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客車賄賣飛機被查

章江

延期起訴協議

航空業的賄賂問題由來已久，成為全世界范圍內腐敗模式的一部分。在過去的數十年，交易一直游走在法律灰色地帶。不少公司通過中間商向政府官員行賄，并把這些款項隱藏起來。這種“行業慣例”的根源可以追溯到幾十年前，在當時為了達成交易而支付非法款項是被允許的，還可以減稅。這在公司和政界都是公開的秘密。

這筆交易在英國重大詐騙案檢察局對空中客車使用中間人以確保飛機交易的漫長調查之后完成，是該調查機構自2013年以來與相關涉嫌犯罪企業達成的第7個延期起訴協議，罰金數額最高。延期起訴協議允許涉嫌犯罪的企業就不當行為指控達成和解，以免受正式起訴。雖然空中客車將分別向英國重大詐騙案檢察局、法國國家金融檢察院和美國司法部支付10億歐元、21億歐元和5億歐元，但是檢察官表示，和解僅涵蓋空中客車公司，任何涉及相關犯罪行為的空中客車現任或前任員工仍可能面臨起訴。

“據我所知，36億歐元是歷史上最高的全球賄賂和解金額。”南伊利諾伊大學法學院教授、賄賂法專家邁克·科勒指出。

2017年1月16日，羅爾斯·羅伊斯公司以8.38億美元的代價與美國、英國和其他國家監管部門就一項曠日持久的行賄及腐敗調查達成和解，向英國重大詐騙案檢察局、美國司法部和巴西聯邦檢察官辦公室分別支付罰金4.97億英鎊、1.7億美元和2560萬美元。罰金分5年支付，首年支付2.93億英鎊。分析認為，盡管高管仍可能難逃厄運，然而和解意味著羅爾斯·羅伊斯公司可以不再因此受到更為嚴厲的法律起訴，英國政府并沒有真正重視反腐敗欺詐。

惡性賄賂行為

早在2013年，空中客車就在內部審查中發現了違規問題，交易并非公司“直接”完成，而是通過第三方機構“間接”實現，特別是在其市場部門的傭金支出方面，涉及第三方咨詢機構。2014年，在向英國當局上報相關內部調查結論的同時，財務總監哈拉爾德·威廉下令暫停所有第三方付款。該公司花費約1億歐元的法律費用進行調查，導致董事會驅逐了公司的最高管理層，并對銷售業務進行了重大改革。“我們自行發現涉嫌詐騙等問題，并向有關部門報告。”空中客車公司發言人杰里米·格里夫斯說，“我們自我揭露，體現出強化反腐政策的努力，公司管理部門已采取強有力的措施與當局合作。”

直到3年后，英國出口信貸擔保局查明，空中客車向其申請的信貸金額與實際有出入，涉嫌利用第三方顧問代表公司行賄，以獲取利潤豐厚的飛機訂單。2016年8月，英國重大詐騙案檢察局才啟動針對空中客車的調查。7個月后，法國國家金融檢察院針對空中客車展開同類調查。美國司法部2018年對空中客車的海外行賄行為展開調查，隨后根據美國《海外反腐敗法》的規定，指控空中客車在多個國家采取行賄手段以獲取飛機訂單。美國地方法官托馬斯·霍根指出：“這是空中客車各部門普遍存在的、惡性的賄賂行為，已經持續了多年。”

根據檢方的說法，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內，該公司在全球多地涉及向包括政府官員在內的不同人士行賄，并隱瞞相關款項。為了規避風險，其內部甚至會使用“梵高”和“布朗醫生開的藥物和劑量”等代號來指代交易。空中客車案的核心是一個有著數十年歷史的第三方銷售代理體系，由一個現已解散的總部部門管理。該體系巔峰時期擁有250名中間人，每年花費數億歐元，幫助該公司尋找買家，達成訂單，在此過程中就出現一些隱蔽的行賄。

盡管空中客車與英美法當局達成了和解協議，然而其行賄丑聞引發的反腐風暴席卷了全球多個國家。隨著行賄案細節披露，部分航企高管都被指責曾收受該公司的賄賂。雖然他們大多數人都否認受賄指控，并稱從未以空中客車贊助為前提簽訂購買協議，但是部分涉事企業所在地政府已經宣布將對相關人士涉嫌受賄問題展開調查。

