中期。當時幾大標準并存,主要有美國的AMPS,英國的TACS,北歐的NMT,日本的NTT和JTACS/NTACS,意大利的RTMI,而中國企業并沒有參與其中。
第二代系統以傳輸話音和低速數據業務為目的,始于20世紀90年代初,它解決模擬系統中存在的一些根本性技術缺陷,其典型代表是美國的CDMA和歐洲的GSM系統。當時我國的通信設備制造業剛剛處于起步階段,技術力量十分薄弱,企業基本沒有能力參與相關標準的制定,所以,當時我國企業在行業內就沒有什么話語權。但是,這一時期中國企業開始有了標準競爭的意識,從20世紀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期,原中國郵電部電信科學技術研究院(現為大唐電信科技產業集團,簡稱大唐)一直在努力跟蹤美國高通公司研發的CDMA技術,并尋求多種技術方面的突破。
隨著網絡、數據和多媒體通信的發展,以移動寬帶多媒體通信為目標的第三代移動通信應運而生。3G時代早期標準主要有兩個:一個是歐洲和日本主導的WCDMA;一個是美國高通公司主導的CDMA2000。由于中國企業在2G時代的積累,使得我國在電信網絡規模、科技和經濟實力方面都具備一定基礎,在郵電部科技司的領導下,中國開始謀求在國際標準上有所突破。1998年1月,在國家科學技術委員會(同年3月更名為科學技術部)、國家郵電部(同年3月,在郵電部和電子工業部的基礎上成立信息產業部,郵電部被正式撤銷,其職能由信息產業部與國家郵政局接管)等部委組織的香山會議上,大唐電信提出了基于SCDMA技術的 “TD-SCDMA”,并于1998年6月30日向ITU(國際電信聯盟)提出了該標準。2000年5月,ITU正式公布TD-SCDMA成為國際標準,TD-SCDMA與WCDMA、CDMA2000成為3G時代最主流的三大技術標準。2001年3月,TD-SCDMA標準被3GPP正式接納。2002年3月,大唐移動通信設備有限公司掛牌成立,拉開了中國TD-SCDMA技術全面產業化的序幕。2002年10月,TD-SCDMA產業聯盟正式成立,聯盟成員由最初的8家發展到2013年9月份的97家,覆蓋了從運營、系統、芯片、終端到測試儀表等TD產業鏈的各個環節。2005年7月,TD-SCDMA順利結束產業化專項測試。2009年1月7日,中國政府正式向中國移動頒發了TD-SCDMA業務的經營許可證,中國移動也已經開始在中國的直轄市、省會城市(自治區首府)等28座城市進行TD-SCDMA的二期網絡建設。2009年初,工業和信息化部、國家發展改革委、財政部、科技部等部門聯合發布了一系列支持TD-SCDMA發展的扶持政策。截至2012年9月底,在網TD-SCDMA用戶總數達到7 559.5萬戶。
技術更新換代速度的加快,使得標準制定廠家在前一代技術尚未廣泛推廣時,都已開始著手研發和布局下一代技術標準的競爭。通信行業亦是如此。當很多國家消費者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3G時代帶給他們的好處時,4G時代便已悄然走近。
4G主要以提高無線通信的網絡效率和功能為目標,以LTE技術(Long Term Evolution,長期演進技術)為主要技術,是3G的演進,包括FDD-LTE、TDD-LTE兩種標準模式。4G網絡標準演進路線如圖1所示。

圖1 4G網絡標準演進路線圖
