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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在寒夜里跟我說話(短篇小說)

2020-05-14 13:44:19李十三
時代文學·上半月 2020年1期

李十三

十三姨來電話,說兩天了一直沒見我父親出門,又說:“我是個婦道人家,你也知道你爸作風不好,我也不方便進去看看。”在我感覺,“作風不好”應該是個至少有四十歲以上年紀的詞匯了。

十三姨是我老家舊宅的東鄰,三十歲上時,男人給人家蓋房子,從腳手架上失足滑落,頭先著地,盡管沒有生命危險,卻折斷了頸椎,此后就像一把蔬菜躺在炕上動彈不得。十三姨一手照顧男人不離不棄,一手拉扯大三個兒女,我對她十分敬重。但我又同時認為,誰都可以談“作風”,唯獨她不行。十三姨本是有家庭有歸屬有名有姓的,但那場突如其來的人生變故徹底改變了她。此后,她又開始了“老閨女”生活,在梁王臺,不厚道的人們稱這種女人為“老姨”,而“十三”,是不靠譜的意思。

那些年,我父親是大隊書記,王十七是會計兼保管。王十七說,十三姨偷隊上的谷,被他捉個正著。這是盜竊集體財產行為,人贓俱獲,性質嚴重,王十七要公辦。十三姨卻不干,不但不干,連東西也不肯還。見四下無人,十三姨還把王十七扯到了自己懷里。王十七身高不足一米五五,人也長得干巴,時遷一般模樣,本來就是出了名的“色癆”——逮著個女人沒夠的主顧,這送上門的飯食兒怎么可能放過?兩人就在雨后的泥地上滾到了一處。自然,偷盜集體財產的行為也就無從追究了。事后,王十七向我父親承認錯誤,見他耷拉著頭的慫樣,父親面無表情,只是回了句,你什么都沒跟我說,我也什么都沒聽見。而自打那次之后,十三姨就更加有恃無恐,拿公家的糧食像自家的一般方便。偶爾被王十七撞上,竟也敢落落大方主動褪下褲子,吩咐王十七說,你快弄,孩子們還等著米下鍋。

王十七下頭舒服,上頭犯愁,因為事情已經傳開,大家有樣學樣。梁王臺盡管是個大村莊,但村上干部對每家每戶都知根知底,家里能揭開鍋的自然可以不留情面,但面對同樣的老弱家庭,王十七自己也感覺下不去手。王十七再次找到父親認錯,父親卻告訴王十七,自己作下的,自己收拾!但王十七跟父親是拜過把子的兄弟,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后來發生的事也證明其實父親并沒撂下這事兒不管,而是利用我姥爺當公社書記的便利,四處走動攔擋,事情最終被認定為蟲蝕鼠盜,要求加強管理,糊里糊涂過了關。那已是三年災害過去,梁王臺卻并沒有餓死人的事件發生,甚至轉過年來,梁王臺生產大隊在全公社最早最快緩過勁兒來,一年時間里竟添了54名新“社員”,正是一整副撲克牌的數目。一時間整個村莊生機勃發,幾乎家家戶戶孩子哭大人叫,五顏六色的尿布迎風招展,順風十里都能聞到奶水味兒。而幾年后,梁王臺小學的某個年級也在全公社絕無僅有地編了兩個班。一到放學,54個孩子的陣勢特別大,出了牢籠就撒歡,搖頭晃腚翹尾巴,馬駒群一樣踏過大地,甚至讓一河之隔的楊村都能明顯感覺到震顫。多少年后,人們這才公開承認要感謝王十七,感念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場的情兒,但王十七卻明白,每次遭到表揚,只是念經般地回說“屁呀,屁呀”——要不是我父親,他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

這次我從縣城急匆匆趕回,車剛拐進胡同,就發現王十七已經站在燈柱里。正是暮冬天氣,王十七佝僂著身子,衣衫單薄,呼出的空氣立馬就凝結成了罩在臉上的乳白色水霧。叔侄見面,沒有客套,王十七告訴我,他常來尋我父親閑耍,從早上起就沒見我父親開門,打電話也不見接。說話間又來了十三姨,她是聽見了車聲踏著燈光一步步挪著靠近過來的。我說,什么也不用說了,我翻院墻進去看看吧。當我在院子里找到父親的時候,他已經不行了。我站起身想去開院門,卻聽到身后有跟來的腳步聲,一回頭,發現王十七早已不知什么時候跟在了身后,由于貼著太近,我都能看清他核桃一樣皴皺臉皮間隙的灰白胡須。我被嚇了一跳,問他,您是怎么進來的?他的兩只眸子亮著幽幽的光,回答說,我是跟了你后面攀進來的。我心下疑惑,盡管院墻不高,但他是上歲數的人了,哪里還有身輕如燕的靈巧和氣力?我開了院門,招來十三姨,三個人商量辦我父親的后事。

