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友情水

◎ 郁鈞劍

上個月我在金鐘獎民族唱法比賽中當評委，賽場是成都城市音樂廳的劇場。進賽場時，我看見評委席的前幾排座位都是空著的，估計是組委會怕坐了觀眾影響評委的評分吧。但在臨近走道的邊上，一位白發老人十分醒目地坐在那里。仔細一看，是我原總政治部歌舞團的老團長傅庚辰老師。老團長擔任過中國音樂家協會主席，還是我加入中國音樂家協會的介紹人。

老團長靜靜地坐在那里，也不四下張望，呈現一種塑像的模樣。他雪白的頭發在燈光下閃著銀光，讓我感到一種慈祥的溫暖，同時我心里也泛起了一絲絲寂寞的感懷。

中間休息時，評委們依次去向他表達了問候，紛紛邀請他去休息室里坐坐。他婉言謝絕了，還說：“那是你們年輕人去的地方。”我最后一個輪到有機會上前去問候他，同樣表示著邀請，也同樣被婉言謝絕了。

正要離開時，望著依然紋絲不動地坐在那里的老團長，我突然靈光一閃，對老團長說：“去吧，去喝杯熱咖啡暖暖身子。”他依然客氣地說：“不去了，不去了。”我知道，他是怕給我們添麻煩呢。于是我又說：“要不去趟洗手間？”他一愣，點點頭對我說：“好。”

我趕緊去攙扶他，再扶著他走向休息室的洗手間。我們走得很慢，他告訴我他今年已經八十有四了。哦，也就是說三十六年前，他到原總政治部歌舞團當團長時才四十來歲，而那時的我才二十來歲。如今一眨眼，我也快六十有四了。

我把他送到了洗手間門口，又趕緊請服務員為他沖好了一杯熱咖啡。

他從洗手間出來，我迎他坐到休息室里。我將沖好的咖啡端給他，說：“趁熱把這杯咖啡喝了，能暖暖身子。”

他如三十六年前那樣望著我：“這不是咖啡，是友情水。”

不知為何，我的眼角一下子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