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秋平 洪燕秋 耿學斯▲ 文 磊
功能性便秘(function constipation,FC)是消化系統常見病、難治病,全球發病率逐漸上升。FC的發生與多種因素相關,但發病機制尚未完全闡明。研究顯示,伴有結腸動力障礙的FC患者占相當比例[1]。目前普遍認為Cajal 間質細胞(interstitial cells of Cajal,ICC)的異常是導致胃腸道動力障礙性疾病的一個重要原因,ICC 特異性表達的酪氨酸蛋白激酶生長因子受體(Tyrosine kinase growth factor receptor,c-kit)及其配體干細胞因子(stem cell factor,SCF)結合所啟動的信號通路對ICC 生長發育及功能的維持至關重要。中醫認為便秘的反復發生主要由于陰血不足,腸道失潤,或氣虛氣滯,推動無力,或兩者兼并。基于“運脾滋陰”治法的腸潤方在前期臨床研究中取得確切療效[2-3]。本研究旨在探討腸潤方對FC 大鼠結腸ICC 及c-kit/SCF信號系統的影響,揭示滋陰行氣法治療FC、改善結腸動力的可能作用機制。
1.1 動物健康SD大鼠72只,雌雄各半,體重(220±20)g,由廈門大學實驗動物中心采購提供,許可證號:SYXK(閩)2013-0006。飼料、墊料來源同上,飼養室溫度20℃~25℃,濕度45%~55%。
1.2 藥物與試劑腸潤方(炒白術20g,玄參15g,麥冬15g,火麻仁15g,枳實15g,檳榔15g),腸潤方水煎劑:將95g 生藥飲片浸泡于蒸餾水中(蒸餾水略沒過飲片即可)1h后回流煮沸30min,濾出藥液,再加入蒸餾水(蒸餾水略沒過飲片即可),同法煮沸30min,過濾。將兩次得到的濾液混合,在3500rpm 離心濾液10min,藥液旋蒸濃縮至47.5mL,得到200%腸潤方水煎液。實驗前配制含生藥量分別為0.5g/ml、1g/ml 和2g/ml的腸潤方水煎液。
麻仁丸:福州海王金象中藥制藥有限公司(批號:1805042);復方地芬諾酯:新鄉市常樂制藥有限公司(批號:17040952);PBS 磷酸緩沖液(索萊寶公司,批號:P1010);BCA 蛋白濃度測定試劑盒(碧云天公司,批號:P0010S);PVDF 膜(邁博瑞公司,批號:R7EA3809G);c-kit 抗體(Thermo Fisher 公司,批號:34-8800);SCF 抗體(Abcama 公司,批號:ab64677);IgG抗體(Abcama公司,批號:ab150077),RNA提取試劑盒(Promega 公司,批號:LS1040);逆轉錄試劑盒(Promega 公司,批號:A5001);RT-PCR 試劑(全式金公司,批號:AQ101-03);免疫組化染色試劑盒(索萊寶公司,批號:SP0041)。
1.3 分組與造模72 只健康SD 大鼠正常喂養和觀察1周,隨機分為空白組、模型組、麻仁丸組以及腸潤方高、中、低劑量組,共6 組,每組12 只。根據課題組前期實驗造模方法造模[4],空白組予蒸餾水2.2 ml/次,2次/天灌胃,模型組、麻仁丸組、腸潤方組予復方地芬諾脂10mg/kg/d 灌胃,連續灌胃14 天。各組均于末次給藥30min 后以0.2mL/20g 的墨汁灌胃,記錄大鼠首粒黑便排出時間、6h 內的排便粒數和大便性狀,通過SPSS 22.0 統計軟件進行分析,驗證便秘模型成功制備。
1.4 藥物干預造模成功后,空白組、模型組均予蒸餾水1ml/100g/天,2 次/天灌胃;麻仁丸組予規格為0.6g/粒的麻仁丸按成人(60kg)日服計量2.4g 換算成SD大鼠劑量0.3g/kg/d,2次/d灌胃;腸潤方高、中、低劑量組根據《中藥藥理實驗方法學》計算出中藥人鼠等效劑量,按成人(60kg)日服劑量95g換算成SD大鼠服用劑量為低劑量組5.5g/kg/d,中劑量組11g/kg/d,高劑量組22g/kg/d,2次/d灌胃,各組連續灌胃14天后進行取材。
