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幾乎打亂了城市里正常運轉的一切。
原本滿租的商場里出現了越來越多掛著“鋪位待租”的店鋪;曾經主打高端定位的餐飲店家也推出了午市套餐,或是做起了外賣生意;零售店的老板、旅游平臺的創始人,甚至政府官員紛紛當起主播,試圖通過線上直播賣貨的方式減少停滯數月的城市商業造成的損失。
3月底4月初,雖然大部分中國的公司人都恢復到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中,但或多或少親歷的降薪、聽說的裁員、突然的部門解散,讓每個人都感知到了一個事實——沒有人能在這一場全球疫情中幸免。
當變化落到每個人的頭上,我們才有了切膚的感受。
這場持續數月的城市停擺,打破了我們在常態時期對美好生活的想象,那些原本堅固的支撐,看似穩固的行業規則、社會秩序、生活方式、消費理念正在發生改變。同時,疫情的蔓延也凸顯了城市發展中的病征,我們比以往更看清了城市化產物的一體兩面,并思考,到底是什么塑造了我們的城市。
第一財經·新一線城市研究所堅持在這個特殊時點發布《2020城市商業魅力排行榜》,是希望能持續觀察每年城市的變化,待追溯之時有一個可比的參照。同時,我們也特別制作了一份基于此次疫情的《2020城市應急能力報告》,從疫情響應與防控、信息公開與數字治理、城市基礎配置、城市復工應對四個方面來分析各個城市在應對大型公共突發衛生事件時的基本應急能力,以及在事件中逐步恢復的能力。
《2020城市商業魅力排行榜》評估的是城市在2019年的發展情況。這是該榜單發布的第五年,5年間,我們不斷打磨指標體系和算法,把榜單的維度設置和數據計算方法固定下來:將商業資源集聚度、城市樞紐性、城市人活躍度、生活方式多樣性、未來可塑性五個指標作為一級維度來評估中國城市。
170個主流消費品牌的商業門店數據、18家互聯網公司和數據機構的城市大數據依然是我們榜單的基礎。它們構成了五大一級維度下的17個二級維度指標和76個三級維度指標。二級維度以下的指標數據通過主成分分析法來客觀地得到上一級指標結果;五大一級維度和二級維度的指標結果則由新一線城市研究所專家委員會的專家賦予權重后,綜合計算得出。
2020年,15個進入“新一線”的城市依次是:成都、重慶、杭州、武漢、西安、天津、蘇州、南京、鄭州、長沙、東莞、沈陽、青島、合肥、佛山。其中與去年相比,合肥和佛山取代了昆明、寧波,第一次進入新一線城市名單。
在新一線城市中,一直保持增長的城市很少,重慶和東莞是僅有的兩個。而今年首次進入新一線城市名單的合肥與佛山,從2017年開始成長曲線就變得較為陡峭——合肥上升了5名,佛山則從第27位躍升至第19位,上升8名。

數據來源:新一線城市商業數據庫
今年榜單的主要變化在于,當中加入了更多“人的選擇”。在商業資源集聚度的商業核心指數中,首次引入了商圈到訪人次這一指標。城市里,越核心的商圈能吸引到越多的客流。人們愿意親自去線下商鋪走走,意味著便利的網購環境下,這些商圈依然有額外的吸引力。除此之外,我們也更關注城市對新城市人的吸引。相比于原住民,這些人的老家并不在這里,但他們選擇了這個城市作為第二故鄉,作為日常生活與工作的地方。百度地圖慧眼的人口吸引力指數、中國聯通大數據智慧足跡的外來工作人口數量與變化,都在說明這個問題。
這也是佛山能進入新一線城市名單的其中一個原因。隨著粵港澳大灣區的推進,創新產業的進駐,升級的廣佛都市圈,都為佛山帶來新的機遇。2016年宜家就把華南地區最大的一家門店建在了佛山南海區的千燈湖。經過這幾年的發展,佛山除了原本廣佛同城化帶來的居住人口,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工作人口。從運營商的手機信令(手機信令是手機用戶與發射基站或者微站之間的通信數據)數據看,佛山的外來工作人口僅次于蘇州,排在全國第八位。這讓佛山在考量人才吸引力和城市規模與增長的未來可塑性指標中上升了7個名次。
人的需求一直是我們討論城市發展方向時所需要考量的核心命題。人們追求生產與生活空間更為高效的使用,以及各項資源需要在這些空間中得到聚集和交換,這些要素的不斷變化動態地塑造了我們的城市。
在這個過程中,交通條件的持續改善使得人們能頻繁地往來城市之間,交換生產資料與創新要素,產生更大的經濟效益,也推動了科學技術的創新和發展。
