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雙季稻面積的困境與對策

肖玉娥　盧俊瑋

[摘要]全力恢復雙季稻面積是當前南方諸省農村工作重點，也是確保國家糧食安全的重要措施。本文在分析雙季稻面積發展變化的基礎上，闡述了恢復雙季稻面積的困境，提出了恢復雙季稻面積的對策：一是推進糧食價格形成機制改革，構建基于大數據的糧食目標價格體系;二是擴大早秈稻收購總量，解決早秈稻銷售困境;三是加大農業機械化扶持力度，推進水稻全程機械化生產與規模化經營;四是加大新型職業農民培育力度，培育一批多樣化的新型職業農民;五是理性面對再生稻優勢，把再生稻納入雙季稻統計口徑。

[關鍵詞]雙季稻;種植面積;困境;對策

中圖分類號：F326.11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65/j.gste.cn431252ts.202004

2020年3月12日，農業農村部召開全國早稻生產推進落實視頻會議，全面分析當前早稻生產形勢，對恢復早稻生產進行了再動員、再部署、再落實。會議提出了抓好政策落地、抓好宣傳引導、抓好面積落實、抓好指導服務、抓好農資保障等措施。目前，南方諸省提出了“堅決打贏‘防疫‘春耕兩場硬仗”的響亮口號，農村基層干部、農業技術人員紛紛深入村組和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指導、督促生產，形成了熱火朝天的新局面。

1 雙季稻面積變化趨勢分析

我國具有悠久的雙季稻種植歷史，《山海經》中就有這方面的記載。一般認為，中華古籍中提到的再熟稻、兩熟稻都是指雙季稻，包括連作稻、再生稻、混作稻、間作稻等多種模式，雙季稻在解決亞洲人民溫飽問題上作出了極其重要的歷史性貢獻。

黨和政府一直高度重視糧食生產，新中國成立初期，繼土地制度改革以后，積極推進“互助組—初級農業生產合作社—高級農業生產合作社—人民公社”的中國農業合作化運動，全面提升農業生產經營的組織化程度，同時毛澤東同志提出了“以糧為綱”的農業生產基本方針和“土、肥、水、種、密、保、管、工”的農業“八字憲法”，將糧食生產提到了空前絕后的高度。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中國雙季稻面積得到迅速發展，雙季稻種植面積從1949年的5 623千hm2增加到1975年的12 819千hm2，即雙季稻種植面積增長了2.3倍（見圖1）。

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我國全面推進經濟體制改革，1979—1984年開始有限地引入市場機制，調整農產品價格，開放集市貿易，農民在選擇生產項目時有了較大的自主權，為我國農民增收做出了積極貢獻，但同時也使雙季稻的面積緩慢下降（見圖2）。1985—1991年，穩步推進從統購統銷向計劃流通與市場流通并存的“雙軌制”，取消統購政策，保留統銷價格，在糧食市場價格上漲和農業生產項目比較效益的雙重作用下，這一時期的雙季稻面積穩定在190萬hm2以上。1992—1997年，全面引入市場機制，推進農產品價格改革，取消糧食統銷價格，定購糧實行保量放價，雙季稻種植面積進一步下滑[1]。

1998年以后，農產品流通領域逐漸構建國家宏觀調控下的農產品市場價格形成機制，糧食生產的比較效益劣勢凸顯，尤其是2001年中國加入WTO以后，在貿易自由化的推動下，中國糧食融入國際大市場，糧食生產的弱勢性和弱質性使農民在生產項目選擇方面表現出更大的自主性，從而出現了2003年左右的中國糧食產量低谷，雙季稻種植面積跌到1 162.7萬hm2。中國是一個人口大國，糧食自給率的下降，一度導致國際恐慌，出現“誰來養活中國人”的質疑[2]，引起了黨和國家的高度重視。為此，從2004年開始實行糧食最低收購價格政策和農產品臨時收儲政策，農產品托市政策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糧食生產，雙季稻種植面積有所回升（見圖3）。近年來，中國農業面臨“四面夾擊”，農產品價格上頂“天花板”、農業生產成本剛性抬升、農業補貼政策逼近WTO約束“黃線”、資源環境亮起“紅燈”，引發了農業供給側結構性調整，部分地區在水稻生產領域出現了“雙改單”大潮，使目前全國雙季稻種植面積再度跌入低谷。

