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寵物自由”奮斗

王曦路

我一直知道我媳婦吳麗是個十分有愛心的人，尤其是對小動物，常常在路上看著人家的寵物走不動道。我開玩笑問她要不要自己養一只試試，她十分灑脫地跟我說：“我看看就好了，養那個多費錢啊，咱還得過日子呢。”聽她如此為我們倆的小家打算，我心里別提多高興了。

只可惜好景不長。有一次，我坐在沙發上看上月花唄賬單，居然高達八千多元！這里面屬于我的只有七雙襪子，吳麗自己添了一件衣服和一些日用品，滿打滿算不超過四千元。其余的全花在了我家新成員果凍身上。

一

我和吳麗是大學同學，畢業后我們留在了同一座城市上班，婚后我們過了很長一段蜜里調油的日子。平時我下班后會去接她一起回家，周末節假日便窩在家里看電視，或者出去看個電影吃個飯，兩個人的日子過得輕松自在。然而，這種美好的生活被一只貓打破了。

吳麗的一位朋友因為工作調動要去另一座城市，臨走前把心愛的貓咪果凍托付給吳麗。雖然果凍的到來是個意外，但終于圓了吳麗養寵物的夢想。“也是個美好的意外吧。”我當時這么想。可見我還是太天真了。

在朋友的指導下，吳麗寫了滿滿八頁紙的“果凍飼養指南”，還對著電腦在電話里和朋友反復確認反復琢磨。我開玩笑道：“當年高考都沒這么用心吧？”吳麗嘻嘻笑：“老公你吃醋啦？別醋別醋，你還是我最親愛的。”

果凍渾身奶白色，只有頭頂和尾巴上有一圈黑毛，性子很活潑，并且十分黏人，因此格外討吳麗的歡心。最開始，吳麗在網上給果凍買二十多元錢一斤的國產貓糧、三元一包的妙鮮包、一百多元錢二十斤的貓砂、十元包郵的皮老鼠玩具。這個花費并不算太多，我倆少去吃頓飯看場電影的事。哪知道，養貓也有鄙視鏈。

一次我和吳麗帶果凍去寵物店洗澡時，店員一邊問果凍的日常情況，一邊說果凍太瘦了，皮毛也不夠光滑。她一邊給果凍吹著毛，抬頭問吳麗：“你知道國產的貓糧和進口的貓糧區別有多大嗎？你真的相信那些幾十元錢一袋的貓糧里有真正的金槍魚嗎？”店員繼續指著旁邊一只高地折耳貓說：“你看，這只貓叫哥斯拉，它吃的是天然糧，二十元錢一聽的罐頭，這吃得好才能長得好呀。你再看它的毛，多光滑呀。貓貓既然跟了我們，我們就要對它們負責！吃進嘴里的東西直接決定了貓貓們的幸福程度，可隨意不得！”

吳麗被店員的話徹底震住了，一時羞一時囧，和我面面相覷。臨走前，店員熱情地邀請吳麗加入了她們店的貓友微信群。

二

加入這個群后，我們的生活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吳麗當天就在一位群友的推存下，買了一箱意大利天然貓糧，十斤居然要七百多元！還有一箱貓罐頭，價值三百元，卻只有十五聽。一聽二兩的罐頭就要二十元錢，這比我中午在單位吃的午餐還要貴。我心里有點不舒服，嘟囔了一句：“這貓吃的比人還好呢！”吳麗聽到后露出不贊同的表情，把在寵物店那一套國產貓糧進口貓糧的理論又給我重復了一遍，還把微信群里別人家貓的優渥生活跟我展示了一通。總而言之，仿佛我家果凍之前的生活是“水深火熱”，現在這才叫正常水平。

吳麗還買了一個超大型的貓爬架，說可以豐富果凍的日常生活，要不然我們白天上班去了，果凍在家太無聊，會得抑郁癥的。巨大的貓爬架一擺進來，頓時占據了半個客廳，人走路都得側著身子。為此我頗有怨言，在我抱怨了幾次之后，吳麗居然提出換一套房子！

她給我羅列了幾條換房理由：這里的房租單價太高，房子朝向不好，房間太小，果凍沒辦法歡快地玩耍等等。她還給我看了網上別人家的貓，甚至擁有一個單獨的起居室和游樂室！裝修之豪華，讓我瞠目結舌。