1.5 標本采集末次給藥結束后,禁食不禁水12h,頸椎脫臼處死動物,打開大鼠腹腔取2cm結腸腸管共2份,1份經生理鹽水清洗后用OTC保鮮劑固定,液氮保存待western blot 及RT-PCR 測定,1 份固定于中性福爾馬林中,以待免疫組化測定。
1.6 免疫組織化學法檢測取放于4%多聚甲醛固定的組織,經脫水、包埋制成連續切片。石蠟切片脫蠟后進行抗原修復。用組化筆畫圈圍住組織,滴加3%過氧化氫滅活內源酶活性。加山羊血清封閉液封閉非特異性位點,室溫10min。甩掉封閉液,圈內滴加一抗(1:1000稀釋的兔抗鼠c-kit或1:1000稀釋的兔抗鼠SCF)蓋住組織,放入濕盒內4℃過夜。二抗(1:3000稀釋的羊抗兔IgG)室溫孵育10min。鏈霉菌抗生物素-過氧化物酶溶液在室溫下孵育10min,DAB 顯色。蘇木素復染細胞核,自來水沖洗反藍,1%鹽酸酒精分化3秒,自來水沖洗三分鐘,脫水,中性樹膠封片。用Definiens Tissue StudioTM 圖象分析系統,測定各組ckit、SCF 陽性細胞的平均光密度值(average optical den-sity,AOD)。
1.7 Western Blot 檢測取大鼠結腸組織樣品,加入蛋白裂解液混勻,冰上靜置10~15min,12000rpm離心10min,取上清液,重復離心,BCA 蛋白測定試劑盒測得待測樣品的蛋白濃度。進行SDS-PAGE電泳,轉膜,PVDF膜取出置于含5%奶粉的TBST中,室溫慢搖封閉1h,一抗(1:1000 稀釋的兔抗鼠c-kit 或1:1000稀釋的兔抗鼠SCF)放置低速搖床上4℃過夜。TBST漂洗3次,10min/次,室溫孵育辣根過氧化物酶標記山羊抗兔二抗(1:3000 稀釋的羊抗兔IgG)低速孵育1h,TBST漂洗3次,10min/次。ECL工作液浸潤PVDF膜,避光顯影,Tubulin作為內參照。
1.8 RT-PCR 檢測取液氮凍存新鮮結腸組織,提取總RNA,測定RNA 濃度,RNA 電泳測定其完整性。經promega 反轉錄試劑盒操作,所得cDNA 進行RTPCR 檢測。反應體系共10μL。經ABI Primer Express10 軟件設計熒光定量PCR 引物,由大連寶生物工程有限公司合成。各檢測指標引物序列見表1。熱循環參數如下:95℃30s 為第一階段,1 個循環;95℃5s,60℃30s 為第二階段,45 個循環。以β-actin基因為內參照。CFX96Manager軟件分析結果。

表1 c-kit、SCF、β-actin引物序列
1.9 統計學方法數據采用SPSS 22.0 軟件進行統計學處理。數據以均數±標準差()表示,組間比較若滿足正態性且方差齊時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LSD法和SNK法,若方差不齊,采用DunnettT3法進行方差檢驗和兩兩比較,若數據非正態分布采用秩和檢驗。P<0.05表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便秘模型建立情況實驗過程中,無大鼠死亡,表明復方地芬諾酯法制備FC 模型具有安全性、穩定性。模型組、麻仁丸組及腸潤方高中低各劑量組在大鼠首粒黑便排出時間、6h內糞便排出顆粒數量以及糞便重量與空白組比較均有統計學差異(P<0.05),表明FC大鼠模型成功復制。見表2。
表2 6組大鼠排便情況比較()

表2 6組大鼠排便情況比較()
注:與空白組比較,*P<0.05
2.2 免疫組化檢測大鼠結腸組織中c-kit、SCF 的分布與表達c-kit、SCF均分布于結腸組織和間隙。從c-kit的表達情況分析,結果顯示:與空白組比較,模型組和腸潤方低劑量組的c-kit表達量均顯著降低(P<0.01或P<0.05),腸潤方高劑量組和中劑量組與空白組比較無顯著差異(P>0.05),而麻仁丸組的c-kit表達量顯著升高(P<0.01);與模型組比較,麻仁丸組、腸潤方高劑量組和中劑量組的c-kit 表達量均顯著升高(P<0.01或P<0.05),而腸潤方低劑量組與模型組比較無顯著差異(P>0.05)。其中,腸潤方高、中、低劑量組的c-kit表達量呈逐漸下降的趨勢。見圖1。