我從懷里掏出錢,這本來是準備給父親住院用的。我把錢塞給王十七,說老家的規矩我不懂,我父親出殯的事就麻煩您操持。這是實話,我名義上是梁王臺人,但離鄉日久,對梁王臺已經是如此隔膜,以至于每次回來都覺得自己是客人。王十七要推,我拿眼神制止住他,補充說,明天我讓媳婦再送錢過來,要風風光光送我父親走。也許是因為聽到“風風光光”四字,王十七才肯接錢。他打電話喚魏老四,我聽他在電話里說,三哥歿了,你穿了衣服趕緊過來。

父親在世時,不只王十七,魏老四也是跟他有過命交情的兄弟,我對他印象深刻。魏老四一米八八的大個兒,體格健碩,年少時候一時火起,一拳頭下去曾擂倒過一頭大牲口。有活計,也有脾氣,媳婦性情柔順,長得漂亮白凈,就是收拾莊稼活兒不成,魏老四十分看不上,但因為是包辦婚姻,他也沒有辦法。媳婦懷著身孕挑麥穗頭曬場,魏老四嫌她干活慢騰騰沒個麻利樣兒,無名火又起,近前踹了她一腳。媳婦應聲倒下,小產,沒救過來。魏老四由此成了鰥夫,卻再也沒能討上房媳婦。此后的魏老四就沒有了脾氣。旁人說笑他,他只顧嘿嘿嘿賠笑,極少與人爭辯。別人靠北墻根曬太陽、拉呱、抽煙,他戒了,卻仍愛跟著扎堆兒,嘴沒事干,就牛倒沫兒般地叼根草棒兒偎在一邊嚼。別人談天,拉得起興,他蹲在一邊瞅地。別人說收成,他又在一邊仰頭望天,不知道在尋思什么。父親在時,魏老四卻跟他最合得來,多少年來,三個人一起上山下河、吃酒劃拳、曬太陽下野棋,好不快意。

魏老四是村上的民兵連長,陸上功夫了得,水上本事也不一般。梁王河一路滔滔南下,流經地勢平坦的梁王臺,這才和緩下來,河面漫開兩百多米寬。一次酒后興起,魏老四竟能肩扛著當時已經五歲的我單手泅渡過河,還能保證到岸后,我的鞋子不濕!

我在父親面前坐下,一邊燒紙錢,一邊照看他頭頂的那盞長明燈。據說,在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漫長路途里,這將是他唯一可以倚仗的燈火。除此之外,我什么事也沒心思管。三個老人在試著問了幾次有關壽材訂哪家、去火葬場的車聯系哪家、白布怎么扯、親朋等怎么報喪,而我一概回答“問我十七叔,他都知道”后,他們就把我撂在一邊有條不紊地忙起來。舊宅里使用的仍是白熾燈,也就幾瓦的樣子,光線昏黃暗弱,看什么都費勁,人挪動得稍快些,影子看起來都能拉線。我建議王十七把燈泡換一下,王十七卻堅持說家里沒有,這個鐘點也沒地兒買去,就湊合著將就這晚上吧,我只得作罷。我又突然發現他們三位老人加起來年齡都快三百歲了,問王十七,村上就再沒有比你們稍年輕一點的人了嗎?王十七笑了,卻反問我,你當這是那些年嗎?想想也是。那些年是梁王臺人口出生的高峰期,此后的歲月里,特別是改革開放之后,村上人紛紛外出,上學、就業、參軍、打工,人口外流的勢頭一發而不可收。我當初也是從村里走出去的,上學、參軍、提干、復員、轉業、結婚、生子,從此在縣城扎下根,要不是因為我的祖輩葬在這里,要不是父親堅持回來住,我基本也沒有回來一趟的必要了。我抬頭望了望,天上沒有月亮,連一顆星星都沒有,穹頂像倒扣下來的一口巨鍋,籠罩著梁王臺:整排整排的胡同沒有燈光,沒有人聲犬吠,黑漆漆、死沉沉,像片墓區。

