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波,楊開良,霍振杰,布艾佳爾,魯乙伯,張鵬騫
(1.國家林業和草原局調查規劃設計院, 北京 100714;2.中國林業科學研究院,北京 100091;3.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林業規劃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49;4.北京市園林綠化局,北京 100013 ;5.北京生物多樣性保護研究中心,北京 100076)
黨的十九大以來,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成為生態文明體制改革的一項重要內容。2019年6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建立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的指導意見》,明確了自然保護地建設將以整體性、協調性方式推進。國家沙漠公園作為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
我國國家沙漠公園建設尚處于起步階段,在發展和建設過程中還存在準入門檻低、建設可行性論證不充分等問題,導致其生態服務功能無法達到預期。目前,學術界對國家沙漠公園的研究較少,主要集中在案例解析等領域,例如段菁[1]對內蒙古毛烏素蘇里格國家沙漠公園建設思路進行探討,楊超[2]研究分析了大青溝國家沙漠公園生態旅游承載能力,宋永全等[3]針對云南陸良彩色沙林國家沙漠公園存在的生態問題,提出自然風貌保護與修復措施等。國家沙漠公園建設可行性方面的理論研究還未見報道。
世界自然遺產地是具有全球突出價值的自然資源精華聚集區域,是人類認知地球歷史、自然演化、生物多樣性、生物生態過程、自然景觀美的最佳區域和本底參照物。
我國經過30余年的不懈努力,已成為世界上擁有世界遺產類別最齊全的國家之一,在價值評估、規劃、建設、管護、監測等方面探索了一批成熟的經驗和做法,都可以為完善健全國家沙漠公園建設和管理的各項規章制度提供有益借鑒。本文以世界自然遺產的突出普遍價值為鏡,梳理我國國家沙漠公園在具體執行準入標準時存在的問題,并探討解決對策,以期為我國國家沙漠公園步入更科學、規范的可持續發展軌道提供參考。
自197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通過《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至2019年7月第43屆世界遺產大會結束,全世界已經設定了1 121項世界遺產,分布在167個締約國,其中文化遺產869項,自然遺產213項,文化和自然混合遺產39項。《世界遺產名錄》中,跨國世界遺產39項,瀕危世界遺產53項,已除名的2項[4]。
我國于1985年11月加入《保護世界文化與自然遺產公約》,1986年開始申報世界遺產,1987年第一批共6項世界遺產獲得批準。截至2019年7月,《世界遺產名錄》收錄的我國世界遺產達55項,總數與意大利并列世界第一,其中文化遺產37項,自然遺產14項,文化和自然混合遺產4項[4]。《世界遺產名錄》在全世界范圍內的沙漠類遺產共有6項(其中1項為混合遺產)。我國擁有世界第二大流動沙漠——塔克拉瑪干沙漠和世界最高固定沙丘——必魯圖峰[5],但沙漠類世界遺產卻是空白,目前只有已列入中國《世界遺產預備名錄》的兩處沙漠類提名地——塔克拉瑪干-塔里木河胡楊林(2010年)和巴丹吉林沙漠-沙山和湖泊群(2019年)[6]。
世界遺產的核心是具有突出普遍價值。《實施<世界遺產公約>操作指南》[7]把突出普遍價值定義為罕見的、超越了國家界限的、對全人類的現在和未來均具有普遍的重要意義的文化和/或自然價值。列入《世界遺產名錄》的世界遺產需滿足突出普遍價值的3個方面:一是滿足至少1項評價標準;二是滿足完整性和/或真實性的條件;三是滿足保護和管理的要求。
