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之戀

時東社

這兩天的微信是出奇地安靜，可是我不覺得奇怪。

那么，平日里的熱鬧，喧鬧非凡的人們到哪里去了，抑或沒有活動？

周六的夜晚是如此的寂靜。座座林立的高樓大廈和泛黃色的燈光，悄無聲息。城市到處都是出奇的寧靜，就連流動著的空氣，仿佛都要凝固起來了，寂靜的等待讓人窒息。因為氣象臺預報，今天夜間到明天白天有大雪，預報不是報告，帶有一定的預見性，過去預報不準的事多著呢，所以大多數人并沒有把預報當成回事兒。我渴望雪花，心底有一種直覺，今晚肯定要下雪。吃罷飯遂早早地洗刷，脫了個精光，鉆到蓋底窩里，放松放松時刻緊繃著的職業神經，也享受一下熱炕頭的滋味。

雪花，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夜半三更時分，帶著久違了的歉意，沸沸揚揚、瀟瀟灑灑降臨人間。我沒有遙望這氣度非凡的場面，遙想夜半，天公抖擻，大雪壓城，灑凈乾坤銀，是何等的豪邁壯觀；足踩云端，大地海洋，一覽無余，還我銀裝素裹，其氣勢是何等的傲嬌？

祁師傅喊我吃飯，把我從睡夢中驚醒，一骨碌起身穿衣，已是上午，懵懵然來到門口，掀開門簾，雪白的亮光著實刺眼，雪花鋪天蓋地而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屋頂，大地上早已蓋了潔白的、厚厚的一層銀裝，一股清涼的空氣撲鼻而來，冰冷的雪片鋪在我的臉上、發際、衣服上，我顧不上寒冷，一股腦兒踏進鋪滿雪花的銀白色大地。一腳下去，發出輕微的響聲，如同走在松軟的地毯中，雪早已淹沒了鞋面，整個腳被雪花緊緊地裹了起來。身后留下一個又一個巴掌深的洞洞。等到吃了早餐返回來時，雪花已經覆蓋了剛才的來路。雪花的力量可見一斑。

拍打著身上的雪花回到屋子里，我習慣性打開手機，微信群一個接著一個下雪的視頻，美圖，抖音，快手，輪翻轟炸巴掌大的熒屏。女士身著一襲紅衣在潔白的雪地里變換著不同的姿勢頻頻拍照，留下美好的一剎那；還有脫的只剩下三點色的美女，擺弄著凹凸身姿拍抖音，在眾多男士的夸贊聲中，毫不猶豫一頭栽進冰冷的綠色的露天游泳池中；小孩子騎在爸爸身上，從坡的上面尖叫著順勢而下；還有端著大釬，艱難地堆著雪人的少兒；姑娘們三五成群追逐嬉戲；老少爺們拎著一壺老酒圍桌就座，一醉方休；空中不時飛過幾只喜鵲，在裹滿雪花的樹枝頭來回穿梭，發出咋咋咋的叫聲；看門狗在雪地里愉快的奔馳，把大大的狗掌影子拓在主人衣服上......

雪花沒有消停，緊接著下了三天兩夜，高速路封閉，國道封閉，城鄉公交停運，自供區的電也來湊熱鬧，因為環保不達標，農民們賴以生存的火爐子被蜂窩煤球代替，烤慣了方爐子的老農干脆鉆進蓋底窩里取暖。下雪天沒有電，農民們早早吃飯睡覺。村子被大雪濃霧包裹著，消失在漫天烽煙中。

城市的紅綠燈在閃爍，公交車沒有停運，街道上的小轎車、出租車突突連軸轉，街上的行人依然懶散的逛商場、購物，領著經銷商們打折的回扣，笑容滿面。

人們在雪花里瀟灑，在雪地上玩耍，在冬泳，在借酒消愁，在風花雪月，在打折購物，在吼歌，在追求刺激……以雪花的名義進行著不同形式發泄、宣泄、釋放……

雪停雨駐。寧靜消失，人們恢復了昔日的活力。每年寒冬臘月，人們都在期盼著，一場不可或缺的雪花，雪花是人們生活的伴侶，雪花不來人們似乎少了點什么，雪花也許是大自然一切生命的升華吧。

我擁抱雪花，她素潔清雅，溫和自然，無牽無掛。

我仰慕雪花，她胸懷坦蕩，水天一色，包容萬千。

我贊誦雪花，她舍身忘我，裝扮世界，堪稱絕唱。

循著父親的腳步

爸爸匆匆走了。彌留之際，起身下床，一句“那不是鑰匙，讓我來”。爸爸突然的離開，讓我猝不及防。現在想想，爸爸含辛茹苦一輩子，臨走還是意志滿懷，讓做兒女的滿地無容啊。

