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物人生，沒有喪志

莫奈

PewDiePie（P先生）

2018年12月3日，全球突然有5萬臺接入了互聯網的打印機被黑客遠程入侵，“刷刷刷”地傳出了一張張傳單。

“PewDiePie遇到困難了，希望你能幫他一起打敗T-Series！”傳單的內容直接粗暴，要求用戶馬上訂閱這個人的YouTube頻道。PewDiePie（以下簡稱P先生）是誰？稱他為全世界最火的游戲主播都不為過。

初期以游戲解說起家，P先生逐漸找到了具有個人辨識度的創作方向：拍攝玩游戲與評論游戲的影片。觀眾對他有沒有把游戲打通關不感興趣，只是感興趣他在這款游戲中又發現了哪些槽點。

各種數據在他身上都是為了“破紀錄”而存在的。2019年8月，P先生的YouTube頻道訂閱數過億，成為首位實現此創舉的獨立影片制作者。

有名，有錢，還有一個相識多年的博主女友（他們在2019年完婚），P先生成為了互聯網時代的童話。種種經歷讓他看起來像是活在游戲里的人物，這是游戲行業過往不曾有的造星力量。

瑞典青年

P先生的原名是費利克斯（Felix Arvid Ulf Kjellberg），這是一個瑞典名字。他成長在哥德堡的一個商人家庭里，母親是當地一家時裝連鎖店的CIO（首席信息官），父親則是另一家公司的CEO（首席執行官）。

很難說家庭給P先生帶來了什么影響，顯而易見的是，他沒有隨父母走上從商的道路。大學期間，他攻讀的是產業經濟與技術管理，這是一門培養CEO的學科，那是父母的職業和夢想，但是他只想做游戲主播。

《像素鳥》的游戲過程。該視頻是P先生的頻道里最受歡迎的視頻之一

最開始，和很多男孩子一樣，玩《魔獸世界》是P先生的愛好之一。他茶飯不思，就等著把賬號打到滿級。突然，他腦中冒出了終極難題：“我能從游戲中得到什么？既然已經升到了滿級，為什么還要從頭玩一遍？”不滿足于以一己之力打怪，P先生開始把游戲視頻放到網上，那時候也有很多人在做視頻播客，只是鮮少有人涉足游戲領域。

但讓頻道成名的不是他的攻略，嚴格來說，盡管“YouTube一哥”P先生被稱為全世界最火的游戲主播，你卻很難在他的視頻中學到玩游戲的技巧。大家并不關心P先生游戲玩得有多溜，而是對他玩游戲的反應津津樂道。

就連PewDiePie也不是什么正經的英文單詞，“Pew ”是游戲里激光槍發出的聲音，“Pie”是他愛吃的食物，三個無厘頭的英文名詞成為了后來風靡全球的主播名稱。

2010年4月29日，P先生成為了全職的YouTuber（個人創作者）。游戲主播在當下看來，不算是多么新鮮的職業，但在十年前情況完全不同。父母氣壞了：“整天坐在家中玩電腦，不會帶給你任何生活經驗?！?/p>

因為被切斷了收入來源，有一段時間P先生不得不通過賣熱狗賺取零花錢—這的確不是父輩所能理解的生活，因為他開創了另一種生活。

《像素鳥》的游戲過程，是他的頻道里最受歡迎的視頻之一。這是一款很初級的手游。玩家憑借手感控制小鳥，它需要在高低不平的水管里穿梭，你要做的是保證小鳥不會撞到水管，不然這條小生命就會一命嗚呼。

“為什么你不能飛得像一只正常的鳥？”

“我不控制它的時候，怎么就能飛得這么好？”

P先生的畫面會成為游戲的一部分，出現在視頻的右上角，他一邊玩一邊談論自己的感受。《像素鳥》的游戲難度不高，但是P先生非常不適應，他至少玩了十遍才通過第二條水管（一般人應該只需要兩三遍），而且還不時放出F開頭的詞語。不過，觀眾非常買賬，這條名為《像素鳥—不要玩這個游戲》的視頻，收獲了367萬次觀看記錄。

有人總結P先生的視頻風格是“Let's Play”（一起玩）的一種類型：不是由我來指導你玩，而是我們一起來玩。P先生不是什么游戲“教主”，他的標志記憶是翻白眼、說話毒舌、表情浮夸，這些成為了吸納廣大粉絲的基礎。他在稱呼粉絲時用的是“bros”，也就是兄弟的意思。粉絲們樂在其中，成為了強大的“兄弟軍團”后援。

現在P先生和妻子居住在英國的海濱城市布萊頓，原因是那里的網速夠快。

游戲界的“飯圈”

如果把P先生的受歡迎視為一種現象，應該一點也不夸張。如今，他的頻道訂閱人數已經達到1.04億，不僅創造了全球首個個人頻道過億的紀錄，要是將其忠實粉絲組成國家的話，其人口將會排在全球第14位。

這種東方文化無法完全接納的搞怪風格、惡趣味，是歐美人的擅長。P先生不僅喜歡吐槽和模仿，還喜歡把自己的頭像PS到女性角色身上、穿上女裝拍視頻以及模仿多個角色自言自語。澳洲有一名以男扮女裝聞名的賣萌大叔“ladybeard”，經常穿上水手服，扎著麻花辮，和女孩一起拍性感的照片。他們兩個還合作解說了《樂高侏羅紀世界》（Lego Jurassic World）的游戲。

神奇的是，P先生盡管從不給游戲公司做廣告，但是觀眾在看到他的視頻后，那款游戲往往能賣到脫銷，所以這樣的惡搞不僅沒有引來游戲公司的反對，后者反而非常享受由此帶來的知名度和話題度。