在吳麗的堅持下，我們退掉了一居室，準備換一套兩室一廳，市區的房租實在太高，最后我們只得把房子租在了郊區。以前我可以七點四十五分起床，一路慢慢悠悠，吃個早餐再到單位。現在我不得不提前四十分鐘起床，有時等車時間久了連早餐都吃不上。但吳麗覺得很值，她說用這四十分鐘換來了更大的房子，住得更舒適。可在我看來，她的主要目的就是讓果凍可以在家里撒歡。

換了房子后，吳麗更是在寵貓路上一去不回頭了。她買了一種六百八十元二十斤的貓砂。我表示實在不能理解，她卻一臉得意地問我：“你現在是不是聞不到味兒了？都是這活性炭貓砂的功勞。買這個貓砂的錢可不能全算在果凍頭上，畢竟也改善了我們倆的生活品質呀。”我在心里苦笑，再看那只四腳貓兒時好像它全身閃著金錢的光芒。

就算照看得這樣精細，果凍還是生了病。過了一陣子，果凍無精打采，貓糧也不吃，還不停地流眼淚流口水，吳麗著急地送它去寵物醫院。醫生查血查便后說是感染了披衣菌肺炎，幾天針打下來，花了三千多元。看著一下子消瘦了一大圈的果凍，吳麗心疼得直掉眼淚，自此后對它的照顧更是精細得好比養奶娃兒。為了照顧果凍，吳麗專門請了兩天事假，五百元的全勤獎一下就沒了。

三

我意識到，果凍的到來已經對我們的生活產生了太大的影響。那天，果凍的情況終于好轉，吳麗看上去心情也不錯，等她喂完貓糧，我說：“我們在果凍身上的花費太高了，有了果凍后，我們原定的存款計劃就沒完成過，這樣下去怎么買房？怎么要孩子？”我表達了想要把果凍送走的想法。

吳麗聽到我說要把果凍送走，十分意外：“果凍還在生病，你就要拋棄它了？”我一聽便知道她想歪了，想和她解釋，但吳麗大概是連日照顧果凍太過疲憊，又一時激動，一點兒也聽不進去我的話，跟我大吵一架。想到這幾個月因為上班要轉車，我都遲到兩次了，差點被扣獎金，我的態度也強硬起來。

我們冷戰了幾天后，吳麗有意求和，我順勢與她和好了。但我心里還是掛著這件事，這次，我耐心地跟吳麗解釋：“我們都是普通的工薪族，還要存錢買房過日子，在這大城市立足何其不易，真的沒有時間、精力和金錢去照顧好一只貓了。現在我們每個月買貓糧、貓砂和玩具什么的，都夠付按揭了吧？”

看吳麗有點動容，我又和她說起了我們在寵物醫院見到的那只得了腹膜炎的貓，醫生說治好得花四五萬。“如果是果凍得了那種病，我們是治還是不治呢？”見吳麗一時無話，我又接著說，“再說，我們倆工作都忙，有時周末還要加班，果凍獨自在家，多悶呀？寵物和人一樣，都需要陪伴。假如我們將果凍送給一個需要陪伴的人，那不是兩全其美嗎？”在我的反復勸說下，吳麗終于默認了我的想法。

于是我開始張羅著給果凍找新主人，為了讓吳麗放心，這個新主人必須得各方面條件過關才行。功夫不負有心人，我聯系到一位我上學時的老師，現在退休在家，兒女不在身邊，正需要寵物作伴。老太太家在一樓，院子很大，果凍在那兒可以開足馬力撒歡兒了。

送走果凍后，怕吳麗心里郁悶，我還琢磨要如何安慰她，卻不想她又早出晚歸了起來。我忍不住問她，她笑呵呵地說：“我陪同事看房去了。”說著便開心地暢想起以后新房要裝修成什么樣。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樣子，我以為她已經對果凍釋懷了，但吳麗馬上接著說了一句：“老公，等我們的孩子會走路了再養只寵物陪他吧，那時候我們一定能養得起了。”行吧，繼有房有車有娃之后，有寵物成了我家最新的奮斗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