2 恢復雙季稻面積的困境

2.1 農民的選擇自主權問題

近年來，種糧比較效益下降，農民種糧積極性受挫，糧食作物種植面積持續下滑。南方諸省水稻種植“雙改單”，面積從1980年的2 227.8萬hm2降至2019年的934萬hm2，加上2020年初的新冠肺炎疫情和沙漠蝗災，糧食安全已引起廣泛關注，農業農村部提出全力恢復雙季稻種植面積的要求。但是，農業生產經營主體選擇生產項目或種植制度時，比較效益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根據“稻谷生產經營信息化服務云平臺”中湖南省38個縣市區1 152個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種糧大戶、家庭農場、農民專業合作社）的實時上報數據，目前湖南省的勞動用工平均日值為136元。從純收入來看，雙季稻（早稻+晚稻）為11 316.05元/hm2，再生稻為11 802.27元/hm2，中稻為8 508.22元/hm2，顯然，再生稻效益更高且勞動用工更少，這正是近年來再生稻面積迅速增加的根本原因（見表1）。與雙季稻比較，中稻雖然純收入減少2 807.83元/hm2，但一個農業經營主體中安排適量的中稻面積，有利于勞動力和農業機械的均衡利用，有利于提高總體效益。如果全面恢復雙季稻，勢必會帶來早稻、晚稻間的農耗時間延長，勞動力和農業機械壓力增大。因此，一個獨立的稻谷生產經營主體，應對雙季稻、再生稻、中稻進行合理配置，適度恢復雙季稻面積，而不是全面恢復。

2.2 糧食最低收購價格的政策效應

我國2004年開始實行糧食最低收購價格政策，糧食最低收購價格政策直接刺激了糧食生產，2004年開始雙季稻種植面積有所回升，從2003年的1 162.7萬hm2回升到2004年的1 231.1萬hm2和2005年的1 257.5萬hm2，直接體現了糧食最低收購價格的政策效應（見表2）。2006—2015年繼續實行糧食最低收購價格政策，雙季稻面積基本平穩略有下降。2016—2019年糧食最低收購價格連年下調，同樣體現出明顯的政策導向效應，雙季稻面積連年下滑，2019年下滑至934萬hm2。2020年早秈稻和中晚秈稻最低收購價格上調1元/50kg，政策導向效應有待檢驗。

2.3 農業行業的內部障礙因素

恢復雙季稻面積的農業行業內部障礙因素很多，一是耕地細碎化不利于機械化作業。1973—1975年，為了實現農業機械化的需要，我國開展了轟轟烈烈的田園化建設，實現了部分農田的田園化改造，但其后停滯長達40年并伴有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所帶來的田塊分割，導致耕地細碎化現象嚴重。“十三五”期間，國家推進高標準農田建設，但整體進程跟不上農業機械化發展水平，耕地細碎化已成為糧食生產領域機械化作業的障礙因素。二是農業勞動者的科技文化素質偏低，不能適應現代農業的發展需求。在水稻生產領域，機耕、機收已基本普及，但機插、機拋普及度不高，主要原因是工廠化集中育秧流水線作業技術要求較高，普及過程緩慢，機插、機拋設備設施的操作相對復雜，對操作人員的要求較高。三是土地流轉進程跟不上發展形勢。目前仍有部分地區的水田沒有實現集中流轉，一戶經營幾畝水田，沒法體現規模效應，同時也導致農業生產成本偏高，不利于發展全程機械化生產。多數農戶采用中稻或一季稻模式，只求保住口糧，不利于雙季稻面積的恢復。

3 恢復雙季稻面積的對策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糧食生產總體趨勢是總產量不斷增加，1949年全國糧食總產量11 318萬t，2017年全國糧食總產量61 793萬t，是1949年的5.5倍，基本實現了“中國用7%的耕地養活世界22%的人口”[3-5]。針對2020年出現的新狀況，農業農村部緊急部署恢復雙季稻面積，提出了一系列的具體措施，也啟動了農業行政部門、廣大基層干部、農業科研機構和廣大農林院校師生，形成了近期南方諸省的春耕生產熱潮。但是，筆者認為，運動式的推進可能體現短期效應，更重要的是要建立健全糧食安全長效機制。

