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宇奇
“八行書,千里夢,雁南飛。”讀到溫庭筠這句話時,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彩箋與尺素,幾行婷婷裊裊的簪花小楷,遙寄遠方。在那古老的時代,信有多長,思念就有多重。相思入骨,深刻雋永,古往今來,卻是不變的。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面對與丈夫長久的分離,李清照對著遠天一輪冰魂雪魄如是寫道。那是“一種相思,兩處閑愁”。空間上的距離,一下子被拉近,思念的寄托,就有了別樣的意義,乃說與可解之人聽,山高水闊,千溝萬壑,不足為懼。因為你一顰一笑間的愁態,可與我在遠方的牽掛,絲絲相連。我也曾看過散文集中收錄的林徽因寫給女兒的書信。她與梁思成在外奔波,匆忙中捎一封給再冰的家書,字里行間讓我感受到一個年輕母親最濃烈與質樸的愛,普通而又特別。思念成箋,讓我看到不一樣的民國才女,她的笑,明艷而真切。或許是被這些跨過漫長歲月的字眼所打動,我也愛寫信,閑暇時揮筆,訴我可觸的情懷,總覺得比在手機上敲打發送要意義非凡得多。這也許就是張恨水所說的平凡生活里的“情致”吧。
然而,與空間上的思念相比,時間上的思念更要折磨人。“情致”云云,也便成了癡人說夢。晏大才子寫過“記得小■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熟悉的場景,卻少了當初那位明眸皓齒的妙齡女子,于是唯有思念與回憶,唯有慨嘆,徹骨的悵然是美麗的,也是絕望的。更有納蘭容若的“辛苦最憐天上月,一昔成環,昔昔都成玦”。人間的悲歡離合竟是這樣殘忍!月亮的清影也成為悲嘆的對象。若是能回到那段美麗的歲月,時時美滿,也“不辭冰雪為卿熱”吧。思念成箋,寄予往昔,為最深的凄哀潤色。
秋雨蒙蒙的季節,我也曾將淚水凝成的渣滓寫在紙上,筆尖與白紙的耳鬢廝磨會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心安,鮮活的情愫仿佛清晰可見。一邊擔心想表達的東西會被墨水稀釋掉幾分情誼,一邊感受著趨于平靜的不平靜。遠方的你,何時才能讀到我的思念啊?時空是長河,我在這端,看不到彼岸的你的經歷。過期的無措,你讀來會不會覺得可笑?但,無論如何也只是我一個人的臆想,現實阻礙了幻想,阻礙了我將信寄出,再深的筆痕也只能劃在時光的洪流中,空寄一腔孤勇。
憶起以往乘飛機的經歷。透過窗子向外看,云海翻涌,雪白的體質在天際流浪,暗自洶涌成潮,淬上日輝與月光,是渴望、思念綻放的模樣。
遙光枕玉,一任夢長。
這是神奇與歡欣的,天涯成為咫尺,遠方近在眼前,終于用整個撒哈拉的念想,遇見一座城。思念成箋,一瞬即為永恒。
思念啊,以歷史為底色,以朝代為針腳,繡出數不清的深情。我仿佛看見那些古人,如此相似卻又不同,被緊緊連在一起,迷茫卻堅定。
思念啊,是一葉扁舟,載著往昔、朋友、愛人,甚至未來。我希望自己可以永遠收藏一沓素箋,用我單薄的文字,傾瀉最厚重的思念。
(作者系湖北省荊門市龍泉中學嵐光文學社學生,指導老師:鄧濟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