世界自然遺產至少須滿足4項評價標準的1項,其概括為:絕妙的自然美景(標準vii),顯著的地質或地貌特征(標準viii),突出的生態系統及生態演化過程(標準ix),或者生物多樣性(標準x)。另外有6項標準(i、ii、iii、iv、v、vi)適用于文化遺產和混合遺產。
完整性是用來衡量自然和/或文化遺產及其特征的整體性和無缺憾性,審查遺產完整性需要評估遺產地符合:包括所有表現其突出普遍價值的必要要素;面積足夠大,確保能完整地代表體現遺產價值的特色和過程;受到發展的負面影響和/或缺乏維護[7]。真實性是對文化遺產和混合遺產的額外要求,重點關注文化遺產價值在外形、設計、材料、功能、傳統、語言、精神等方面是否真實可信。至于保護和管理的要求,目的是確保遺產地在列入《世界遺產名錄》時所具有的突出普遍價值以及完整性和/或真實性在之后得到保持或加強。
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中心官方網站[6]對巴丹吉林沙漠-沙山和湖泊群提名地的描述為例。提名地位于內蒙古阿拉善右旗,占地面積87.28萬hm2。提名地以符合突出普遍價值標準vii、viii列入中國《世界遺產預備名錄》。
標準vii——其獨特的美學特征包括多樣的沙丘形態、具有巨大高度差異的巨型沙丘、世界最高的固定沙丘、100多個丘間湖泊、豐富的沙漠動植物群、古老的寺廟,以及不斷的地貌演變過程。
標準viii——展示了風成地貌和持續地貌演變的最佳實例,對科學研究和設計治沙方法具有重要意義。完整性:廣闊的面積足以保護體現提名地突出普遍價值的完整要素,以及沙漠景觀形成和風成特征的持續進化過程;提名地的大部分區域無人居住,人類活動的影響非常有限。保護和管理:提名地包括了兩個自治區級自然保護區。它還作為一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地質公園和國家地質公園受到國家、自治區和盟各級法律法規的保護。與其他類似遺產地比較:提名地大面積分布的高大沙山、世界最高的固定沙丘、獨特的高大沙山-丘間湖泊組合景觀在《世界遺產名錄》中尚無代表。
而完整的、連續的、不斷演變的沙漠地貌特征和過程在《世界遺產名錄》和《世界遺產預備名錄》里其他同類型沙漠中也是十分突出的。提名地是填補《世界遺產名錄》干旱與半干旱沙漠景觀空白的最佳范例。
中國目前已是世界上土地沙化最嚴重的國家之一。全國現有沙化土地面積 17 212萬hm2,占國土總面積的17.93%,其中,沙漠面積5 943萬hm2,占國土面積的6.19%,主要分布在賀蘭山以西的阿拉善高原、河西走廊、柴達木盆地和新疆的干旱盆地[8]。黨的十八大把建設生態文明納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五位一體”總體布局[9],為防沙治沙工作指明了前進方向。2013年1月,國務院批準實施《全國防沙治沙規劃(2011—2020年)》,提出“有條件的地方建設沙漠公園,發展沙漠景觀旅游”,為沙漠公園的發展提供了遵循。沙漠公園是以沙漠景觀為主體,以保護荒漠生態系統、合理利用沙漠資源為目的,在促進防沙治沙和維護生態功能的基礎上,開展公眾游憩休閑或進行科學、文化、宣傳和教育活動的特定區域[8]。
2013年8月,國家林業局批準同意在中衛市設立我國首個國家沙漠公園——寧夏沙坡頭國家沙漠公園。按照國家林業局2016年出臺的《國家沙漠公園發展規劃(2016—2025年)》[8],到2025年我國重點規劃擬建國家沙漠公園359個,分布在15個省(區)及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截至2019年12月,已在河北、山西、內蒙古、遼寧、云南、陜西、 甘肅、青海、寧夏、新疆10個省(區)以及新疆生產建設兵團開展了國家沙漠公園試點建設,國家沙漠公園共計97個。從沙漠類型分布來看,《國家沙漠公園發展規劃(2016—2025年)》將我國擬建國家沙漠公園的區域劃分為三大類型區:干旱沙區、半干旱沙區和濕潤零星沙區,在三大類型區的框架基礎上進一步區劃17個重點建設區。截至2019年12月,已在干旱沙區建設國家沙漠公園62個,半干旱沙區29個,濕潤零星沙區6個(表1、表2、圖1)。