空中客車公司A350雙發遠程寬體客機

1月31日，歐洲飛機制造商空中客車公司宣布，與法國、英國和美國分別達成了一項36億歐元的延期起訴協議，以避免因行賄問題被提起刑事訴訟。與此同時，三國法院正式批準了和解協議，消除了籠罩在這家歐洲大型航空集團頭上多年的法律陰云。

亞洲航空公司（簡稱亞航）成立于1993年，是馬來西亞最大的國際航空公司和亞洲最大的廉價航空公司，目前采用的客機全部來自空中客車，尚有多筆大型訂單在交付中，是空中客車公司窄體客機最大的客戶之一。根據英國重大詐騙案檢察局的報告，空中客車在談判飛機訂單時向亞航兩名高管共同擁有的一級方程式賽車隊贊助5000萬美元，以此換取亞航的180架飛機訂單，后來又修改為采購135架飛機。馬來西亞反貪污委員會已針對亞航牽涉空中客車行賄案啟動調查，兩名涉事高管費爾南德斯和卡瑪魯丁暫停現有職務，以便協助對他們的涉賄指控進行“全面而獨立”的調查。

斯里蘭卡航空公司也牽涉其中，空中客車曾雇傭該公司前總裁卡皮拉·錢德拉塞納的妻子為代理人。盡管后者沒有航空航天方面的知識，該公司仍向其支付了200萬美元，以“換取”10架飛機的采購訂單。為了掩蓋她的身份，空中客車員工還向英國信用保險機構提供了虛假姓名和性別。斯里蘭卡總檢察長說，調查證明，2013年12月27日確實有一筆200萬美元的款項存入了新加坡渣打銀行的一個賬戶，該賬戶由一家名為Biz Solutions的公司使用，而卡皮拉·錢德拉塞納的妻子是該公司的唯一董事和股東。2月3日，科倫坡地方法院簽發了針對卡皮拉·錢德拉塞納的逮捕令，但是當斯里蘭卡刑事調查部門4日上門時，卡皮拉·錢德拉塞納及其妻子早已不知所蹤。

反欺詐大打折扣

早在十多年前，空中客車就因在飛機銷售過程中涉嫌腐敗，一直面臨法國和英國當局的調查，同時還因涉嫌違反出口管制面臨美國司法部的調查。“在達成協議的過程中，我們幫助空中客車徹底翻過‘腐敗過去的一頁。”法國檢察官讓-弗朗索瓦· 波納特表示，“該公司還同意接受法國反腐敗機構為期3年的‘輕度合規監督。”

空中客車2月13日發布財報稱，得益于商用飛機交付量增加和企業混合發展戰略等，該公司去年實現營收約705億歐元，較上一年增長約11%。首席執行官吉洛姆·福里表示，排除相關因素，得益于商用飛機交付量增加和企業混合發展戰略等，空中客車去年財務業績仍然良好，共交付863架商用飛機，實現營收約705億歐元，較上一年增長約11%。不過受巨額罰款支出等因素影響，公司利潤受挫，2019年凈虧損達13.6億歐元。另外，空中客車A400M軍用運輸機市場前景疲軟，導致開支增加。

雖然和解代價高昂，將使空中客車損失大量資金，并引起相當大的尷尬，但實際上和解可以消除未來的法律隱患。根據該公司此前的分析，刑事定罪對其商用飛機、國防和直升機部門的損害可能達到最高2000億歐元。兩者相比較，36億歐元的支出似乎也沒什么問題。另外，考慮到空中客車在航空業界的地位，如果被定罪導致合同丟失，還會影響公司生產崗位及所在國的GDP。因此反腐敗專家此前也都認為，最終空中客車會和各國達成和解協議，問題僅在于罰款額度的高低。

盡管遭遇重創，然而在宣布達成延期起訴協議后，空中客車股票仍然上漲了1%，似乎結束了其歷史上最具破壞性的章節之一。投資界認為，該公司此舉實際上消除了未來的法律隱患，得以集中精力與其主要對手波音公司競爭。在波音737 MAX客機陷入危機停飛后，該公司得以超越波音，成為全球交付量最大的噴氣式飛機制造商。

編輯：夏春暉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