3.1 推進糧食價格形成機制改革，構建基于大數據的糧食目標價格體系

近10多年來執行的糧食最低收購價格政策，在確保國家糧食安全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但是，糧食最低收購價格的定價原則存在很多問題，導致最低收購價格透明度不高，按年度統一定價，沒有形成長效機制。我國實行米袋子省長負責制、菜籃子市長負責制，分工明確，但更需要國家層面的統籌。近年來，糧食部門和農業部門打口水仗，糧食部門重點關注倉儲容量，忽視了農民工大潮之前的農民家庭儲糧空間，導致國家緩沖能力降低。當今世界已進入“互聯網+”時代，推進糧食價格形成機制改革，應構建基于大數據的片區化多樣化糧食目標價格體系，即依托農業經濟運行監測體系，實時監測各類農產品的物化勞動、活勞動消耗，準確監測農業生產成本，構建基于“生產成本+物流費用+平均利潤”的糧食目標價格體系，形成糧食安全的長效機制[6-7]。

3.2 擴大早秈稻收購總量，解決早秈稻銷售困境

恢復雙季稻面積，必然結果是早稻總產量的大幅度增加，7—8月是早秈稻的銷售旺季，應考慮早秈稻的收購。相對而言，早秈稻米質較差，尤其是食味品質不佳，前幾年主要用作加工原料（米粉制作消耗較多）。早秈稻總產量大幅度增加以后，是否會出現“賣難”問題，必須引起高度重視。《關于完善稻谷最低收購價有關政策的通知》（國糧糧〔2020〕41號）明確：“限定2020年最低收購價稻谷收購總量為5 000萬t（秈稻2 000萬t、粳稻3 000萬t）。”這里的秈稻包括早秈稻、中秈稻和晚秈稻，全國2 000萬t的收購總量肯定是不夠的，如果出現早秈稻“賣難”現象，勢必影響農民的種糧積極性，同時也可能導致政府公信力下降。

3.3 加大農業機械化扶持力度，推進水稻全程機械化生產與規模化經營

毛澤東同志早就說過“農業的根本出路在于機械化”，近年來農業機械化推進很快，這既得益于農村勞動力資源減少和勞動力價格上漲的倒逼機制，又得益于現代農業建設的總體推進。但是，農業機械的折舊成本很高。經調查發現，一臺自走式九保田插秧機價格為14.5萬元，良好工作狀態下僅能維持2 000h，每小時折舊費高達72.5元，按實際插秧面積分攤約為217.5元/hm2，再加上油耗和人工成本，農機作業成本很高。正是基于這種情況，我國實行農業購置補貼政策，一般補貼為30%～50%，但農業經營主體仍然不堪重負。“稻谷生產經營信息化服務云平臺”的監測數據表明，湖南水稻生產中機械作業成本約3 000～4 500元/hm2。恢復雙季稻面積，意味著早稻收獲與晚稻移栽期間的“雙搶”勞動力資源緊張，農業機械需求量大，必須進一步加大農業機械化扶持力度，推進水稻全程機械化生產與規模化經營。

3.4 加大新型職業農民培育力度，培育一批多樣化的新型職業農民

2014年以來，我國積極推進新型職業農民培育工作，重點培育生產經營型、專業技能型、專業服務型三類適應現代農業發展需求的新型職業農民大軍。但是，總體進程跟不上發展形勢，新型職業農民培育效果也參差不齊，必須進一步加大力度，夯實雙季稻生產的人力資源基礎[8]。

3.5 理性面對再生稻優勢，把再生稻納入雙季稻統計口徑

近年來，再生稻深受南方各省農民的青睞，其主要優勢體現在生產成本得以大幅度下降。但是，統計領域把再生稻納入一季稻統計，其中存在很多問題。一是再生稻的頭茬與二茬差異很大，頭茬稻谷與早稻類似，二茬稻谷與晚稻類似，兩者的最低收購價格和市場價格差異都很大。二是再生稻本來就是“兩熟稻”，其再生茬省去了耕翻整地環節和播種育秧移栽環節，生產季節實際還是兩季，收獲本來就是收獲兩茬，國家統計部門應與時俱進地改革統計口徑，可以將其納入雙季稻統計口徑，也可獨立設置統計口徑（再生稻頭茬、再生稻再生茬）。

4 結 論

無農不穩，無糧則亂。面對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非洲和南亞蝗災等突發事件，全力恢復雙季稻面積的宏觀決策是合理的。但是，筆者認為傾地方政府和農村基層全力進行運動式的“戰疫”攻堅，不是持續發展的長效機制。恢復雙季稻面積必須從保障基本民生和國家安全的宏觀層面考慮，構建恢復雙季稻面積的長效機制，形成多樣化的種植模式，真正實現農業增產、農民增收，促進農村經濟健康可持續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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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黎煒彬.雙季稻不同輪作制對水稻產量與養分徑流流失的影響[D].長沙：湖南農業大學，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