表1 國家沙漠公園分省(區)布局表[8]
根據《國家沙漠公園總體規劃編制導則》(LY/T 2574—2016)[10],申報國家沙漠公園須具備區位重要、規模符合、水源足夠、科學價值、美學價值等基本條件。具體如下:
(1)沙漠(荒漠)生態系統要具有典型性,或者位于全國防沙治沙的重要區位;
(2)面積不低于200 hm2,公園中沙漠(荒漠)面積應占公園總面積的60%以上;
(3)區域內水資源能夠保證國家沙漠公園生態和其他用水需求;
(4)防沙治沙的理論研究和生態學、生物學、地學等方面有較高的科學價值;
(5)沙漠(荒漠)景觀具有一定的豐富度、愉悅度、完整度和奇異度。

表2 國家沙漠公園分區布局表[8]

圖1 國家沙漠公園建設布局圖[8]
(1)美學價值。世界自然遺產委員會用標準(vii),即“絕妙的自然現象或具有特殊自然美和美學價值的地區”,來評估自然遺產美學方面的突出普遍價值。其中“絕妙的自然現象”主要依靠數據和全球對比分析評估等級最高的自然美學價值,例如世界最高的瀑布、世界最深的淡水湖等[11]。而“具有特殊自然美和美學價值”,如同我國國家沙漠公園基本條件中的“景觀具有一定的豐富度、愉悅度、完整度和奇異度”一樣,難以進行量化評估。
(2)科學價值。科學研究既是認知世界自然遺產價值的重要途徑,也是世界自然遺產保護和傳承的重要基礎,而我國國家沙漠公園具有科研和宣教展示功能,所以兩者均要求入選地在地學、生態學、生物學等方面具有極高或較高的科學價值。
(3)對保護和管理的要求。根據《實施<世界遺產公約>操作指南》,締約國在申遺過程中須將自然遺產提名地保護管理規劃作為申遺文本的附件提交至世界遺產中心。同樣,《國家沙漠公園建設導則》(LY/T2575—2016)要求擬建國家沙漠公園編制《擬建國家沙漠公園總體規劃》,制定保護管理措施,在申請時由省級林業行政主管部門報送至國務院林業行政主管部門。其意義都是作為管理機構保護管理的依據,以及向評審機構展示其具備開展高水平保護管理的能力[12]。
(1)準入標準的核心不一致。世界自然遺產的核心是具有突出普遍價值,即自然價值罕見且在全球范圍內具有代表性,是世界自然遺產評估的標準和依據。而我國把建設國家沙漠公園視為推動全國防沙治沙工作的重要手段,是新時期開展防沙治沙的新實踐。國家沙漠公園建設對進一步提高人們對防沙治沙的認識,鞏固和提高防沙治沙成果,促進防沙治沙科技進步,調動社會資本參與防沙治沙的積極性具有重要推動作用[8]。所以準入條件中要求選址在全國防沙治沙的重要區位,且防沙治沙的理論研究方面要有較高的科學價值。
(2)對完整性的要求不完全相同。與世界自然遺產相比較,國家沙漠公園在完整性方面僅對面積是否足夠大提出要求,目的是維護其內部生態系統完整性和生物多樣性。世界自然遺產則額外要求劃定邊界應包含能夠體現遺產突出普遍價值的所有元素(包括相關要素),并在邊界外圍設置緩沖區,確保遺產價值不因人類的直接侵蝕和該區域外資源開發而受到損害。
(3)對價值等級的要求不同。世界自然遺產地與全球其他同類遺產地相比具有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特性,這也決定了其具有不可估量的價值。而國家沙漠公園對資源的要求為典型性,即在全國同類資源中具有較強代表性,并不追求稀缺性。所以兩者對入選地美學價值、科學價值、保護和管理等方面的要求程度是不一致的。
首先,我國現有國家沙漠公園一般以行政邊界、溝、梁、河等自然地物確定邊界,往往造成生態系統割裂[13]。近年申報的國家沙漠公園中,有個別案例為避開保護和利用的矛盾,將未來有較大開發利用潛力的區域從公園中生硬劃出,與國家沙漠公園保護沙漠生態系統完整性的目標不一致。其次,國家沙漠公園劃定邊界時很少關注擬建地的美學價值,致使優質景觀資源沒有劃入公園范圍內,降低了旅游吸引力。