我見三個老人時不時把頭湊在一起,在燈影下嘁嘁喳喳商量事。三個人都已經頭頂雪白,而一旦行動起來又關節僵硬,眼神凝滯,舉止詭異,即使看我一眼,也往往是很夸張機械地偏轉過臉來,渾沒有個人形。正想到這里,我又見話多的王十七跟魏老四感慨,說人生苦短,感慨說我父親沒福氣,才剛剛八十四,正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跟誰好就跟誰好的年紀,說沒就沒了。停靈現場氣氛如此哀傷壓抑,王十七的話卻讓我差點兒笑出聲來。

聽他們計劃著要把儀式搞得隆重些,我沒說話,默許了。以前我不感冒這事,覺得是迷信,甚而一度認為是活人為糊弄活人演的戲,覺得一切從簡好,人都沒了,差不多就行了。

轉變是從送走母親那年開始的,那次的儀式也同樣是由王十七主持。在村前的一個大十字路口,我聽王十七大聲宣讀“馬票”。這是梁王臺祖輩傳下來的一篇古文,作者不詳,原文我也背誦不下來,只記得一些大意:此去幽冥的道路艱難而漫長,而我們活人為逝者準備了足足的盤纏。人而逝去,已是至苦大難,懇請沿途的邪魔鬼祟講講江湖道義,不要落井下石,收人錢財,與人方便,不要阻攔滋事。整篇文章以純文言寫就,辭句古雅,作者洞悉人世,寫起文字來游刃有余,莊嚴中竟還透著一絲幽默與俏皮。后來我越來越深切地體會到,在梁王臺,每一次葬禮本質上都是一次對每一個梁王臺人進行的文化洗禮,它使得每一個梁王臺人更加“梁王臺”。

說到“斗爭”,不由想起了母親。母親盡管長得枯干瘦弱,卻有著驚人的耐力和爆發力,曾跟父親斗爭了大半輩子。母親去世后,我拉父親去縣城待過一段時間。但父親卻很快以住不慣為由回去了。

事情要從前列腺說起。家里洗手間馬桶邊緣及旁邊沒隔幾天就滿是尿痕,正是個夏天,打掃不及,臊氣沖天。后來查明了原因,我就建議父親以后小便蹲在馬桶上就是。父親卻回答說,蹲著尿尿,娘們兒才那樣呢!竟當天收拾了包裹回了老家,招呼也不打。我跟著攆了回去,人前腳剛踏進門樓,就看見父親正把剁好的雞背往鍋里傾倒,一聲銳響過后,門樓里霎時香氣撲鼻。父親住習慣了鄉下,看樣子待得還很滋潤,我也就不再強求。倒是十三姨,過來串門,見父親進了里間,只有我和她,跟我說,你媽這一沒,現在自由了你爸。我問她,您這是什么意思?十三姨可能覺得失言,“呀”一聲扭身就走,一邊走還一邊說,壞了,炕上還發著餑餑呢!

其實,她想說的話即使不出口,我也知道。

從小到大,我就見慣了父親母親的種種不睦。除了那臺老石碾,家里形形色色、各種各樣凡屬能搬得動的物件都曾被砸爛過不只一回,這也包括家里石質的蒜臼子——咚咚鏘鏘,乒乒乓乓,好不熱鬧。好在我們家境好,父親索性跟母親一起,你摔我也摔,你砸我也砸,一起聽個響兒,壞了再置辦,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而街坊四鄰也早習以為常,見怪不怪,連勸架的都不再登門。他們鬧矛盾的原因當然不是窮餓,母親出身干部家庭,父親是領導,印象中好像我家也沒因為買不起什么而犯過愁。他們吵架,是因為父親的那事兒。

父親糙好是領導,常有應酬。每次出去吃酒,回來后母親都不忘檢查一番。那次父親又“扭著秧歌”回來,起初母親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不過晚上睡下時,她突然發現父親早上穿出去的大花褲衩沒了,父親是“真空”著回來的。母親問,父親隨機應變,解釋說跟公社領導喝大,拉了褲子里了,只得去茅房,脫了大花褲衩擦了屁股,順手扔在了鄉政府大院的茅坑里。母親不信,讓父親找回來。父親嫌她胡鬧,去了另一間屋睡。母親不依不饒,跟進去,質問說莊戶人家,哪個還那么講究,帶回來洗洗不一樣嗎?父親說,你惡不惡心?母親總懷疑著什么,卻又總抓不到切實證據。結果,又是一番浩劫。我睡下了,被他們吵醒,又睡下,我都習慣了。

