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對不起

張正耀

“五一”放假，學生都離校了，我也趁機放松了下來。臨近傍晚，路上遇到食堂工友，他跟我說了一件事：我班上的小 J同學在外面喝酒，而且好像已經喝了不止一頓了。我頓時急了，小 J不是回家了嗎？可具體情況工友也不清楚。我忙急火撩地去找，結果大大小小的飯店都找遍了，都沒有他的蹤影。直到晚上十點多鐘，我才看到他踉踉蹌蹌、歪歪扭扭地進了校門。我好不容易才把一身酒氣的他送到宿舍，結果他一倒在床上就打起了鼾聲。

離高考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大多數學生都在沒日沒夜地學習，但小 J卻優哉游哉，毫無緊張感。我也跟他談過幾次心，但好像觸動不大，對考大學他已經完全失去了信心，因為前兩年的時光浪費得太多、虛度得太多。其實他是“有才”的，普通話好，身體形象佳，有一副優美的歌喉，是校園廣播臺的播音員，是學校元旦文藝匯演的一號男主持。

第二天一早，我去看他，他還在酣睡，地上滿是污穢之物，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我先“打掃戰場”。等我忙活一氣之后，他也醒了，滿臉的羞赧與愧疚。我帶他到我家，喝了兩碗稀飯后，他眼里紅紅的，聲帶哭腔：“老師，對不起！”

我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許多年后，師生聚會時，我們自然聊起了過去。他說永遠難忘那件事，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喝醉酒，很不應該。所幸的是老師沒有批評，沒有責怪，沒有懲罰，甚至都沒有在任何同學、老師面前提過。更讓他記憶尤深的是，從小學到高中，他一直都是老師眼中的“差生”，沒有得到老師肯定過、表揚過，只有我公開說他普通話很好，有氣質，能播音，會主持，并把他推薦給校團委，于是他才有了那一段充滿陽光的日子。不但如此，進入部隊后，每年的唱歌比賽，他都是冠軍?，F在他所在的公司組織文藝活動，首席評委都非他莫屬。

當然，在這件事上我也有過糾結：對小 J一點批評教育的話也沒說，是否盡到了一位老師的責任？但轉念一想，我面對的是一個年輕而充滿激情的生命，是天真無邪、美麗純潔、恣意怒放的一朵鮮花，滿是狂放與傲氣、幼稚和嬌嫩，極需要我的沉穩與冷靜，溫情和關愛，用柔情化困境，總比用簡單粗魯的方式好得多。我所追求的是教育效果，那又何必在乎用什么方式呢？

這樣的故事今天講述起來，感覺特別美好，也許當時我也確實氣惱、著急，但我沒有失智，為此我很慶幸，不然就收獲不到現在的欣喜。學生怎么會不犯錯呢？我經常跟一些年輕教師說，小時候不打架不正常，長大了還打架也不正常。 在對待學生的錯誤時，剛性的東西要少一些，柔性的東西要多一些。要用寬容、理解，甚至是寬恕的心態對待每一位學生。這樣，師生之間才不會產生隔膜，彼此的情感才不會形成壁壘。其實，很多時候學生并不是故意或者存心犯錯的，老師要找到恰當的處理方式，智慧地化解危機。

“老師，對不起”，這是誠懇的道歉、真誠的自省，是生命的覺醒與成熟。如此美好的故事，讓我更加堅信：愛的回報雖然遲到，但卻永遠不會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