FDD-LTE標準最早由歐洲提出來,是目前最為成熟、在世界各國推廣最為普遍的模式。截至2012年1月,全球共有285個運營商正在93個國家和地區投資FDD-LTE。TDD-LTE是由我國主導制定,大唐電信、中國移動、華為技術、中興通訊等合作提出的4G標準,是TD-SCDMA的后續演進技術。2012年1月,TDD-LTE被國際電信聯盟確定為4G國際標準,和FDD-LTE站在了同一競爭軌道上。但是,目前從國際上看,多數運營商還是支持FDD-LTE技術。在國內,也只有中國移動基本上確定將會采用TDD-LTE制式,中國聯通和中國電信都傾向于采用FDD-LTE標準。2013年3月,中國電信集團公司董事長王曉初公開表明想采用FDD-LTE的原因:“因為FDD可以令中國電信現在的3G網絡較順利進入4G,而TDD制式的4G網于技術上、商業上以及產業鏈等方面仍存在未解決的問題。”但是,運營商們最終采用哪種標準,跟政府最后的牌照發放和政策要求還有很大的關系。
5G即第五代移動通信技術,是繼4G之后正在研究的最新一代通信技術。5G將大幅提升用戶的上網速度,并在數據傳輸中呈現出明顯的低時延、高可靠、低功耗的特點。基于楊旭等面向5G的核心網演進規劃內容[7]如圖2所示。

注:基于面向5G的核心網演進規劃(2018)得來
圖2 3GPP 5G核心網標準進展
2015年,國際電信聯盟確定了全球5G發展的目標,其標準的研究進程也隨之加快。我國雖然在3G和4G標準制定過程中沒有發揮主要作用,但在5G方面技術領先,國家也將5G納入重點培育的新型產業之一并將其納入國家發展戰略規劃之中。2015年5月,《中國制造2025》提出要求全面突破通信移動技術。2016年成為5G標準的元年。與3G、4G時代的多個標準并存不同的是,5G有望實現全球統一標準。5G移動通信網絡的關鍵技術,主要有大規模MIMO技術、毫米波通信技術以及D2D通信技術等。3GPP將5G應用場景分為eMBB、mMTC、URLLC。2016年11月,由中國通信企業主推的Polar Code在3GPP會議上被定為5G eMBB場景的控制信道編碼方案。這體現出中國在5G標準制定上話語權的增強,并為以后獲取更多話語權奠定基礎。
2016年12月,《“十三五”國家信息化規劃》提出要求:到2020年,5G技術研發和標準制定取得突破性進展并啟用商用,成為全球通信產業重要領導者。2017年1月,《信息通信行業發展規劃》“十三五”時期,支持5G標準研究和實驗,推進5G頻譜規劃,啟動5G商用,成為5G標準和技術的全球引領者之一。2017年12月,3GPP 5G 非獨立組網(NSA)標準凍結;2018年6月,國際標準組織3GPP批準獨立組網(SA)標準凍結。非獨立組網和獨立組網的凍結標志著國際5G通信技術完成了第一階段全功能標準化工作,進入產業發展新階段。在5G標準制定的第一階段爭奪戰中,中國主導推動的Polar Code在控制信道-短碼上具有很大優勢,但高通的LDPC在數據信道部分勝出,也就是說,在eMBB整體方案中,高通仍擁有最大話語權。雖然中國在5G標準的第一階段中僅取得部分勝利,但就中國的通信行業以及國家發展而言,已算是做出了很大貢獻,也為中國在5G標準中爭取較以往更多的話語權奠定了基礎。
視聽是人類接收外界信息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但人類利用科學技術記錄活動的圖像和聲音還是近100多年的事情。激光盤及其播放機從最早的商業化產品LD,依次經歷了CD、VCD、DVD等進化產品和技術,直到BD和HD DVD標準的競爭。在短短的40多年中,激光盤經歷了一個又一個發展里程碑,演繹著一輪又一輪的技術創新和技術標準爭奪,展現出高技術標準制定權、市場主導權爭奪的魅力。新一代DVD(以BD和HD DVD之爭為主)標準爭奪戰更成為標準競爭中一個非常典型的案例(Jarunee Wonglimpiyarat,2012)[8]。中國企業也曾積極投身其中,研發屬于自己的標準——EVD。視聽消費產品的發展歷程如圖3所示。

年
注:根據相關數據資料整理
圖3 視聽消費產品的發展歷程
