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青梅竹馬變成“舉案齊眉”

徐憶敤

一

我和大偉是青梅竹馬。小時候，大偉的爸媽和我爸媽是一個單位的同事，我們同在一個家屬大院長大。大偉比我大三歲，一直以哥哥自居。他每天陪我玩兒、保護我，當我爸爸出差、媽媽加班時，他就把我領到他們家吃飯，還把他最愛吃的紅燒肉悄悄埋到我的碗里。我在他們家“騙吃騙喝”的次數數都數不過來。那時，大偉的媽媽常和我開玩笑：“吃了我家這么多飯，以后就給我們家做媳婦吧。”我聽她這樣說，就忽閃著眼睛乖乖地回答：“好啊。等我長大了就給大偉哥哥做媳婦兒。”大偉聽到卻紅了臉，一扭身躲出了屋子。其實，我心里有我的“小算盤”，大偉媽媽做的紅燒肉比我媽做得香多了，我就是饞她的手藝，想著以后可以每天痛痛快快地吃。

我們逐漸長大，卻依然親密無間。我有不懂的數學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問大偉。而每逢寒暑假，兩家的爸媽也總是相約著一起去外面度假。直到初中的那一次，我忽然發現自己來了例假，緊張的我不知如何是好，一個人窘迫地躲在操場一角偷偷哭泣。這一幕正好被大偉看到了，他心急火燎地跑到我身邊，著急地問：“是誰欺負你了？我幫你去教訓他。”我搖搖頭。當他看到我一直用書包擋著白裙子的一角時，仿佛突然間明白了什么。“等著我，別瞎跑。”他匆匆丟下一句，便急急地走開了，當他再回來時，悄悄把一包衛生棉塞到了我手里。我忽然一陣羞澀，緊接著又感覺暖暖的，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情愫在我心中悄悄升起……

大學畢業時，談過兩場不痛不癢的戀愛的我又恢復了單身。我每天晃晃悠悠、不疾不徐地上班、下班、看劇、刷手機，可把我嫁女心切的老媽急壞了。她開始天天在我耳邊嘮叨，終于在又一次被她數落得體無完膚之后，我賭氣地下了一個決定：等會兒我出門見到的第一個男人，就是我的戀愛對象。

沒想到事情居然那么巧，沒等我出門，大偉就來敲我家的門了，原來他媽媽做了青團，知道我媽喜歡吃，就讓他給送了一點來。

二十多歲的大偉身材高大魁梧，雖然說不上帥氣，但很有男人味。我知道他至今沒有女朋友，于是略施小計，他就乖乖地上鉤了，我們從當初的“兄妹”成了戀人。

知道我和大偉談戀愛，雙方父母都十分滿意，我媽和大偉媽還一個勁地嘮叨：“打小我就看這兩個孩子合適。現在好，兩家人真成一家人了。”在她們旁敲側擊的吹捧下，我和大偉談著談著，就順理成章地奔著結婚去了。

直到婚禮前一晚，我獨自對著鋪滿床的婚紗才回過味來，明天開始我就是大偉的妻子了，我以后要和他天天生活在一起，實打實地過日子了。

二

婚禮上，大偉緊張得滿頭大汗。當司儀開玩笑地問他我們的戀愛經歷時，這家伙才吞吞吐吐地承認，其實從很小的時候起，他就一直在偷偷地喜歡我，希望有一天能把我娶回家。在大家的哄笑聲中，他嘟噥了一句：“以后我們一定相親相愛，舉案齊眉。”臺下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我卻有些悻悻的，這么老土的誓言也就大偉想得出來。

婚后，大偉果然實踐諾言，對我體貼入微，關心備至。我說往東他絕不往西，我要星星他絕不給月亮。大家都說我好福氣，爸媽更是對他滿意有加，一看到這個女婿就笑得臉上成了一朵花。我卻覺得不滿意。大偉溫柔是溫柔，我們的感情卻總是少了點激情。不錯，就是少了激情。

