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低處（組詩）

王曉雁

守候

紅色的采油樹 桔色的抽油機

十年前的顏色

細心擦拭后依舊在荒原閃亮

當年給他們起的乳名

自己還在心里偷偷地叫

看著他們就像看著

兒子在玩耍 妻子在梳妝

春天的太陽升起在荒原的地平線上

抽油機周身沐浴著溫暖和煦的陽光

乍暖還寒的季節

荒原的風微寒

輕輕吹打在忙碌的采油人身上

陽光斜斜地射在采油人的面頰

沾滿汗珠的臉

瞬間散發出圣潔的光芒

采油的男人雙手合十

一口口的油井

就是他日夜不倦守候的妻子和孩子

美好的事物

黃昏的落日倚在蘆葦葉上

在六月的濃綠里 歌唱幸福

一條波瀾不驚的大河

平靜地向南流去

我最熟悉的那些人

在對岸的采油小站里

我看到荒原上疊起的葦浪

小路邊盛開的野菊花

采油女鮮艷的紅工衣

這些與美有關的事物

都與我相愛的人有關

當我每天經過她們

我都會在心底涌起幸福

這些將根深深扎在荒原的生命

她們的頑強 讓天地敬服

整個春天

整個春天

我都在荒原上行走

池塘邊萌芽的蘆葦

天空里掠過的海鷗

他們和萬物一起發出的天籟

都一一種進了月光里的記憶

讓在時光此岸的我頻頻回首

整個春天

我都在荒原上漫游

沿著巡井的小路

我把那些擦拭一新的抽油機尋找

那些與我朝夕相處的老伙伴

他們正做著春天里最寧靜的祈禱

整個春天

我都在激情的文字里燃燒

總有抵達地層深處的詩行

在某個夜晚 讓我仰望星空

不眠不休

井場上的采油女子

蹲下身子

靜靜傾聽抽油機的時刻

她靈敏的耳朵

甚至能聽到這高大的巨人平靜舒緩的心跳

莞爾一笑

旁邊的姐妹心領神會

今天是個讓人安心的日子

巨人一切安好

小巧玲瓏的采油女

手握沉重的巨大管鉗

靈巧地穿梭在鋼鐵的森林里

就像一只聰明伶俐的啄木鳥

逐一把鋼鐵巨樹上的病痛尋找

井場上的采油女子

對著荒原的天空

嫣然一笑

整片鋼鐵森林

瞬間奏響優美和諧的曲調

生命的低處

這些年

我和抽油機一起生活在荒原

和沼澤里的蘆葦作伴

和腳下的螞蟻作伴

日復一日看著這鋼鐵的巨人

為了石油

低頭 彎腰

我學會了對著天空的月亮微笑

給一些詞語找一些詩行

讓他們在楊柳岸曉風殘月外膾炙人口

曙色托起路邊沒有名字的野花

她踮起腳尖

對著貧瘠的荒原幸福地微笑

我緊挨她的花瓣

清晨的露滴

讓我領略生命低處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