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王

【英】約翰·羅斯金

譯/吳國真 趙經民

金河畔有個“珍寶谷”，它的主人是三兄弟：老大斯瓦茨、老二漢斯和老三格拉克。因為斯瓦茨和漢斯的惡行引起了西南風神的不滿，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的“珍寶谷”變成了不毛之地。

兄弟們走投無路，便當上了金匠。斯瓦茨和漢斯只要賣點錢，就到隔壁酒館去大喝大灌，照看煉金爐的活計總是推給格拉克。就這樣，他們把僅有的金子都熔光啦，也沒有賺下足夠的錢再去買金子。最后，只剩下一個偌大的金口杯，那是格拉克的一位叔叔送給他的。他很喜歡這個杯子，杯子也很奇特：把兒是兩個鑲嵌上去的花環，花環是用飄飄灑灑的金絲編成的，做工很精細;花環的縷縷金絲垂下來，和做工同樣精致的須髯相連在一起，勾畫出一張掛滿了絡腮胡子的臉龐。如今，這個杯子也要被熔啦！兩個哥哥把杯子扔進坩鍋里，就出去了。

哥哥走了以后，格拉克低頭看看柑鍋里的老朋友，和它告別。這時，正是黃昏時分，只見群山嶙峋的峰頂在夕照中披上了深紅透紫的霞光，一閃一閃地跳躍著：比這一切更加璀璨輝煌的金河直瀉而下，她那金波粼粼的水鏈，從一個懸崖飛到另一個絕壁，珠花飛濺，猶如五彩繽紛的花環。

“唉！”面對金河，格拉克不禁感嘆道：“那條河要是真的全是金子，該多美呀！”

“不，格拉克，那不可能！”一個金屬般的、清晰的聲音在他耳邊鏗然說道。

“誰？！”格拉克大驚失色地跳起來嚷道。他把屋子全找遍了，沒有一個人啊！

“喂，格拉克，我的孩子！”聲音從坩鍋里傳來，“快把我倒出來吧！我實在太熱啦！”

格拉克小心翼翼地端起坩鍋，傾斜著慢慢地倒下去。可是流出來的卻不是金水，而首先是一雙黃燦燦的小腿，接著是上衣后擺，再后是叉在腰上的兩只胳膊，末了出來的是杯子上那位“老朋友”的頭。一英尺半高的金晃晃的小矮神，神氣十足地站在地上。

“先生，”格拉克猶豫片刻，問道，“請問，您是我的杯子嗎？”聽到這番問話，矮神驀地轉過身來，徑直走到格拉克眼前，挺著身子回答說：“我嗎？我是金河王。一個更厲害的君主謀害了我，我才變成了如今你見到的這副模樣。是你救了我，把我從他的妖術中解救出來的，我愿意為你效勞。告訴你一個秘密一一在金河源頭的那座山頂上，朝河里滴三滴圣水，那條河就可以為他變成金子。但是，如果第一次失敗，就再也不能成功。不論是誰，將不潔之水滴進金河，他就會變成黑石。”說著，金河王轉過身去，緩緩消失了。

金河王走了，格拉克好幾天也不見斯瓦茨他們回來，不知怎么辦才好。去金河碰碰運氣？他想：“那個小金河王看上去很善良，應該不會把我變成黑石頭的。”格拉克找神父要了圣水，一大清早，就直奔山里去了。

山路非常難走，可巧又碰上一天最酷熱的時候。格拉克爬了個把鐘頭，渴得要命，他正要拿水喝的當口兒，忽然看見一個衰弱不堪的老人拄著拐棍從上邊迎面走來。

“我的孩子，”老人說，“我渴得快昏倒啦！把瓶子里的水給我喝點兒吧！”格拉克抬頭看去，只見他臉色蒼白，形容憔悴，便把水遞給他。老人喝了個夠，把瓶子還給格拉克時，里邊的水只剩下三分之一。喝完水，老人祝福格拉克馬到成功。格拉克又高高興興地繼續往前趕路。

他又走了個把鐘頭的光景，口渴得越發厲害，不喝點水實在不行啦！可是，當他剛剛拿起水瓶，就看見一個小不點兒的孩子氣喘吁吁地躺在路旁，可憐巴巴地叫著要水喝。格拉克極力克制自己，決心再忍耐一陣兒，便把水瓶放到孩子嘴邊。小孩兒咕咚咕咚險些把水全喝光，只剩下了幾滴。孩子沖著格拉克笑笑，爬起來便往山下跑去。格拉克目送著他，直到他的背影小得像一星點，這才轉身又繼續往山上爬去。

可是，格拉克爬了一個鐘頭，又渴得難以忍受了。看看水瓶里，只剩下五六滴水，他實在不能貿然喝掉啊！他正要把水瓶掛回腰帶上，卻看見一條小狗躺在石頭上，喘不過氣來。格拉克停下來看看小狗，然后又瞧瞧離他已經不到五百尺的金河，立即想起矮神的告誡：“不論是誰，第一次失敗了，便再也不能成功。”因此，他想徑自從小狗身邊過去。但是，小狗“嗚嗚”的叫聲是那樣悲傷，格拉克不忍心見死不救。“唉，討厭的金子！該死的金河王！去你的吧！”他說著，便打開水瓶，把所有的水一古腦兒往小狗的嘴里倒了進去。

小狗猛地站起來，發出強烈的金光，金光消失后，出現在格拉克眼前的卻是老朋友一一金河王。

“謝謝你，一切都很順利！”矮神說道。格拉克沒料自己剛才說的話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嚇得夠嗆。矮神接著又說：“你為什么不早來呢，竟然讓你兩個壞蛋哥哥來這兒給我添麻煩，讓我費事把他們變成石頭！”

“天哪！”格拉克說，“我說怎么找不到他們，您真那么狠心嗎？”

“狠心？！”矮神說，“他們把不干不凈的水倒進我河里！”

“不能吧？”格拉克分辨道，“陛下，我向您保證，他們也是從教堂里要的圣水啊！”

“有這個可能。”矮神回答說，“但是一一”說著，他臉色變得嚴峻起來，“水，不用來救困扶危，即使出白天國圣人的賜予，也不是圣潔的。他們不像你，根本沒有救助需要幫助的人。”

矮神說著，俯下身去，在腳跟前摘下一朵百合花。雪白的花瓣上掛著三滴亮晶晶的露水。矮神搖搖花瓣，把三滴水倒進格拉克的瓶子里，叮囑道：“把這幾滴水滴到金河里，然后到珍寶谷去吧。”

格拉克把三滴露水滴進河里，看了好一會兒，感到大失所望，因為河水不但沒有變成金子，反而連水流也仿佛大大地減弱了。但是，格拉克仍然依照矮神的吩咐，從山的另一側轉回珍寶谷去。啊！真意外！格拉克竟發現珍寶谷山巖上新裂開一道縫隙，好似金河的一條河水從那里傾注下來，化作無數溪水，流進干旱的沙土中。沿河兩岸頃刻間朵朵花苞竟相開放，猶如暮色漸濃，繁星閃爍。過去因為殘暴狠毒毀掉的這塊祖傳家園，如今由于仁慈博愛而得到了新生。金河王履行了自己的諾言：那條河為格拉克變成了一條金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