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河入海口仰望星空（組詩）

鑠城

與一條大河的命中注定

天上來的水

人間是否如你期待的樣子

遠(yuǎn)道而來的水

你是否在入海口，也略感疲憊

那巴顏喀拉的大雪山

是否還有神在護(hù)佑

那雄鷹，那帶著大風(fēng)的雄鷹

是否還在白云之上盤旋

或者一如壺口瀑布的水

已俯沖而下

草原上的，黃河岸邊的牛羊

應(yīng)該還是一如既往從容的樣子

還有那未曾謀面的女子

系著白云哈達(dá)的女子

穿花棉襖的女子

唱著秦腔、豫劇、呂劇的女子

給我寫信的女子

像母親一樣的女子

你是否一如往昔的年輕

并面帶慈祥的微笑

這封你寫給我的信

這封一直沒有結(jié)尾的信

我和我的先輩

還有我的后代，將一讀再讀

每一粒黃沙

都閃著金子的光

都閃著陽光的光

都是你今生，一再重復(fù)的話語

這水，讓我們一再絕望

又一再讓我們充滿希望

關(guān)于那些莊稼、野草、樹木

還有一座坍塌中的高原

那些無處安放的根

那些錯過生命的生命

在入海口的大地上

會遇見它們的來生

太陽，在入海口升起

夕陽，又在黃河源落下

這古老的每一天

這嶄新的每一天

這是我和你的命中注定

這是我們不容更改的一生一世

一個人的海

一個人走到岸邊

是從此天涯海角，還是回頭是岸

海面上沒有過往的船只

就不會有順手打劫

這大海，目前是一個人的私有財產(chǎn)

感謝無序亂飛的鷗鳥

此刻，它們是我的同類

我們被命運(yùn)安排在了共同的立場上

過往的志同道合

已在更為洶涌的人潮里分道揚(yáng)鑣

感謝腳下這碎成粉末的沙灘

它懷有足夠赤誠，像金子般令我垂涎欲滴

并讓我看到自己深淺不一的腳印

圈住我隨時隨地掀起的巨浪

也將我無限憂傷，打磨成岸邊散落的雪

感謝這寸步不離的島嶼

因?yàn)檫€要永世為敵

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和睦相處

世人眼中這公開的矛盾

孕育出的生命，可以熟視無睹

最后為了感謝這水下的魚群

我要低下曾不可一世的頭顱

即使永不相見，我們也有交匯的目光

感謝它們，替我背著一個人的大海在游蕩

感謝它們，替我背負(fù)了眾多的苦

在黃河入海口，我們是一群自帶光芒的人

黃河入海，我們回家

先穿過荒野、黃河、海岸線

在月光和泛著鹽堿的光芒下

在灘涂和葦叢中，立起電桿、鐵塔

讓光明站在更高的立場上

讓黑暗，成為一再襲來

又一再退去的潮水

用虔誠，站立成我們的姿勢

垂直，平行

等一些光落下來

構(gòu)成數(shù)不清的十字架

護(hù)佑光明無處不在

伸向遠(yuǎn)方的銀線

在遠(yuǎn)方率先點(diǎn)亮親人的燈盞

沉陷在淤泥中的腳步

掙扎，是最慢的速度

我們串起風(fēng)雨，天空和大地

待到萬家燈火時

待到馬達(dá)轟鳴時

夜晚中的汗水與淚水，閃著群星的光芒

在黃河入海口的荒野上，仰望星空

秋天的荒野上

神奇像泛濫的葦叢

會有一場飛雪，下在十月的深處

早晚的涼意，我和大雁一樣感同身受

它們將帶上孤獨(dú)飛往南方

留下來的我，將忍受更大的孤獨(dú)

夜幕下的荒野上

大風(fēng)淹沒了抽油機(jī)的聲響

一切高出荒野的鐵塔、房屋、煙囪

已消失在黑暗中

不，還有星空，這無奈的星空始終都在

我只需要仰起頭，像回到開天辟地的那一天

像這浩瀚，正好匹配我與生俱來的孤獨(d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