第二天吃飯,兩個人仍拌嘴,紛紛放大招,吐口唾沫都能臭死蒼蠅,竟說到死。一個說等沒了,要埋去哪里,另一個說死后大家各走各的。我那時已進入青春期,煩透了他們兩口子。我高聲打斷他們,說,還讓不讓人安生吃飯了?兩人驚呆了,都止了聲,這才開始認真打量我:我已經長成大人,臂膀粗壯,渾身疙瘩肉,過稍低點的門口時還得留點兒意,要不總讓門梁碰著頭。我在他們面前站起身,我能明顯感覺到,他們兩個被我威懾住了,低垂下頭,不再言聲。我一字一頓地說,誰都不要吵,將來如何安排你們,我、說、了、算!

可能是因為受了驚嚇,也可能是因為突然間的頓悟,此后,極少見他們再掐架,也極少再見他們跟對方搭話,即使偶爾萬不得已有點兒交流,彼此也客氣得像陌生人。但這只是表面現象,水下仍暗流涌動。

我轉業回到縣城,一天接到母親的電話,劈頭蓋臉就嚷著要離婚,問我怎么辦手續。我很沉得住氣,問,還有結婚證嗎?她說,當年的結婚證都被貼在墻上當花紙,這會兒早漚了肥。又追問,怎么辦?我說,都這把年紀了,再結一次吧,和和氣氣坐到一起合個影,領了證,再離。母親說,滾!不過此后,就再也不見他們其中的任何一方提起離婚這件事。而母親去世那年,已經虛弱到幾乎說不出話,卻仍示意我把耳朵湊過來,叮囑我不要忘記有關她死后的安排。一邊跟我說著話,眼睛卻眨也不眨地盯著父親。我沒耐心仔細分辨她已經含混不清的詞句,敷衍說,好了好了,您放心,事我都知道,我都會安排好的。我拿耐人尋味的眼神瞟了一眼當時就坐在一邊的父親——他的坐姿太過規矩。

母親一直說,父親這輩子欠她的。前文說過,我姥爺是公社書記,而父親年輕時也曾儀表堂堂,不過因為種種問題,盡管年輕且有本事,卻也只是在公社打雜。母親見父親第一眼時就相中了他。父親這輩子窮怕了,渴望得到大家的高看,上門的買賣好做,就順勢娶了母親。十三姨有一次跟母親拉家常,少見地夸人,說父親有個好模樣,又能掙錢又會當官兒,真是千里挑一。母親卻說,父親是借了我姥爺的蔭涼兒才當的官兒,并且說你一個寡婦婆子,少來對男人評三說四。十三姨惱了,起身就走。后來十三姨對人說,老三家的嘴巴真厲害,說出句話來刀一樣,能扎煞人,我都被她一句話氣得閉了經。

有關父親的作風問題,我去問過王十七,他反問那些話都是誰跟我講的,我說是誰誰誰,還有我十三姨。“她?”王十七很不屑,接著反問道:“她的話你也敢信?你爸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作風正派,要不還能當領導?”我聽過無數次有關父親這方面的閑話,但不管是母親還是全村人,卻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誰抓到過切實證據。倒是父親的好酒,卻是全村人有目共睹。他們稱父親是“四兩干部”,所謂“成不成,四兩平”。孩子落戶口、批宅基地、計劃生育、遷移戶口、老人銷戶,還有上學、參軍、農轉非等需要的種種證明,要從他那里過,不要錢、不收禮,但無一例外都得請父親喝上三兩回。好在酒的成色不挑,菜品也不揀,不一定非得上飯店,在家里炒上幾個盤就行,但一定要有茶水瓜子伺候。就這樣慢慢吃慢慢喝慢慢聊,莊戶人家的時間不值錢,從太陽高照直喝到暮色四合都是尋常事。而且在這事兒上,父親跟魏老四、王十七仨弟兄向來形影不離,咬著尾巴挨家喝。

一次回來,我看見王十七褲子上有血跡,問他怎么回事。他回答,快別提了,大憨家那炕席破得不成樣子,我千留意萬留意還是讓破席蔑給扎了腚。魏老四向來不愛說笑,這次也開了口,說酒喝到半途,父親提出讓大憨找點兒紙擦嘴,大憨竟從炕席下搜出來半卷,是血紅色的那種,已經被壓扁。那個年代的農村婦女來月經還不用衛生巾,就用這。大憨趕緊解釋,說你們放心,你們放心,這肯定是我媳婦沒用過的。魏老四又說,聽老憨講完,他立馬去茅房吐。倒是我父親仍舊坐在那里,不慌不忙一點兒也不在意的樣子,接了去像模像樣地擦了擦嘴。