對比閨蜜文文和她男友的相識經歷，我的愛情更是有些乏味。那時，文文一個人去意大利自由行，沒想到半路上遇到賊偷她的錢包。她當時就急哭了，錢就算了，關鍵里面有她所有的證件。就在她不知所措時，一個帥氣的男生從天而降，展開飛毛腿的功夫，硬是幫她把錢包給追了回來。就這樣，文文和他認識了。男生也是一個人去意大利旅行，為了表達感謝，文文請他吃了頓飯，結賬的時候男生搶先買了單。文文覺得不好意思，又提出請他喝咖啡。就這樣一來二去，兩個人慢慢好上了。

看著文文和男友在威尼斯的合照，我不禁滿心羨慕。多浪漫的愛情啊。為了紀念這段神奇的邂逅，他們此后每年夏季都會出去旅游一次，有時在國內，有時去境外。看他們神仙眷侶般的日子，我越發覺得自己和大偉的婚姻平淡無奇。兩個人每天上班、下班，休息日回家看望雙方父母。最大的樂趣就是大偉在網上新學了一道菜，然后興致盎然地做給我吃。如果我說句好，他就眉開眼笑;如果我不說話，他就誠惶誠恐，糾結自己哪兒還做得不到位。

盡管文文也多次表達了對我和青梅竹馬修成正果的羨慕，我卻總覺得她是在安慰我。好多次，我都苦惱地摸著自己越來越圓潤的臉，苦笑著對文文說：“我們家大偉除了把我喂得越來越胖，什么情調都不懂。”

三

我和大偉說，我要出去旅行。大偉興致勃勃地一口答應，并拍著胸脯說由他來安排。等到他把行程、機票、準備事項全都整理好，規規整整地打印出來交到我面前時，我卻差點崩潰了。這算什么？我明明想要的是兩個人的浪漫之旅，可他倒好，把我爸媽和他爸媽全都安排上了。而且還是那種農家樂性質的山里游。當時我就氣得臉色發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大偉卻很委屈：“你不是說要出去旅游嗎？咱爸咱媽年紀都大了，太遠的地方也不適合他們，就這山里最好，不光山清水秀，空氣好、環境好，而且吃的東西也健康……”

沒等他把話說完，我轉身就跑了出去。和這種沒情沒調的人真的無話可說。那一刻，我甚至懷疑自己嫁給他是否錯了。

我去找了文文。正好她男朋友約她一起出去唱歌，我就當電燈泡跟著一塊兒去了。

歌廳里的氣氛嗨極了。我坐在那里，既開心又有些惶惑。自從和大偉在一起，我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氛圍了。

文文的男朋友看來是這里的常客，不時地有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和他熱情地打招呼。剛開始文文還沒啥反應，到了后來她有些不滿意了，隨口嘀咕了一句：“你怎么認識這么多女孩子？”可能是覺得當著我這個外人沒面子了吧，沒想到他對著文文脫口而出就是一句：“你管得著嗎？”“我怎么就管不著了？我是不是你女朋友？”文文的嗓門也大了。我在一邊十分尷尬，正想勸勸她，她男朋友卻突然站起身：“我就煩你這副腔調。”

看著他揚長而去的背影，我有些莫名其妙：“他怎么能這樣對你？”文文無奈地搖搖頭：“他就是這個脾氣。我倆經常這樣，吵了好，好了吵。”說到這里，她瞥我一眼：“你不是一直羨慕我們有激情嗎？喏，這就是我們的激情。”

我不答話，心里卻充滿了失望。原來，文文的感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美好。雖然文文口口聲聲說她和男朋友多么相愛，可如果真正愛她，她男朋友又怎么會用這種態度對待她？我忽然想起了大偉，他對我從來都是那么有耐心，不要說吵架了，就連大聲說話都沒有。以前我總把這一切視作理所當然。但現在一對比，我才發現原來他的溫柔體貼是那么難能可貴。想到這里，我忽然特別想回家。

當我打開家門時，看到大偉正在廚房里忙碌。我問他怎么還不睡，他說在幫我熬紅糖姜湯：“來例假了也不知道多休息休息，這么晚了還往外跑。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打算去找你了。”說完，大偉把杯子遞到我面前：“快趁熱喝。下次可別耍小孩子脾氣了。”

“大偉，你真好。”我忽然一把抱住了他，認真地對他說：“我愛你。”大偉的臉一下紅了：“夫妻兩個說什么愛不愛的。”但我分明地看到，有笑意從他的眼里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