藍光(BD)是由索尼和飛利浦聯合研發的一種光學存儲格式。1998年,飛利浦與索尼率先發表了研究下一代光盤的技術論文,給業界帶來了一個驚喜。2002年2月,以索尼、飛利浦、松下為核心,聯合日立、先鋒、三星、LG、夏普和湯姆遜共同發布了0.9版的BD技術標準,正式表明下一代DVD候選人——藍光盤的誕生。
HD DVD(High Definition DVD)是一種數字光儲存格式的藍色光束光碟產品。正當2002年6月BDF開始向外發售BD標準1.0版的時候,幾乎在同一時刻,東芝決定在新一代使用藍色激光光源的DVD光盤開發中與BD徹底決裂,決定采用“更容易與現行DVD光盤保持兼容性的光盤規格”。雙方的競爭也由此開始。HD DVD規格主要賣點是,由于它的盤片結構和DVD光盤是一樣的,可以利用現有的DVD生產線和光頭,因此DVD制造商并不要為規格升級再投入龐大資金和更新生產設備,從產業的過渡性比BD平滑得多。東芝提出這個標準也是要利用現有的DVD的產業環境來加速HD DVD的普及。
我國DVD產業由于不擁有相應的知識產權,歷來一直受制于人。為避免下一代的碟機重蹈DVD產業的覆轍,從而掌握中國高清產業發展的主導權,1999年,新科、上海廣電等企業聯合成立北京阜國數字技術有限公司(簡稱阜國)進行EVD標準開發,并于2002年7月15日通過國家經貿委的科技成果鑒定,鑒定委員會認為EVD是真正意義上的中國造;2003年11月,“中國EVD聯盟”成立;2004年1月,具有中國自主知識產權的EVD宣布研發成功,并于同年11月成功上市。由于技術路線上的分歧,2004年6月,EVD的原合作伙伴之一——北京火馬微電子公司成立了北京凱誠高清,并迅速聯合一些影碟供應商、內容和經銷商等構建自己的產業聯盟,推出了HDV標準。2004年4月,上海晶晨突然牽頭成立了HVD標準聯盟,并迅速推出產品與EVD競爭。國內碟機標準競爭出現了三足鼎立局面。2004年7月,今典投資集團有限公司與阜國共同投資設立今典環球數字技術有限公司,力求加快EVD產業化。2005年2月23日,中國信息產業部將EVD確定為“電子行業推薦性標準”。2006年,隨著BD和HD DVD的推出,中國高清碟機產業面臨更加嚴峻的挑戰,因此2006年12月6日,真正的EVD產業聯盟高調成立,聯盟成員包括EVD技術提供商、芯片制造商、硬件生產商、內容供應商及渠道銷售商。但是,由于EVD本身的一些缺陷和外部環境等因素,EVD在幾經掙扎后還是退出了市場。
從以上兩個中國高技術企業參與國際標準競爭案例分析可知,標準爭奪的背后不僅僅是利益的獲得,還需要承擔多種風險。
高技術企業在參與標準競爭時因其本身的一些特性,就承擔著大量的技術風險。從視聽消費產品的發展歷程和國際通信標準競爭看,幾乎每代標準的生命周期都在10年左右,這就意味著每次大量投入的人力、財力等研發的標準,即使最后勝出,投資的回報也只有10年,而且隨著未來高技術產品更新換代速度的加快,每代標準的生命周期也會越來越短,這是技術生命周期本身所決定的。以通信標準為例,在3G時代,國內多數消費者仍使用的是2G網絡,3G使用者仍占少數,如果3G通信因為系統或終端的短缺而導致延遲的話,那么號稱4G的技術隨時都有可能威脅到3G的盈利計劃,此時3G漫長的投資回收和盈利計劃將變得異常脆弱,甚至從當時中國移動的態度看,中國移動也盼望早日頒發4G牌照。這樣,我國企業前期研發的TD-SCDMA標準的投資就很難收回,將承擔很大的經濟損失。目前,國內多數消費者使用的是4G網絡,5G商用階段距離我們越來越近。而5G這片藍海對研發企業和運營商來說,同樣充滿挑戰和風險。在4G成本尚未完全收回的情況下,建立5G網絡全覆蓋必定也會給研發企業以及運營商們帶來巨大損失和沖擊。視聽消費產品技術標準的演變周期如圖4所示。