隨著名氣的提升，P先生還擁有了自己的兩款同名游戲。譬如其中的一款游戲就叫《P先生的主播模擬器》（PewDiePies Tuber Simulator），玩家扮演的是一位YouTube的主播，在一個狹小又陰暗的房間內開始自己的主播生涯。

這個游戲仿佛回顧了P先生走紅的經歷，玩家需要選擇道具來讓主播的表情更加精彩，從而獲得觀眾們的獎賞。利用獎賞可以不斷改善房間布置，讓主播的解說形式更加豐富。

人生是游戲，還是游戲是人生？這在當下已經很難有明確的區分。英國的《獨立報》稱P先生是互聯網之王（king of web），因為他的走紅代表了一個新的世代的崛起。

仔細想來，P先生的走紅不是一個模式清晰的商業故事，也不是演繹頹廢青年獲得新生后的勵志人生。他未曾因游戲而徹底頹廢，只是在經歷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關卡后，成功找到了通關的鑰匙。

P先生的粉絲在孟買街頭貼上了“訂閱P先生”的傳單

大家并不關心P先生游戲玩得有多溜，而是對他玩游戲的反應津津樂道。

不過，人紅是非多。P先生的走紅伴隨著不少爭議，由其粉絲組成的飯圈，不可避免地因為狂熱和執著帶來爭議。

2018年P先生和印度影音公司T-Series頻道掀起了一場粉絲爭奪戰，當年9月，隨著印度網絡服務的普及，T-Series以極快的速度成長，在10月與P先生只相差了100萬的訂閱。

英國的《獨立報》稱P先生是互聯網之王（king of web）。

后者粉絲的快速增長，被P先生和他的粉絲認為是YouTube向資本和大公司卑躬屈膝的表現。粉絲們隨即開始想盡各種辦法，甚至在紐約時代廣場屏幕刊登廣告，讓P先生維持排行榜第一的地位。

于是，就出現了開頭所述的打印機自動發放傳單的一幕。推特上很多網友表示，自家的打印機收到了訂閱P先生的頻道的消息，傳單還要求他們告訴周圍的人“一起行動”。

這樣的行為盡管出自熱愛，卻不一定理性。還有粉絲在二戰紀念碑上涂鴉，寫上“訂閱P先生”;有新西蘭基督城槍擊案的兇手在視頻中提及“訂閱P先生”。一場粉絲爭奪戰，升級成為“神憎鬼厭”的社會話題。

P先生不得不在YouTube發布視頻，希望為“訂閱P頻道”這個活動畫下句點。他說，一切的開端是希望一起做一些正向和有趣的事情，但最后事情的走向讓他覺得慚愧，并表示不希望人們憎恨一切。

游戲與人生

成也流量，敗也流量。

P先生原本想憑借名聲做更多的事情。2016年，他宣布和所簽約的視頻內容制作商Maker Studios（美國最大的短視頻制作公司）一起推出一個新的娛樂網絡，名為Revelmode。具體做的事情，是另外找一群在YouTube上比較有影響力的博主，開發原創劇集、動畫片、音樂，甚至一起做慈善活動。

P先生初期對項目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他說要做“任何在粉絲眼中看上去很酷炫的東西”。2014年3月，Maker Studios被迪士尼以5億美元的價格收購。隨后，Maker Studios公布了15支和迪士尼其他公司內容合作的視頻系列，其中有漫威、ESPN電視網、ABC電視。

搭著這股東風，P先生能發展的機會本來可以更多。但是在2017年的一段視頻里，他播放了一個“印度人高喊‘所有猶太人都得死”的視頻片段，原意只是為了搞笑，這段視頻里一名印度人裝扮成上帝，說“希特勒什么都沒做錯”;此前，他還被翻出播放過納粹國歌。

因為種種涉嫌種族歧視的行為，迪士尼已經在2017年決定與他解約。迪士尼發言人稱：“盡管我們知道P先生此舉無心，是為了節目效果，但在這個視頻里，他做得確實太過分了，做出來的視頻內容非常不恰當，Maker Studios決定結束與他的友好關系。”

隨后，YouTube也出面表示，原本計劃在訂閱服務網站“YouTube Red”上推出自制節目“Scare P先生”第二季的計劃也將取消，同時不會再將其影片放到谷歌的推薦項目里。

面對浪潮一般的爭議，P先生不得不發表博文致歉。他的解釋在事后看來，已經顯得有些無力：“那是根據視頻語境而做的效果，視頻中也有提醒觀眾。我個人絕不支持任何形式的仇恨態度。這些歧視言論絕非有意為之，我也清楚這些笑話做得有些過分了?！?/p>

公眾人物不易做，帶給人歡樂的游戲主播亦如是。2019年年底，P先生突然發布視頻，宣布明年會暫時停止發放影片，因為自己已經感到非常疲憊了?！拔蚁露藳Q心。我累了，我累了，我感到很累?！蓖瑫r，他還把Twitter上的所有帖子全部刪除。

但在休息不到一個月后，P先生便在2月21日宣布回歸。

生活中，P先生過著相當低調的生活，喜愛寧靜，甚至不希望在街頭被認出來。每隔兩年，他的年收入就會被曝光，然后被冠以各種受到羨慕嫉妒的標題。

P先生有一支視頻，專門談論了和錢相關的話題（Lets talk about money），他回顧了自己退學和做兼職的經歷，希望能澄清一些誤解和惡意。

爭議還是會翻頁，如今P先生仍然以極高的頻率更新視頻。游戲是暫時的，人生卻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