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個職業投資者都想在大危機中獲利,如同每個戰士都期待在大戰中拿下赫赫戰功。
12年前的全球金融危機中,我還是一個入行不久的小兵。看著每天狂跌的市場,像看電影,一方面恐懼,一方面亢奮,渾然不知那場風暴是千載難逢的大機遇。
當危機過去后回頭看,我追悔莫及,自己竟然錯過了時代的大底。那時候什么都不要干,買入標準普爾500指數,到上個月可以賺5倍,3年5倍的股票不可勝數。
因此,在此后的從業生涯中,我暗下決心,一定不能錯過下一次大機遇。此后,作為一個有興趣關注各種投資和投機的人,我經歷了各種市場的崩盤:歐債危機歐元的崩盤、A股2015年股災崩盤、日本核泄漏的崩盤等各種“正常”金融市場的崩盤,以及比特幣和數字貨幣司空見慣的崩盤和歸零。每次崩盤之后,無一例外都是報復性的反彈,而在崩盤之前都是狂熱的上漲。
非常遺憾的是,這些大起大落,我并沒有能夠把握到太多,個別機會中曾經有幾十倍利潤但倉位并不重。而現在,又走到了一次可能的大危機的前面。這是一次由醫療系統性風險引發的大級別危機。為了把握這次大危機,我特意梳理了危機中最重要的三件事情以及一只風向標股票。
第一件事:捂上耳朵,只聽大師的,不聽大眾的
在半山腰的時候,很多人抄底;當山底來臨的時候,抄底的都已消失。人的心里很矛盾:一個朋友無理由的恐懼會讓你不敢下手,而另一個人說這是長期投資機會的時候,你又覺得這不是“長期看人都會死的”另外一種無聊話語嗎。永恒的遺憾是:要么出手過早,要么該出手時沒有出手。
我們很容易被過多的信息誤導。投行的報告、媒體的分析、大眾的恐慌、原始的抄底沖動,這些都是讓我們錯失良機的罪魁禍首。人想通過特立獨行證明自己,但又不可避免地從眾。
大危機中能賺錢的一定是久經考驗的大師,其他人說的話都沒有參考價值。聽真正投資大師的聲音,看他們的行動。巴菲特在2008年金融危機中出手挽救了高盛,那個時機,那個時點,就是一種底部出現的信號。大師往往具有他人不知的信息、他人不及的資源和判斷。
真正的大師,我認為值得在危機中作為風向標的,只有這么幾個。巴菲特自不必說。不管索羅斯的名聲如何糟糕,他是一個經歷如此多動蕩的老人,對政治和社會的看法有其獨到之處。美聯儲前主席格林斯潘,他的《動蕩的世界:風險、人性與未來》一書對危機有著精辟的分析。橋水基金的達利歐也是一個對宏觀判斷異常準確的人,他超乎尋常地預見了這場全球沖突和醫療系統危機。國人的話,我更愿意去看段永平會買什么公司,更愿意去聽李迅雷、張憶東、高善文這些久經沙場的老手的真正想法,請注意是他們真正的想法,不一定是發諸報端的想法。
第二件事情:考慮極限情況,到風暴的最中心買最安全的資產
2008年3月份次貸危機導致華爾街五大投行之一的貝爾斯登破產后,我在做一個PPT,我的老板不停和我強調這不是“次級貸款”危機,而是全面的“credit crunch”——金融最底層的“信用”發生了全面崩塌,它將改變整個金融業的圖景。
但凡是大危機,它的發展不會是一周或者兩周,而是持續3到6個月的核心事件,以及持續一年以上的發酵。一到兩周的事情只能說是一次大型閃崩,中長期影響有限。2007年的夏天,次貸危機已經顯露端倪,半年后貝爾斯登破產,再半年后雷曼破產,此后所有金融機構都面臨破產危機,金融體系瀕危。炸彈從小的開始一個個變大,危機的名字也越來越大,從小眾的次貸變成了金融海嘯。真正金融危機的黑暗區間是從2008年10月到2009年3月,持續半年時間。危機前是序章,危機后是次生災害。
當一個危機發展到“小說家都想象不出后面還有什么糟糕事情”的時候,危機就到頭了。
剛剛過去的周四(2020年3月12日)晚上,美股指數歷史性暴跌9.51%,我翻看行情,最慘的股票是游輪股。皇家加勒比郵輪公司的凈利潤是19億美元,市值僅剩58億美元,股價跌去了80%,市盈率只有3倍。這樣的股票是不是到極限了呢?災難過后,人們還是會做郵輪吧?這個“吧”字聽起來有點遲疑。他會不會撐不過去破產了?但他的凈資產有127億,破產的情況下127億的凈資產是不是可清算到58億呢?有誰會買那么大的船呢?如果變賣資產,是改成油輪裝石油還是改成軍艦去巡航?