注:基于Utterback and Abernathy(1975)創新生命周期得來
圖4 視聽消費產品技術標準的演變周期
事實上,除了技術生命周期所帶來的風險外,每個技術本身的優劣程度也決定了參與標準競爭所要承擔的技術風險。從高清碟機標準競爭看,EVD是DVD的升級產品,其與DVD相比,其技術優勢明顯,如高清晰度,遠優于DVD的環繞立體聲效果,可向下兼容市面上所有的DVD、VCD、CD、SVCD等碟片。但是,由于EVD相比BD和HD DVD在技術上具有明顯滯后性,如EVD單面雙層光盤的容量只有8.5GB,而BD單層存儲容量卻可達到25GB左右,HD DVD也可以達到15GB。而且按照電視視頻的發展趨勢,將來高清電影的分辨率會更高,視頻文件的體量也會更大。這就使得EVD技術從競爭一開始就承擔著較大的技術風險。BD、HD DVD與EVD的存儲容量比較如表1所示。

表1 BD、HD DVD與EVD存儲容量比較
從對本研究中的兩個案例分析看出,聯盟風險一方面來源于聯盟外部,如政府的主導和參與;另一方面來源于聯盟內部,如內部成員風險。
同時,政府在標準聯盟組建中都起到了主導作用,但是,由于兩個產品的市場屬性不同,政府的主導效應產生了不同的結果。通信是具有一定壟斷性質的行業,政府有時需要站出來說話,如在TD-CDMA申請成為國際標準時,受到了WCDMA、CDMA2000等標準成員以及其他產業鏈成員的反對,但最后我國政府明確表態:就算國際上不接納TD-SCDMA,中國也要自己做TD-SCDMA。中國政府的強硬態度,加之中國的龐大市場需求,使得很多產業鏈條上的國際巨頭開始轉變態度,他們紛紛宣布支持TD-SCDMA,并加入TD聯盟。而與通信行業不同,高清碟機是市場競爭產品,政府在其標準競爭中應該起到引導作用,而不是主導作用。因此,這種由政府撮合在一起,完全脫離了國際上技術標準聯盟松散開放的規范運行模式形成的產業聯盟,市場競爭能力較弱,更難在國際市場上有所建樹。
所謂市場風險,指由于企業市場實現環節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不確定性,由此導致企業失敗或給企業帶來損失的可能性。從總體上看,一個新產品或創新技術市場實現環節的風險主要在于產品或技術的創新擴散;對技術的擴散過程而言,技術標準會影響競爭環境[9-10],且一項技術的創新擴散是技術的推動和消費者拉動相互作用的結果[11-12]。因此,高技術標準競爭中的市場風險既可以來源于競爭對手,也可以來源于替代技術和消費者。如TD-CDMA面臨來自WCDMA、CDMA2000帶來的市場爭奪風險,以及來自4G標準的替代風險;EVD面臨來自同行業BD和HD DVD競爭風險,同時也面臨來自被網絡、智能電視等取代的風險;消費者風險不僅來源于普通個體消費者,也來源于產業鏈條上下游的企業消費者,如通信行業的標準采用不僅僅是最終消費者的選擇,同時也是各大運營商的選擇;EVD的市場推廣,也不僅僅是消費者的支持,也來源于影業公司對EVD標準的支持。EVD最終失利的原因跟各大影業公司不支持也有一定的關系。事實上,無論是DVD標準,還是BD的勝出,很大程度上都與全球各大影業公司的支持密不可分。
從以上兩個案例分析看出,我國高技術企業參與標準競爭存在著多方風險,如果能很好地對這些風險進行預防和管理,將更加有利于我國高技術企業參與國際標準競爭,并且取得更多勝利,承擔更少損失。依據所存在的風險,以及標準研發和競爭的時間順序,本文將高技術標準競爭風險管理分為標準研發前期、研發中期和研發后期的管理。
盡管標準競爭的背后是企業和國家的利益,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高技術標準競爭我國企業都要參與,因為參與競爭不僅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財力和物力,還要承擔來自多方面的風險。標準研發前期的風險管理,主要在于“是否參與標準競爭”這一決策權的制定。