我國國家沙漠公園作為防沙治沙理論研究、沙漠地區生態學、生物學、地學、美學等學科研究的重要載體,科研價值較高。而目前一些國家沙漠公園在申報前對本底資源的調查不充分,甚至不能科學地確定主要的保護對象和保護目標[14],更沒有針對擬建區域科學價值的潛力開展必要的研究和評估,導致一些科學價值較低的區域劃入了國家沙漠公園范圍,而一些適合推廣防沙治沙技術成果、地貌形態典型、生態系統完整、生物多樣性豐富的區域卻沒有劃入國家沙漠公園范圍而得到保護。
我國北方干旱、半干旱地區是我國國家沙漠公園建設的重點區域,區域內氣候干燥,降水稀少,蒸發量大,水資源貧乏,生態環境脆弱。但一些申報單位沒有充分評估擬建區域的水資源承載力,盲目申報沙漠公園。在規劃中基于防風固沙、美化環境等考慮又營造大規模防護林,其根系深扎地下汲取水分,造成地下水位下降,導致地下水供給與現有植物生長生存所需的失衡,同時外來的喬灌木增加了該地區的蒸發量,加劇水分流失,反而可能會增加沙漠化程度。另外,過度的人工干預使沙漠的原始性和自然性受到影響,破壞了原生荒漠生態系統生態特征和景觀原貌[15]。
目前我國國家沙漠公園申報通過率較高,但由于缺少資金支持、政策扶持等原因,一些地方政府申報積極性不高,導致國家沙漠公園空間布局不夠合理,未覆蓋所有具有代表性的沙漠生態系統以及防沙治沙生態區位的重要區域。
從省級行政區域的分布來看,國家沙漠公園主要分布在山西、內蒙古、甘肅、青海、新疆5個省(區)以及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其數量之和占我國國家沙漠公園總數的86.60%,而吉林、黑龍江、山東、河南、四川尚無分布(表1)。
從沙漠類型分布來看,國家沙漠公園主要集中在干旱、半干旱沙區,其中塔克拉瑪干、古爾班通古特、柴達木盆地、庫姆塔格、科爾沁、毛烏素6個亞區的數量之和占總數的74.23%,而濕潤零星沙區到2025年共擬建73個國家沙漠公園,但截至目前僅獲批6個(表2、圖1)。另外,位于同一沙漠/沙地亞區的國家沙漠公園大多空間分布較零散,不利于正在開展的自然保護地整合優化工作。
從防沙治沙的空間布局看,沙漠生態系統可劃分為3個區域。
(1)嚴格保護區,即沙化土地封禁保護區。將不具備治理條件的以及因保護生態的需要不宜開發利用的連片沙化土地,規劃為沙化土地封禁保護區,實行封禁保護,進行科學監測。
(2)生態治理區。對可治理沙化土地,特別是城鎮村莊周圍、道路河流兩側、綠洲邊緣、廠礦水庫和重要設施周邊等區域,采取生物和工程措施,以封為主,結合人工造林和飛播造林開展沙化土地治理。
(3)保護利用區。這是一個以保護荒漠生態系統為主,并進行適度開發利用的區域,可建設沙區灌木林、藥材和牧草等基地,發展沙區特色種植業、養殖業和加工業,建設沙漠公園,發展沙漠觀光旅游[8,16]。
擬建地是適合進行封禁保護,或是生態治理,還是合理利用,申報單位應找準自身定位,明確發展方向,判斷國家沙漠公園是否為該區域保護沙漠資源的最佳模式。不是所有的沙漠都適合開發旅游業,要謹防一窩蜂地爭搶“國家沙漠公園”帽子的現象出現。
國家沙漠公園建設應充分認識荒漠生態系統的脆弱性和反復性,保護好沙漠景觀原貌,突出沙漠景觀資源的自然特性,維護沙漠生態進程,除人為原因導致的沙化土地可采取人為措施加以恢復、重建生態系統外,大部分自然形成的沙漠不能違背自然規律強行干預[17]。如公園所在區域防沙治沙地位重要,或基于自然教育等需要,可對公園內具有植被恢復條件或有可能退化的沙化區域進行治理。
因地制宜,采取人工造林、種草和工程固沙等工程措施,提高荒漠生態系統的修復能力。提倡低生態用水、高防護效益的低覆蓋度防沙治沙理念,科學配置喬、灌、草比例,通過生物措施與工程措施相結合的方式,遏制土地沙化,保證公園內沙漠資源的可持續利用。