己亥年春天，爸爸催促我去嶺西姨姨家，拿回蔥苗，籌個閑暇的禮拜天，約上妹妹，手把手教我們種蔥。按照爸爸意圖，我摟好溝壕，爸爸揀出肥碩的蔥苗，教妹妹如何調整好方向，把蔥葉子多的一面面向陽光，蔥與蔥的間隔距離大約四到五指闊，爸爸左手扶蔥，右手兩根手指用勁把蔥須壓到土里，然后掊上土，妹妹挑上水，小心翼翼地把水澆到壟被上，一壟一壟總共種了六壟蔥。爸爸在空余地上，用鋤勾出了下一步種紅薯的間隔距離。

爸爸走后，我驀然發現地里多了十幾壟蔥，才聽二舅說，爸爸向二舅要蔥苗了，還說要肥碩一些的。二舅心疼爸爸身體，隨口一句，你自己挑去吧。

爸爸為了一家人生活，通常情況下，總是選擇了沉默。

那年秋天，我們收獲了滿滿當當一車大蔥，晾在爸爸經常曬太陽的地方。綠白分明的蔥兒是爸爸留給我們的果實，我們卻再也不能見到一清二白的爸爸啦。

爸爸是個普通農民，當了19年村會計，當了25年村支書。說是村支書，倒不如說是個受氣的干部。爸爸性格溫和，脾氣好，顧全大局，責任心強。這也許是上級選擇村干部的條件吧，這優點卻成了家族濃厚大環境里受氣的缺點。

村里有個五保戶，也是二十多歲的年輕油匠，給人干活時，精神無端受到了刺激，在村子里大呼小叫，踹門敲窗，搞得村里雞犬不寧。記得我當時是小學五年級，下課的中間，聽到同學們喊到，來了來了，同學們頓時齊刷刷坐到教室里。爸爸是村支書，這個人經常到我們家搗亂。請求鄉里后，爸爸籌款遣人把人家送到高平醫院，直到病人病愈出院。在優待老弱病殘時，爸爸總是把別人放在首位，因此受到村民尊重。

土地下放是繁榮農村經濟的好辦法，國家明確規定，人增地不增，減人不減地。村子里的幾個人吵吵著自己娶了媳婦，沒地種，沒法過，天天找爸爸的事兒，有幾個甚至結伴提著錄好的磁帶，到鄉上告爸爸的黑狀，結果可想而知。我本家的一個哥哥為了要地，趁我不在地里的空兒，攔著正在耕地的爸爸耕牛，把牛解了不讓爸爸犁地。其實，那時我也是剛結婚，也沒有給我增地呀。我受不了這窩囊氣兒，要去理論。爸爸攔著我，不讓我去尋他們。

有個村民不知受了什么委屈，一大早來到我們院子里嚷嚷，我實在聽不下去啦，讓他到大隊部說去，別影響我們生活，人家死活不去，年輕氣盛的我，竟然撈起爸爸挑水的扁擔要揍人家。爸爸訓了我一頓。那時村民們在我們家太自由了，由于爸爸是村支書身份，我們一家人只能忍一下。后來倒也習慣了，遇事不要慌，冷靜戰勝一切。

我們居住的村子里沒有鄉村醫生，每年冬末春初流行病肆虐，群眾有個頭疼腦熱很不方便，爸爸想方設法，把衙道村解雇的村醫請到我們村，給醫生提供最好的生活和醫療條件，把我們的兩間房子騰出來，辦成村藥鋪，解決了村子里群眾看病吃藥問題。

衙道是我們村的必經之地，兩個村子曾經是一個大隊，不知怎么了，衙道支書要斷路，揚言不讓村里人走，這下村里人慌啦，紛紛找爸爸看看怎么辦？爸爸思考了一會兒，果斷地說，大家該干啥干啥，這事有我們村干部出面解決。爸爸丟下地里的活兒，徑直來到衙道村，和年輕的村支書理論，這件斷路的事終于得到妥善解決。

二十五年間，跟隨爸爸工作的幾任村委會主任，在爸爸的培養下，先后加入了黨組織。在農村換屆選舉日益激烈的現在，村主任想入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爸爸絲毫沒有考慮自己的位置受到影響，總是為村里發展著想。中共晉城市委命名“端正黨風先進工作者”對爸爸進行了表彰。

爸爸對我說，“做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但是必須為大多數人利益著想。”爸爸顧全大局，舍小家為大家的思想，永遠不落伍。我們為人處世也是這樣，也許有時耍個小手腕，加點小聰明，為了個人私利可以解一時一人一事之困，但是丟掉了人氣，丟掉了人格，丟掉了品格。如果人人都能算清這筆賬，我們的社會將更加和諧，文明，富足。

人的一生何為滿足，受到人們的尊重就是最大滿足。

人的一生何為幸福，留下寶貴的名聲就是最大的幸福。

爸爸沒有留下多少財富，但是我們敬重爸爸，感謝爸爸教給我們做人處事的高風亮節。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此生足矣。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