從高清碟機演進歷程看,歷代的標準競爭都是在美國企業(以飛利浦為主)和日本企業(以索尼、松下等為主)之間展開,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這些企業是否擁有深厚的技術基礎,此時如果中國企業貿然直接參與標準競爭是不明智的。事實上,無論是從高清碟機技術上還是從市場競爭的經驗來看,中國企業與之差距都很大,我國企業想要在國際市場上同BD、HD DVD競爭,并取得最終勝利的概率幾乎為零,即便是想占領國內市場,在經濟開放程度這么高的今天也是很難實現的。因此從理智的角度看,我們與其把大量資金投入到我們沒有一點技術基礎的行業中去,不如投入到我們有一定競爭優勢的行業上去,我們應當從我們有優勢的領域去獲取利益,不一定在所有的技術和行業都要參與國際標準競爭。光盤各時代標準主導廠家如圖5所示。

圖5 視聽消費產品技術標準的演變
而應對前期風險管理的方法主要有兩種:一是中國企業應該在自己技術有優勢的領域展開標準競爭;二是在沒有技術優勢時先采取“關注” “跟隨”的策略,等取得一定的技術優勢時再參與競爭。從第一個案例可以看出,我國通信技術標準參與競爭采取的就是第二種策略,我國的企業界在1G時代還沒有反應過來,2G時代開始關注和跟進,3G時代我國提出的TD-SCDMA成為ITU批準的標準之一,在3G向4G(新一代移動通信)演進的TDD-LTE技術方向上,我國擁有了主導相關國際標準制定的話語權,也擁有了較為完整的產業鏈和為產業發展提供保駕的專利集,成為LTE產業的引領力量。我國在5G時代的標準策略是“成為5G標準和技術的全球引領者之一”。目前,中國企業如華為、中興通訊等已掌握了大量核心技術,在標準制定中掌握絕對話語權。
1.技術風險管理
每一次的標準競爭,對前期標準而言,都是一次技術革命,因為只有在技術上取得重大突破的新技術才有可能進入市場或消費者的選擇范圍。如果企業的技術創新只是對原有技術局部的改進,雖然從消費者角度或從產品進步的角度來看,產品也是在不斷創新,但是,這些技術優勢給消費者帶來的價值,會因消費者的轉換成本、學習成本等而使消費者獲得的讓渡價值為零甚至為負值,從而使得市場或消費者放棄對該技術的采用,或者跳過該標準,直接應用下一代標準。如現在的TD-CDMA若不盡快完善技術使其臻于成熟,一些持觀望態度的消費者就可能會從2G直接過渡到4G。
因此,從技術風險管理的角度看,一方面,隨著技術生命周期的縮短,對有技術基礎和技術上有一定競爭優勢的企業而言,就需要不斷進行技術跟進和研發;而當技術上很難超越競爭對手時,即使可以先采取“關注”或“跟進”策略,然后逐步追趕,等待時機成熟再參與技術標準競爭,如果跟蹤幾代,不氣餒,最終也有可能在該領域做成最強標準[13]。另一方面,高技術企業在技術標準研發中一定要勇于進行破壞性技術創新,該冒險時就要具有冒險精神。
2.聯盟風險管理
聯盟風險的管理,主要從兩個方面進行:一是聯盟成員的選擇。從以上案例分析看,聯盟成員的選擇應該以市場為導向,是每一位成員評估利益后的選擇,而不應該由政府主導,尤其在競爭性行業,政府這個角色應“該出手時才出手,不該出手時要冷眼旁觀”。且從主導標準的企業來看,選擇成員時要更注重從產業鏈條的角度出發,獲得整個產業鏈的支持才有可能讓標準推廣地更順利。二是成員目標的管理。董伶俐(2011)在《高新技術企業標準競爭風險產生機理研究》一文中指出,聯盟成員目標差異也是聯盟風險來源之一[14]。從EVD案例來看,EVD聯盟最后的土崩瓦解很大程度上跟聯盟成員追求自己獲利目標,沒有把成員自身目標與聯盟目標很好地統一在一起有很大關系。