還有美國航空,股價下跌了75%,按正常年份的盈利計算市盈率計算只有三倍多。將來不可能不坐飛機吧?這個“吧”是肯定的。如果美國航空破產,美國政府會救它嗎?但是它的凈資產是負的。這就是極限。
到風暴的最最中心,能看到受災最嚴重的股票,爛到極限就是安全。然而,我們不要奢求買到最低點。這就需要注意第三件事情。
第三件事情:摒牢了,不要加入戰斗,而是去打掃戰場
太多的名言讓我們不要去抄底,比如,不要試圖去抓住一把下落的刀子。只做多股票的人,很難有多空思維。只有做過期貨的人才知道多空博弈的慘烈;只有做過期權的人才知道時間的價值。
我在朋友圈曾經發過一段話:
“兩個人在打架,輪次被對方暴擊跌倒,各自爬起來再打,看不出勝負。此時的你最好趕緊跑,別被誤傷,躲一邊吃瓜。不要輕易加入任何一方的戰隊。輕易給一方幫忙的結果是,不管誰贏,你的代價都會極其慘痛。何嘗不等兩人都沒力氣再打的時候去打掃戰場?隨便你K.O.這打架的兩個人就是現在的股市多頭和空頭。”
如果不想被誤傷,就不要輕易動手。屏住呼吸,打消無數次以后一定后悔剁手的下單沖動,等待尸橫遍野的時候出來打掃戰場。
在危機中,我們需要確定的是“底部區域”而非“底”。用微積分算過概率的人會知道,股價落在一個區間的概率可以計算,區間越小概率越小,落在一個點上的概率接近于零。美國航空可能還會從14.3跌到10.5,和它的最高點比的跌幅只是從75.42%變成了81.95%,多波動了6個百分點而已,這很容易。但如果14.3進場,跌到10.5,已經抄底虧損了30%。戰士的士氣會大受影響。但是我相信在大概率上14.3已經處于底部區域區間。
對危機的級別做出定義,對危機持續時間做出判斷,是在危機中戰斗最重要的事。此次美股的下跌空間很大。連可口可樂這樣的公司,近三年都上漲了68%:一個永遠賣2塊錢一瓶的公司。
回調的概念是20%到30%跌幅,標準大熊市的跌幅是60%以上。而崩盤,是90%以上。
這次唯一的區別是下跌來得太快。但我們用年線可以看到噴泉的另一邊是高射炮,而另一邊的下泄才剛剛開始。
并非去渲染恐慌情緒,只是討論一種概率上的可能。過去10年,美國股市一路向上漲了5倍,借著危機下跌50%并不意外。但是,也許確實我們不能用“漲多了必跌,大漲必大跌”來預測現在的新范式。
假設疫情的全球大爆發真的導致了經濟大衰退呢?何時出手最為安全?
依然遵循專業主義。
我們只需要買入宇宙級抄底專業戶巴菲特的伯克希爾公司的股票就行。以巴菲特的嚴苛標準,在危機中他大手筆買入的股票一定是“一救就活,不救就死”的公司。我們更關心的是能救活的公司。救活一個公司需要大資金,咱們迷之自信地拿幾千萬去抄底,沒有其他人跟進,一個人救不活一個公司。但是巴菲特可以。他現在有1000多億現金,而且是美元,在手。
買巴菲特的公司以及巴菲特要去救的公司去抄底美股,是懶人策略。這個策略的前提是老爺子身體健康,且伯克希爾的再保險業務沒有因大災難被理賠賠穿。如果真的有危機的話,這兩點是伯克希爾的危機極限。
捂上耳朵,只聽大師的,不聽大眾的;考慮極限情況,到風暴的最中心買最安全的資產;摒牢了,不要加入戰斗,而是去打掃戰場;買入宇宙抄底專業戶公司的股票。
以上就是大危機中的三件事情和一只股票。希望每個人都健康。
(冀田,領復資本創始人、CFA、《家庭投資和家族辦公室》一書作者、金融市場專家、風險投資人。本文僅代表個人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