時隔四十年,我跟魏老四、王十七再次聚到一起。其實這個夜晚也沒有太多事要忙,天晚了,許多事可以等著明天再說。我擺了一只小桌,從冰箱里拿了些咸魚、炸花生、火腿腸,又尋了瓶酒,啟了,招呼兩位老人過來坐。時光如隙中駒、石中火,一閃而過,當年的兩位壯漢現下都已經垂垂老矣,頭發灰白,皮肉松贅,腰背也不復當年的挺直。

王十七去洗了一把手,“唉”了一聲坐下,仿佛很累,手又彎到背后捶了幾下腰。又轉過臉去,朝著父親的方向說,我們忙得要死,三哥躺這兒倒清省。魏老四接話說,清省?那你躺那兒試試。王十七又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說現下這老色鬼“色”不動了。魏老四說,你這人怎么就老愛背后說人壞話。王十七爭辯說,我哪在背后?他這不分明就躺這兒嘛!魏老四不再說話。王十七剛端起酒杯,卻又突然想起什么,把杯中酒傾一些奠到地上。魏老四見狀,點了點頭,說,嗯,還不錯,還知道奠一奠。王十七說,不奠不行啊。魏老四問,怎么了?王十七答,我怕我不給他喝,他會爬起來跟我搶。說完,兩個人相視哈哈大笑。

這是靈堂,是我父親的停靈地,兩個老頭子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說說笑笑的,像什么話?我不高興。也許王十七也察覺到自己失禮,瞟了一眼我額頭上的白布條——我們這的習俗,孝子的穿戴就這樣,扯根白布條扎額頭上,因為太長,就讓兩邊自然垂到肩上。王十七目不轉睛地瞅了一會兒那兩邊垂下來的流蘇,提醒說,大侄子,你喝酒的時候得注意著點兒。我沒好氣,說,怎么了?王十七接著給我講故事,說他家孫子脾氣火爆,今年冬天給他買了頂兩邊垂著毛絨球的帽子,挺好看。但那天喝小米粥,他一低頭,那毛絨球就先他一步掉進碗里。他趕緊把毛絨球撈出來,卻仍不曉得摘帽子才解決問題,再一低頭,另一側毛絨球又先他一步掉碗里。他火了,粥也不喝了,把碗當的一下墩到桌上,一把扯下帽子,兩只手齊用勁兒,把帽子整個兒給按了進去,一邊按還一邊發狠說,我讓你喝,我讓你喝,讓你喝個夠!說完,兩個人又相視哈哈大笑,我禁不住也跟著笑了。我還聽出了王十七另外的意思,就把頭上的白布條解了下來。

我突然發現不知什么時候不見了十三姨,問王十七,王十七“唉”一聲說,這娘們兒“英雄”了一輩子,這些年得了報應,正在為自己的狗熊兒子鬧心呢。我大體能猜到王十七所言十三姨的“英雄”是指什么。年輕的時候,她幾乎將梁王臺所有浪蕩男人小雞一樣“拿”了個遍。她有兩個閨女一個兒子,兒子最小,有點缺心眼兒,我只知道他快四十了還是光棍一條。王十七接著說,傻兒子小名叫“愚”,沒承想人如其名,這名字還真取著了。愚打小耳朵大,人說耳朵大有福,我沒怎么看出來,驢耳朵還大呢,天天在磨道里轉,也沒見跟你父親一樣牽出來人前人后當官。魏老四聽出了道道,糾正說,怎么說話哪這是,怎把三哥跟驢扯成一塊兒了!王十七不理他,繼續說,愚上城打工,自個兒領回了個小媳婦,也不知道他怎么認識的。小媳婦長得人高馬大,大眼睛,瓜子臉,肥腚細腰。領回來的時候是個夏天,一到家就現了原形,也不知道干什么累的,開了空調蓋了毛巾被躺下就大睡了三天。外面熱得喘不動氣兒,屋里能凍煞個人。你十三姨心疼錢,說沒幾天光電費就花了她五十多。但愚不嫌,一個勁兒說好看,好看,還搬了板凳來坐在小媳婦床前清看了三天。