圖1 免疫組化檢測各組大鼠結腸中c-kit分布與表達情況(SP×400)
從SCF 的表達情況分析,結果顯示:與空白組比較,模型組和腸潤方中劑量組和低劑量組的SCF表達量均顯著降低(P<0.001 或P<0.01),而麻仁丸組和腸潤方高劑量組與空白組比較無顯著差異(P>0.05);與模型組比較,麻仁丸組、腸潤方高劑量組和中劑量組的SCF表達量均顯著升高(P<0.01或P<0.05),而腸潤方低劑量組與模型組比較無顯著差異(P>0.05)。其中,腸潤方高、中、低劑量組的SCF表達量呈逐漸下降的趨勢。見圖2。

圖2 免疫組化檢測各組大鼠結腸中SCF分布與表達情況(SP×400)
2.3 Western Blot 檢測各組大鼠結腸組織中c-kit、SCF蛋白的表達與空白組比,模型組、麻仁丸組、腸潤方低劑量組c-kit 表達顯著降低(P<0.001 或P<0.01),中、高劑量組無顯著差異(P>0.05);與模型組比,麻仁丸組及腸潤方高、中劑量組c-kit表達顯著升高(P<0.001),腸潤方低劑量組無顯著差異(P>0.05)。見圖3A、3B。
與空白組比,模型組、麻仁丸組、腸潤方中、低劑量組SCF 表達顯著降低(P<0.001 或P<0.01),高劑量組無顯著差異(P>0.05);與模型組比,麻仁丸組、腸潤方高、中劑量組SCF 表達顯著升高(P<0.001),低劑量組無顯著差異(P>0.05)。見圖3A、3C。

圖3 western blot檢測大鼠結腸組織c-kit、SCF的蛋白水平
2.4 RT-PCR 檢測各組大鼠結腸組織中c-kit、SCF mRNA的表達與空白組比,模型組、麻仁丸組、腸潤方中、低劑量組c-kit mRNA 表達顯著降低(P<0.001或P<0.01 或P<0.05),高劑量組無明顯差異(P>0.05);與模型組相比,麻仁丸組、腸潤方高劑量組、中劑量組中c-kit 表達顯著升高(P<0.001 或P<0.05),低劑量組無顯著差異(P>0.05)。見圖4。
與空白組相比,模型組、麻仁丸組、腸潤方低劑量組中SCF mRNA 表達均顯著降低(P<0.001 或P<0.01),高、中劑量組無明顯差異(P>0.05);與模型組相比,麻仁丸組、腸潤方高、中、低劑量組均顯著升高(P<0.001或P<0.01或P<0.05)。見圖4。

圖4 RT-PCR檢測大鼠結腸組織c-kit、SCF mRNA表達水平
腸道平滑肌與心臟相同,也表現其自主的電節律性,它起源于肌間神經叢周圍的起搏細胞,稱為Cajal間質細胞。ICC通過自發產生的節律性慢波控制腸道收縮的節點、頻次與方向,慢波由腸神經-ICC-平滑肌細胞網絡間的縫隙連接傳播,最終引發平滑肌的周期收縮[5]。ICC介導胃腸道肌電活動的起搏,同時也是腸內神經元向胃腸道平滑肌細胞傳遞信號的必要條件[6],因此它被認為對胃腸運動的調控至關重要。ICC的缺失和功能受損直接影響了胃腸道的正常運動,可引起便秘、糖尿病胃輕癱、功能性消化不良等胃腸動力障礙性疾病。在FC患者中相當一部分人表現為結腸排空遲緩,而結腸動力減弱是造成這些患者排空遲緩的原因。充分的證據顯示[7-9],FC的發生與ICC的改變密切相關。研究表明[10-11],慢傳輸型便秘(STC)患者結腸組織中ICC 數量與體積較正常人明顯降低。一項對20例重度便秘患者結腸次全切除術的病理研究顯示,有60%的患者出現ICC 發育不全[12]。本研究采用復方地芬諾脂制備FC 大鼠腸動力障礙模型,通過免疫組化法對大鼠結腸組織進行觀察,模型組c-kit、SCF 的表達明顯降低,證實ICC 參與了FC 的發病機制。