武漢依舊能在新一線城市名單中占據頭部的位置——連續3年排在337個城市中的第8位——正是與它在全國城市交通網絡中的樞紐地位密不可分。這里需要強調的是,《2020城市商業魅力排行榜》評估的是城市在2019年的表現,它并沒有把今年開年這一場疫情帶來的影響計算在內。
自清朝起,九省通衢便是一個專門用來描述武漢的詞匯,這座地理位置絕佳的中部大城一直是全國交通的核心樞紐。根據2019年的數據綜合計算,武漢與全國其他城市在民航、公路和高鐵上的連通程度,即武漢的交通聯系度僅次于北京、廣州和上海。其中,武漢的高鐵站數量在全國城市中排名第四,市內有17個高鐵站,直達150個城市。武漢的交通樞紐能力還在上升,截至2019年8月,經過武漢的高鐵車次達到1026趟,比前一年增加了165趟。
但四通八達的交通給城市帶來流動的資源的同時,也讓疾病的流行變得更加容易。
2009年甲型H1N1流感共計感染130多萬人,涉及186個國家和地區。11年后,世界衛生組織發布的統計數據顯示,全球新冠肺炎確診病例累計已超過500萬例(截至發稿),共涉及214個國家和地區。雖然不同的流行病傳播速度、效率和方式不一,但一個現代社會的常識依然有效:流行病并沒有因為醫療技術的發展和人們衛生條件的改善而降低傳播性。
相反,高水平的城市化、高度聚集的人口、便利的交通樞紐,以及暢通的全球聯絡,使得病毒的傳播更加迅速。
“研究顯示,一個人口小于五十萬的社群比較可能讓麻疹絕跡?!辟Z德·梅森·戴蒙在《槍炮、病菌與鋼鐵》中寫道:“流行傳染病發展的起點是1.1萬年前農業的濫觴,和幾千年后如雨后春筍興起的城市?!?/p>
城市似乎是自帶“原罪”的。一方面,交通與人口增強了城市的規?;?,是城市產業經濟發展的動力。另一方面,人口的聚集性和流動性也成為這些群聚疾病傳播的溫床。
目前中國內地有337個地級及以上城市,加上縣級市,城市數量達到723個。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年底,中國已經擁有8.48億的城市人口,較70年前增長了13倍,城市化水平達到61%。年初的新冠肺炎疫情恰逢春運,這個每年中國規模最大的人口遷徙活動,讓流行病的傳播變得更容易和快速。
城市規劃的理論中有一個詞叫“韌性城市”,說的是城市系統在軟件和硬件上能緩和外界沖擊,并保持一定的彈性,在較短時間內從風險中恢復到原來狀態的能力。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如何抵御流行疾病、突發災害,增強抗風險能力,避免城市停擺,都將是是每個城市管理者不得不應對的城市治理命題。
武漢是中國16座人口超千萬的超大城市之一。如果疫情發生在中國的其他城市,它們會做得比武漢更好嗎?
新一線城市研究所制作了一份《2020城市應急能力報告》嘗試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選取了55個主要城市納入分析,篩選的條件包括《2020城市商業魅力排行榜》中排名前25位的一線、新一線及二線城市,加上所有省會城市,以及新冠肺炎本土確診病例前50位、本土確診病例占常住人口比例前25位的城市。
在城市的商業魅力評估上,我們—直以來強調的是規模效應。但當命題落到城市治理上,“人均”的概念需要被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
這份報告評估的內容包括:城市應對大型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的能力,比如政府面對突發事件的響應效率、公共衛生系統下的財政預算與管理者專業度;城市信息公開與疫情下的數字治理能力;構成城市公共服務能力基底的城市基礎醫療資源、生活物資的供給情況等;此外還包括各城市政府發布的復工政策及其力度。《2020城市應急能力報告》的正文中,我們將詳細解讀每一個維度,并具體分析各個城市在不同維度上抵御風險的能力,看看哪些城市在哪些方面做得更好。
城市的發展從來都不會遵循固定的路徑。在這場疫情發生之前,所有人對城市的期待都聚焦在通過城市之間愈發緊密的連結,優化形塑城市各項要素的配置,獲得生活品質的提升。而現在,城市交往的兩面性被重新擺到了桌面上,我們到底需要什么樣的城市網絡,變成了一個新的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