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郭匯》網絡維權之爭

徐偉

郭德綱現身錄制《一郭匯》

《一郭匯》是著名相聲演員郭德綱的首檔脫口秀網絡綜藝節目。日前，兩家公司圍繞該節目打了一場官司，法院認定愛奇藝網播放該節目構成侵權。

愛奇藝網播放《一郭匯》遭維權

《一郭匯》節目自2017年12月29日起，每周五晚8點在西瓜視頻與“今日頭條”平臺上獨家播放。節目分為“野史雜談”“趣聞問答”兩部分，其中問答環節由郭德綱即興回答和網友提問。

隨著《一郭匯》的人氣不斷飆升，在吸引廣大網友競相觀看的同時，也引來網站同行的關注。2018年初，《一郭匯》著作權人北京字節跳動科技有限公司（簡稱“字節跳動”）工作人員因發現愛奇藝網擅自播放《一郭匯》，遂開展了維權行動。

經“字節跳動”申請制作的相關公證書記載：在360安全瀏覽器地址欄中輸入www.iqiyi.com進行搜索，進入愛奇藝網相關頁面，在搜索欄中輸入“郭匯”進行搜索，搜索結果顯示有“[一郭匯]郭德綱新節目回應被吐槽‘我太優秀了1229，發布時間：2018-01-27，上傳者：zhni_1996，時長：15分59秒”的內容。

公證顯示，點擊上述搜索結果，可以完整播放上述節目，片頭顯示“本期主題：規矩”，片尾載明西瓜視頻出品，由“今日頭條”“悟空問答”聯合發行。

《一郭匯》推出后，作為著作權人的“字節跳動”并未授權愛奇藝網通過信息網絡傳播該節目。“字節跳動”據此認為，北京愛奇藝科技有限公司（簡稱“愛奇藝公司”）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在其經營的愛奇藝網站上提供《一郭匯》第1期“規矩”（以下簡稱“案涉節目”）的在線播放，侵害了其享有的信息網絡傳播權。

2018年1月27日，“字節跳動”向愛奇藝公司發出預警函，就案涉節目主張權利，但愛奇藝公司并未及時刪除案涉節目。“字節跳動”遂向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要求愛奇藝公司在其經營的愛奇藝網站首頁顯著位置連續24小時刊登聲明、消除影響，并賠償其經濟損失4.7萬元及合理開支3000元（公證費）。因愛奇藝網站在訴訟過程中，刪除了案涉節目，“字節跳動”遂放棄要求停止侵權的訴訟請求。

北京市海淀區法院經審理，認為愛奇藝公司構成侵權，遂判決其于一審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字節跳動”經濟損失1萬元及合理開支2500元，并駁回“字節跳動”的其他訴訟請求。一審宣判后，愛奇藝公司不服，向北京市知識產權法院提起上訴。

著作權人與侵權人二審“斗法”

二審審理中，雙方當事人圍繞涉案視頻是否為作品，案涉節目的著作權歸屬，以及愛奇藝公司有無侵權等進行了激烈地辯論。

關于涉案視頻是否為作品，“字節跳動”指出，案涉節目應屬于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作的作品。首先，案涉節目經前期策劃、現場拍攝、后期制作后，節目畫面整體已被穩定地固定在有形載體上，再通過信息網絡向公眾傳播，符合固定的要求。其次，案涉節目以“規矩”為主題，各嘉賓圍繞該主題展開對話和討論，節目除對嘉賓對話進行多角度拍攝外，還多次穿插其他素材進行混合剪輯;除了嘉賓圍繞本期主題進行對話和討論外，節目還出現了快問快答環節;節目存在多個拍攝機位，對節目場景以及各嘉賓進行了多角度分別拍攝，并有多處特寫等特殊拍攝鏡頭，形成數量眾多的拍攝素材。再次，節目存在多處特寫、慢放、暫停、重復、組合等特殊處理，且幾乎不間斷出現特效，上述處理能夠對嘉賓的觀點或笑點進行強調，體現出創作者對節目節奏的把握，也增加了節目的趣味性，這些對拍攝畫面的選擇及編排體現出了較高的獨創性。

愛奇藝公司則認為案涉節目僅是一檔個人脫口秀短視頻，在拍攝內容的選擇、機位設置、鏡頭切換上只進行了簡單的調整，或者僅在錄制后對畫面、聲音進行了簡單剪輯，獨創性低，因此應為錄像制品，而非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作的作品。

關于案涉節目的著作權歸屬，愛奇藝公司認為其著作權人為西瓜視頻，而不屬于“字節跳動”。愛奇藝公司向法庭提供的案涉節目片尾署名截圖網頁打印件顯示，涉案視頻出品方為西瓜視頻，據此認為，西瓜視頻享有案涉節目的獨播權和著作權，“字節跳動”并非著作權人。