科學合理的公園邊界可最大化國家沙漠公園范圍內現有資源的科學價值、美學價值和保護價值,是對國家沙漠公園進行有效管控的前提保證。劃定國家沙漠公園邊界時,應充分考慮完整性、美觀性、相對獨立性、地形標志物以及土地權屬等。
(1)完整性。確定國家沙漠公園邊界時,應突破行政邊界的分割,按照地形地貌、水系山系等確定地理單元,充分考慮生態系統和生態過程的完整性。而評價劃定區域的生態系統完整性主要是基于其維持生態系統多樣性和質量的能力,以及能夠承受并從自然環境動態或人為干擾造成的大多數擾動中恢復[18]。第41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對福建武夷山世界遺產地(1999年)之前按山脊線(福建和江西省界)確定的邊界進行了調整,將與福建武夷山有著基本相同森林生態系統群落組成優勢科的江西武夷山劃入。從生態系統完整性角度出發,這一舉措有利于統一進行森林群落動態研究及生態恢復[18],值得國家沙漠公園在初期劃定邊界時借鑒。
(2)美觀性。國家沙漠公園美學價值的高低直接影響沙漠景觀的觀賞質量,只有當游客體驗到最佳景觀美學特征時,沙漠旅游才能體現其價值所在[19]。有吸引力的地質條件(如風蝕地貌、高差較大的沙丘)、合適的氣候、可供休息的綠洲、零散的植被分布、沙中湖泊、河流、生存于沙漠中的野生動物、特色民俗風情、歷史遺跡等,構成既能身臨其境又能極目遠望的最理想沙漠景觀。劃定邊界時應考慮包含上述至少兩個或多個景觀要素,如沙漠和湖泊、沙漠和人文、沙漠和綠洲等。多樣的沙漠景觀能滿足不同游客的需求,豐富沙漠旅游內涵,提升國家沙漠公園的整體吸引力。
(3)相對獨立性。國家沙漠公園邊界范圍應盡量避免較高等級公路的穿越,減少城鎮建筑、車行道路等人為因素對沙漠生態環境的干擾[20]。
(4)地形標志物。基于沙漠公園中的沙丘易受風力等影響而不時發生移動等因素的考慮,國家沙漠公園界線的劃定要結合明確的地形標志物,既能在地形圖上標出,又能在現場立樁標界,以便于定界和日常保護管理[21]。
(5)土地權屬。國家沙漠公園邊界的劃定應充分尊重當地社區土地權屬以及土地管理現狀,盡可能使土地利用范圍、方式和強度與實現保護目標的要求相協調[18]。
申報單位在著手準備國家沙漠公園申報之前,應科學開展擬建地本底資源調查與價值識別,對擬建地的防沙治沙理論研究、生態學、生物學、地學、美學等價值進行充分、準確地評估,包括將擬建地放入全國范圍背景下進行科學價值對比研究。世界自然遺產在價值評估方面值得借鑒。在《世界遺產沙漠景觀》中, Goudie教授團隊認為,巴丹吉林沙漠展現了最突出的沙漠景觀和地貌特征,應當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或《世界遺產預備名錄》[22]。《世界遺產沙漠景觀》指出:這處中國內陸沙漠是一個國家地質公園,近年來被中國、日本、德國、英國的學者廣泛研究。同樣,我國澄江化石遺址在2012年入選世界自然遺產之前,關于寒武紀大爆發科學意義及早期生命演化理論方面的研究已持續20余年,發表在Science、Nature、PNAS等國際權威學術期刊的論文若干篇,這為世界遺產委員會對其突出普遍價值的認定打下了堅實基礎。前期對擬建地科學價值的專項研究,一方面有利于確定申報可行性,避免將科學價值低的資源劃入國家沙漠公園范圍;另一方面有利于國家沙漠公園管理者認識自身價值,找準自身定位,為日常的保護管理工作提供科學依據。
(1)根據《全國防沙治沙規劃(2011—2020年)》《國家沙漠公園發展規劃(2016—2025年)》等規劃文件要求,建議國家沙漠公園可適當向防沙治沙生態區位重要以及空間分布空缺的區域傾斜。基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預算緊張、鼓勵世界遺產數量較少的國家申報,以及平衡自然、文化遺產的申報比例等原因,世界遺產委員會對申報數量、優先通過申報的條件做出了規定,要求從2018年2月起,每個締約國每年最多提交一項申報,每年審查的申報項目不超過35個,當超出35項時,按尚無或擁有少于3項以下遺產的締約國提交的遺產申報、自然以及混合遺產申報、非洲、太平洋和加勒比地區締約國的遺產申報、世界遺產中心收到完整申報材料的日期等優先順序依次確定遺產項[7]。