因此樹立聯盟成員目標,將整體蛋糕做大,并將聯盟目標與各成員利益目標掛鉤,使得各聯盟成員能夠清晰看到自己最終的利益,才有可能不會因目標差異而導致聯盟的失敗。此外,聯盟成員要充分溝通,彼此取得信任,理智看待國際標準競爭者使用的競爭策略。2018年5月16日,聯想控股董事長、聯想集團創始人柳傳志及聯想集團董事長兼CEO楊元慶、聯想控股總裁朱立南發布了一封聯名信,該聯名信針對網絡社交平臺上不斷出現“聯想為什么不給華為投票”“因為聯想站隊高通,最終導致華為以微弱差距輸了”等內容,對輿論攻擊進行了回應。在這一事件中,輿論制造者將2016年關于5G信道-編碼標準方案投票舊事重提,利用中國人對3GPP決策機制和投票權重的知識盲點,以看似專業的分析欺騙公眾的愛國情懷,給中國企業的技術同盟打上民族化、政治化的標簽,使聯想成為眾矢之的,其意欲破壞中國5G聯盟陣線的心思昭然若揭。因此,增強技術聯盟成員之間的信任度,加強團結,有助于應對聯盟解體的風險。
1.確保標準勝出管理
在標準已經研發出來后,要想確保標準勝出,標準主導者就要主動出擊,爭取得到行業價值鏈條上下游企業或產業的支持。因為標準的競爭不再僅僅是一家企業的競爭,也不僅僅是一個聯盟的競爭,而變成了一個產業鏈條的競爭。TD-CDMA成為第三代移動通信三大國際標準之一,實現了中國百年通信史上國際標準“零的突破”,其中一個原因就與TD-CDMA爭取到產業鏈條上各企業的支持密不可分。到2012年9月,該聯盟成員已發展到97家,覆蓋了從運營、系統、芯片、終端到測試儀表等TD產業鏈的各個環節,還吸納了部分海外成員,如三星電子株式會社、NetAfrique Dot Com Ltd、艾法斯有限公司等。相比EVD聯盟成員覆蓋面小、數量少的不足,TD聯盟具備了較強的競爭優勢,這也是兩個標準最后命運不同的原因之一。所以,我國高技術企業在未來的技術標準競爭中一定要提高產業鏈條企業間的聯盟或合作意識,使得整個產業鏈的力量都能參與標準競爭,這樣才更能增強標準的競爭力。
2.標準勝出后市場推廣管理
標準勝出后,并不代表標準最終的勝利。標準最終勝利與否要以標準被市場所接受并帶來良好的市場效益為最終衡量標準。從BD和HD DVD競爭來看,雖然BD勝出了,但從BD在中國市場表現來看,其表現卻并未像想象中的那么好,可以說完全沒有達到預期的收益。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在于:BD之前并未考慮到可能會出現的形式競爭產品(所謂形式競爭,指凡是滿足消費者需求的產品之間都構成競爭),這一形式競爭產品就是網絡。當消費者每天以最便捷和低成本的方式享用電腦、iPad、智能手機等設備所帶來的豐富視頻內容時,BD的市場又在哪里?所以以我國主導的3G標準TD-CDMA、4G標準TDD-LTE和5G標準Polar Code雖然都被確定為國際標準,但并不代表標準主導廠家就可以高枕無憂,相反,當標準研發的前期投資已經幾乎達到最大化時,如果標準最終帶不來預期經濟效益,此時標準研發廠家要承擔的風險將更大。
事實上,標準推廣時間滯后也是影響標準擴散的重要原因(Fontana,Roberto,2008)[15]。因此,做好標準勝出后的快速推廣,避免錯過技術標準推廣的最佳時間,并以盡快的速度完善標準中的一些缺陷以應對來自替代產品的競爭,是標準勝出后風險管理的重要內容。
總之,我國高技術企業參與國際標準競爭才剛剛起步,以后的路還很長,未來的參與企業需要了解在標準競爭中存在哪些風險,并做到提前準備、防范和應對,力求將風險和損失降到最低,爭取在未來的國際標準市場上有我們更多、更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