“就這么清瞅,沒下手?”魏老四一貫老實,這會兒變了性情。

“小媳婦最終是怎么現的原形?”我已經大體猜出了故事的結局。

“你們聽我慢慢講。”王十七把杯中殘酒一飲而盡,接著說,“小媳婦在愚家待了仨月,光吃不干活,一天到晚只知道涂脂抹粉。十三姨很看不上,但愚喜歡,她也沒辦法。后來小媳婦跟她提出來說借錢,說打算帶愚上縣城開家店。她多了個心眼,問愚。愚這會兒也不愚了,告訴她說,娘,你別給她。她來了這仨月,我都一次也沒上過她身。然后又指著自己的臉頰說,您看看我這粉刺鼓的,都是讓她給憋的。”

“又是你這個雜毛驢在編排人。”十三姨不知什么時候就來到了我們身后,走起路來竟沒有一絲風息兒。我見她下意識把雙手搭到了王十七肩膀上,很親昵的樣子。

王十七回頭望了一眼十三姨,眼神交流里與十三姨有些默契,接著說:“什么小媳婦大閨女,當初我看她第一眼就知道不是什么正路人。我就是恨愚這小子無能,一個外鄉人來梁王臺,還是明媒正娶響著大喇叭進的門,怎么就能讓她撾著衣裳角睡了仨月?”

“然后呢?”不知為什么,今晚的魏老四總能找到鼓點發聲。

“還有什么然后。”王十七再也不掩飾他跟十三姨的特殊關系,接著說,“別看我跟她年紀大,我們尋了機會還是把小媳婦擒了,將四個爪綁得牢實。又把愚找來,告訴他說,現在她是你的了!小媳婦那會兒正不住口地罵,我們才不管她呢,掩上房門就出來了。”

“然后呢?”魏老四問,沒人回答,十三姨不知什么時候又沒了蹤影,而王十七這會兒正聚精會神、神情專注地傾聽著什么。我看看他,清楚地見到他的眸子里正映射著兩團火光,一團是那盞五瓦的白熾燈,另一團當是長明燈。我問,怎么了?王十七示意我噤聲,然后指了指屋后的街上,說你聽你聽,愚又跑出來了。小媳婦走后,愚硬賴著十三姨帶他去縣城找過一段時間,毫無消息。回來后,愚開始穿西服打領帶,說桃曾經告訴過他,等他人精神了就什么都給他。愚一有空閑就去街上轉,嘴里還老咕咕嚷嚷個不停,有時候又“桃啊、桃啊”地念經。他的發音向來含混不清,我猜今晚他念叨的仍可能是小媳婦的名字,一個讓他永遠無法征服、給了他致命挫敗感的女人。

在我聽來,愚的喊聲又仿佛一首招魂曲,讓人突感乏累異常。我以為是因為自己喝多了,這個夜時時處處詭異。按平素,我的酒量不至于如此之小。我站起身,跟王十七、魏老四道乏,想去里屋稍躺一會兒。兩人抬頭望我,眼神里竟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意思,仿佛我這一去里屋,此后我們就永訣了一樣。但我已經沒有精力再去管這些了,我一沾炕席,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是妻子把我搖醒的,我的眼還沒睜開,就聽她嘮叨:“啊?一喝就醉,一喝就醉。盡管是個大夏天,但也不能睡在草皮上啊!你當這是家里的床?多虧了我出來找,要不還不讓蟲子把你給吃了。”我兀地睜開眼,見天還是黑的,這竟是睡在了小區松軟的草皮上。

我聽她還在繼續著血淚控訴:“啊?前兩天才喝得一回到家就拿起手機當遙控器開電視,昨天晚上又喝得到小區樓前想不起家門,站了單元門前朝上喊,樓上的大叔大嬸,你們都伸出頭來看看,我是誰家的啊?你還打算再出個什么洋相呢?”我不理她,打斷她的話,告訴她說:“咱爸沒了!”

盡管看不甚清,但我還是發現妻子的眼睛瞪得賊大,說:“咱爸的九年墳都早上過了。”我自顧自又說:“還有王十七、魏老四兩位大叔呢。”“王十七、魏老四?我怎么從來沒聽你說過。”說著,妻子把手探到我的額頭上試了試,嘀咕說,“沒發燒呢,你這不會是撞邪了吧。”

我仔細想了想,一點都不邪。

本欄組稿 馬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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