我國國家沙漠公園也應在空間布局合理性方面做出限制規定,通過加大各級政府的資金投入和政策支持,優先鼓勵具有防沙治沙重要意義區域、國家沙漠公園零分布省份(如吉林、黑龍江、山東、河南、四川等省),以及零分布沙地亞區(如呼倫貝爾、黃淮平原、川滇等亞區)國家沙漠公園的發展,以有效發揮不同地區國家沙漠公園在改善當地沙區生態、防沙治沙、促進區域經濟發展等方面具有的重要作用。
(2)在空間布局上前瞻性地考慮未來整合成國家公園或世界自然遺產的可能性。與世界自然遺產一樣,目前我國國家公園缺少沙漠類型試點。未來借鑒三江源國家公園體制試點(以三大江河的源頭典型代表區域為主構架,優化整合了可可西里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三江源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5個保護分區,構成了“一園三區”格局)、四川大熊貓棲息地世界自然遺產(由空間上相鄰的11處風景名勝區和7處自然保護區構成)等國家公園或世界自然遺產在自然保護地合并重組方面的成功經驗,在保護、科學、美學等方面價值突出的沙漠地區(如塔克拉瑪干沙漠、巴丹吉林沙漠)有意識地布局若干空間臨近的國家沙漠公園,以期在未來將零星的、分散的、分割的生態系統,按照自然生態系統完整、物種棲息地連通、保護管理統一的原則整合成集中的、連片的、有機聯系的生態系統群,并得以更有效的保護。
我國自1985年11月成為《保護世界文化與自然遺產公約》締約國,已逐步發展成為世界遺產大國,向世界展示了我國一系列文化建設與生態文明建設的理念與成就,貢獻著中國智慧、中國經驗。2018年3月,《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將自然保護區、風景名勝區、自然遺產、地質公園等自然保護地歸口國家林業和草原局管理,賦予了林業和草原部門新的使命,為隨后《關于建立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的指導意見》的出臺打下基礎。與此同時,丹吉林沙漠-沙山和湖泊群列入中國《世界遺產預備名錄》,印證了我國沙漠生態系統的獨特價值,也為尚處建設起步階段的國家沙漠公園注入了強心劑。
通過對比分析世界自然遺產突出普遍價值以及我國國家沙漠公園準入標準兩者在美學價值、科學價值、保護和管理要求等方面的相同點以及在準入標準核心、對完整性的要求、對價值等級的要求等方面的不同之處,提出在具體執行國家沙漠公園準入標準時,應借鑒世界自然遺產在價值評估方面的成熟經驗和做法。建議國家沙漠公園申報單位應找準自身定位,明確發展方向,保護好沙漠景觀原貌;邊界劃定須保證沙漠生態系統的完整性,注重沙漠景觀的美觀性,減少人為因素對沙漠生態環境的干擾,結合明確的地形標志物,以及確保土地權屬無爭議;通過對本底資源的調查,充分挖掘科學價值;優化空間布局等。為確保上述建議的有效實施,需要國家林業和草原局建立健全相應規章制度,申報單位增強大局認識,規劃編制團隊,提高專業素養,以及國家級、省級評審專家組的嚴格審查。
除此以外,國家沙漠公園在建設、管理過程中還存在重利用輕保護、重申報輕建設、重眼前輕長遠、重拿牌輕管理、重產出輕投入等問題。下一步應充分結合我國國家沙漠公園在自然資源、社會經濟、土地制度、管理體系等方面的特征,將世界遺產在規劃、建設、管護、監測、執法等方面的先進理念轉化為符合國情的具體辦法。盡快建立健全國家沙漠公園建設和管理的各項規章制度,例如試點驗收、公園調規等,堅持高起點、高標準、高水平規范推進,避免以數量為導向的粗放管理模式,確保國家沙漠公園建設穩步健康有序的開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