“字節跳動”辯解稱，其只是授權案涉節目在西瓜視頻和陽光寬頻網上播出，雖然片尾顯示出品方為西瓜視頻，但只是應與西瓜視頻合作的需求而添加，西瓜視頻也不是法律意義上的制片者。“字節跳動”指出，《一郭匯》共有17期，雖然案涉節目沒有版權聲明，但從第4期開始均有明確信息網絡傳播權歸屬于“字節跳動”的聲明。

為證明自己的主張，“字節跳動”還向法庭提交了案涉作品登記證書，該證書載明：【一郭匯】第1期《規矩》，作品類別為電影和類似攝制電影方法創作的作品，制片者和著作權人均為“字節跳動”。愛奇藝公司認為作品登記證書僅具有備案作用，不是法定的著作權歸屬證明文件。

在二審審理中，愛奇藝公司對愛奇藝網中播放案涉節目不持異議，但否認這一播放行為系愛奇藝網提供案涉節目。愛奇藝公司認為，愛奇藝網僅提供信息存儲空間服務，案涉節目系由網友“zhni_1996”上傳，愛奇藝公司并未提供案涉節目。“字節跳動”則堅持認為，愛奇藝公司的行為構成直接侵權，即使不構成直接侵權也構成幫助侵權。

法院認定愛奇藝網侵權

北京市知識產權法院將本案爭議的焦點歸納為三個方面：第一，一審法院關于涉案作品的類型及權屬認定是否正確;第二，上訴人是否侵害了被上訴人就涉案作品享有的信息網絡傳播權;第三，一審法院關于侵權損害賠償數額及合理支出數額的判定是否合理。

關于第一個爭議焦點，二審法院認為，電影作品和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作的作品，是指攝制在一定介質上，由一系列有伴音或者無伴音的畫面組成，并且借助適當裝置放映或者以其他方式傳播的作品。

本案中，案涉節目為《一郭匯》脫口秀綜藝節目中的第一期，以“規矩”為主題，由知名相聲演員郭德綱擔任主持人，與兩位嘉賓一起圍繞主題講述、討論與之相關的話題。一審認定案涉節目主題明確，通過鏡頭切換、畫面選擇與拍攝、后期剪輯和編排等過程完成，其連續的畫面反映出創作者的獨特視角和富有個性化的選擇與判斷，用以表達與主題相關的思想內容，符合獨創性的要求，構成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作的作品，該認定正確，二審法院予以確認。

二審法院認為，電影作品和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作的作品的著作權由制片者享有。本案中，一審結合“字節跳動”提交的作品登記證書、運城陽光公司的《說明函》等可以形成相對完整的證據鏈，構成證明“字節跳動”享有案涉節目著作權的初步證據，由此認定“字節跳動”為案涉節目的著作權人。

關于第二個爭議焦點，二審法院認為，本案中，一審根據“字節跳動”提交的公證書，確認愛奇藝公司未經許可，在其運營的愛奇藝網中提供了案涉節目的在線播放，侵害了“字節跳動”享有的信息網絡傳播權，應承擔相應侵權責任。一審對此認定正確，二審法院予以確認。愛奇藝公司主張案涉節目是由網絡用戶上傳，其僅提供信息存儲空間服務，并為此提交了《用戶網絡服務使用協議》及“字節跳動”提交公證書的截屏，但愛奇藝公司在本案中并未提交與網絡用戶注冊、上傳案涉節目相關的證據，不足以說明其提供的是信息存儲空間服務，故上訴人的主張缺乏事實及法律依據。

關于第三個爭議焦點，二審法院認為，本案中，雙方當事人并未提交證據證明權利人的實際損失或者侵權人的違法所得，故應當依據法定賠償標準確定賠償數額。

2019年12月4日，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對外公布該案二審判決結果：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

點評

本案中，愛奇藝公司實施的播放行為實質上屬于深層鏈接行為。深層鏈接，是指設鏈網站所提供的鏈接服務使得用戶在未脫離設鏈網站頁面的情況下，即可獲得被鏈接網站上的內容。近年來，深度鏈接為用戶提供便捷服務的同時，由此引起的侵權爭議也引發了社會關注。根據相關法律規定，本案中，愛奇藝公司明知案涉節目未經權利人授權，卻通過深層鏈接方式獲取片源并對外播放，侵犯了權利人“字節跳動”的信息網絡傳播權。

值得一提的是，愛奇藝公司提出案涉節目系由網絡用戶上傳，其僅提供信息存儲空間服務，但由于愛奇藝公司未能提交與網絡用戶上傳案涉節目相關的證據，不足以說明其提供的是信息存儲空間服務，故仍需對此行為承擔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