在ICC 的發育、分化及表型的維持中c-kit、SCF及其組成的c-kit/SCF 信號通路扮演了重要的角色。c-kit 是由人染色體4q11~12 的原癌基因c-kit 編碼的跨膜蛋白,由于其特異性表達于ICC,ICC可以通過標記c-kit抗體來識別。c-kit在胞外配體結合區與神經元表達的配體干細胞因子SCF 結合,SCF 發生二聚化后c-kit單體結構發生改變,產生均聚,導致細胞膜上氨基殘基的自動磷酸化,啟動SCF/c-kit 信號通路,介導各種第二信號分子調節ICC的細胞功能[13]。研究表明[14],ICC與平滑肌細胞都來源于Kit陽性的前體細胞群,接受Kit 信號轉導的Kit 陽性前體細胞保留Kit 的表達并發展為功能性ICC,而未經該途徑轉導的Kit陽性前體細胞則成為平滑肌細胞,提示Kit信號在對ICC種群的發育和維持至關重要。Tong W等[15]研究發現,對小鼠注射抗c-kit 單克隆抗體阻斷c-kit 后,小鼠腸內ICC 幾乎消失,監測電節律變化顯示慢波活動丟失,局部應用SCF后發現經c-kit信號阻斷的ICC數量和空腸電節律恢復,提示SCF激活的c-kit信號通路是調控ICC存活和增殖的關鍵途徑。在本研究中,與空白組相比,模型組c-kit、SCF 在結腸組織的表達明顯降低,c-kit、SCF 蛋白及其基因表達水平下降。免疫組化結果顯示c-kit、SCF的表達與腸潤方劑量呈正相關,經腸潤方(高、中劑量組)治療,大鼠結腸組織ckit、SCF 蛋白及c-kit mRNA、SCF mRNA 表達明顯升高,說明FC 的發生及ICC 的改變與c-kit、SCF 表達異常、c-kit/SCF 信號通路受阻相關,實驗進一步表明腸潤方治療FC是通過介導c-kit、SCF mRNA 的表達,提高c-kit、SCF 蛋白的表達,從而修復c-kit/SCF 信號通路,提高ICC的數量和功能,促使ICC恢復對胃腸道節律的正常調控。
中醫認為正虛邪戀,纏綿不愈,正氣不足是導致慢性便秘的根本原因。FC 病機在于陰血不足,腸道失潤,亦或是氣虛氣滯,推動無力,或兩者兼有。治療便秘時不應局限于通便,而應從患者自身整體狀況出發,發揮中醫整體把握、病癥兼顧、平衡陰陽及調和氣血的優勢,改善便秘癥狀的同時減少其并發癥,從而提高患者生存質量。基于上述認識,筆者提出“以補通秘”的治療原則,其目的是通便不用瀉藥,通過健脾行氣、滋陰潤腸,促進腸道蠕動而達到標本兼治。腸潤方是以“滋陰行氣”為基本治法,具有滋陰益氣、行氣潤腸的功效。腸潤方治療FC 臨床療效顯著,有效提高患者生存質量,近期有效率達90.0%,隨訪3個月有效率67.5%[2-3]。方中君藥白術甘溫補虛,歸脾、胃經,既可補氣又兼健脾,脾氣健運則胃得以行其津液,胃腸分泌旺盛,蠕動增強,津行腸潤而運腸,則腸枯便停之勢得緩。玄參苦、咸、微寒,壯水之主,啟腎水而能治腸燥舟停之液干;麥冬甘、寒,益陰生津,在《藥品化義》尚有“治虛人元氣不運,胸腹虛氣痞滿”的補氣之說,玄參、麥冬配伍,增液益氣而水流舟行,與方中其他藥物相伍,瀉而不峻,潤而不膩,二者共為臣藥。火麻仁甘、平,歸脾、胃、大腸經,質潤多脂,滋陰養血,潤腸通便,善于治療津血虧虛之腸燥便秘;枳實苦、辛、微寒,具有行氣導滯,通導腸腑積滯的功效;檳榔辛溫,行氣布津,歸胃與大腸二經,與方中諸味滋陰藥物配伍開辛潤之用,三者共為臣使之藥。火麻仁配伍白術可益氣養陰潤腸;枳實配伍白術,取枳術丸之意,益氣行津濡潤腸道,起到消補兼施的作用;檳榔破氣消積,配伍枳實,行胃腸之積滯通調腸道。諸藥相合,共奏健脾行氣、滋陰潤腸之功,具有補重于消,寓消于補,以補為通的特點。
本研究表明,腸潤方可明顯提高c-kit、SCF 蛋白表達及c-kit、SCF mRNA 的表達水平,通過修復c-kit/SCF 信號系統恢復ICC 對胃腸道電節律的正常調控,達到促進腸道蠕動,恢復胃腸道動力的作用。前期研究表明[4],腸潤方亦可通過激活P38MAPK信號通路調控AQP3、AQP9 的表達,起到促進黏膜分泌黏液潤滑腸道作用。腸潤方治療便秘具有多靶點的優勢,通過整體調控而達到行氣潤腸的效果,進一步闡明基于滋陰行氣法的中醫藥治療FC的現代醫學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