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陜西、山西民歌飽含西北黃土高原悠久的歷史文化記憶,雖然該地區民歌素以凄苦性、悲劇性見長,但性格堅韌的西北人民在與自然、社會的抗爭中,將這股不屈的精神融入進一首首民歌之中。所以,陜西、山西民歌的情感表現是多元的,在歷史的發展中形成了凄苦中蘊含著樂觀、悲壯性以及俏皮中蘊含著抒懷性的審美特色。
[關鍵詞]西北民歌;演唱特色;審美文化
[中圖分類號]J60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20)12-0067-03"
陜西、山西民歌素來有凄苦性、悲劇性的藝術特色,飽含西北黃土高原悠久的歷史文化記憶。可以說,陜西、山西的民歌是歷代勞動人民用苦難抒寫的生命之歌。貧瘠的土地,惡劣的自然環境讓西北人民飽嘗生活的艱辛,但即便是這樣的生活條件,同樣造就了西北人民火一樣熱情的性格。陜西、山西民歌的風格是西北地區民歌中較為濃厚的一抹色彩,將歷代黃土高原百姓的喜怒哀樂在一首首民歌中得以抒懷。
一、陜西、山西民歌情感表現的多元性
陜西、山西民歌的情感表現是十分豐富的,困苦的環境,不舍的別離,無奈的封建思想充斥著人們的生活,卻也讓百姓在苦悶的生活中尋得一線生機。西北民歌雖然總體上透露出蒼涼的悲壯感,卻也有一些樂觀性的民歌小曲存在,彰顯了勞動人民內心的堅韌和樂觀的心態。地勢的不利條件,雖然給西北人民生活帶來諸多不便,但也讓西北人對情感的表達更為直白。無論是市井生活的幽默小曲,還是悲壯的信天游,西北民歌中總是透露出對愛情的向往和留戀。
陜西南鄭民歌《莫叫山歌冷了臺》就是一首農民勞作時演唱的作品,“喲號”“喲兒喲號依喲”等大量襯詞襯句的運用也讓全曲頗具號召性。陜西紫陽民歌《過四川》描繪的是江上漁民打魚的場景,“那個”“喲嗬”“呀哈”等襯詞使得民歌更顯生動。也有在一首民歌中既有勞動的律動感,但表現的卻是對少女的贊美和愛戀之情,例如陜西商洛的《姐兒歌》,其中的兩個樂句完全用襯詞“喲號”填充,展現的是勤勞的農民小伙形象,但“畫眉”“有話不說在心里”“莫把乖姐曬黑了”等歌詞又生動形象地把男子的憐愛傾訴而盡。山西民歌《對花》反映了男女青年相互逗趣的生活場景,但夫妻逗趣題材中,陜西綏德的《夫妻逗趣》則將夫妻之間這種詼諧幽默發揮到了極點。歌詞諸如“白臉臉有點麻子疤”“又長一對大板牙”“頭上青絲亂如麻”“腔子上污水鋤頭刮”[1]等,映射出夫妻之間針鋒相對又十分真摯的心態,反映出西北人民的愛情智慧。
陜西府谷民歌《掛紅燈》采用十二月體的形式向我們展現了不同月份西北人民的生活習俗,例如新年掛紅燈,五月端陽需要雄黃燒酒、艾葉插門頭等。也有少量的西北民歌融入了很多戲曲性元素,民歌曲體較長,這類民歌敘事性強,旋律融入了很多地方性戲曲音調。例如陜西周至民歌《五更鳥》,五個段落反復詠唱,雖然前半段表達了[KG(0.1mm]“姐兒”對自己情人的相思之情,但后半段通過“娘”與"“花童”之間的對話,生動形象地描繪了各種“蟲翼子”(小動物)的體態形象,曲目風格由開始的悲思轉為了幽默詼諧的歡快氛圍。
二、陜西、山西民歌的審美特色
陜西、山西民歌雖然凄苦意味強烈,但蘊含的情感十分深刻感人。陜西、山西民歌的藝術特色在于,雖然凄苦但內涵樂觀,雖然蒼涼但略顯悲壯。
(一)凄苦中蘊含著樂觀、悲壯性的審美
西北民歌中又不約而同地帶有悲劇性色彩,《蘭花花》《三十里鋪》等描寫地是封建社會女性的愛情悲歌,以“走西口”為題材的民歌作品抒發的都是相戀二人分別不舍又無奈于現狀的悲劇之感。《腳夫調》是黃土高原上的音樂風格的典范,傳唱著趕腳人們的心酸與苦悶。在表達凄苦性風格的民歌作品中,西北民歌又是眾多民歌中的典范。“任何音樂結構都存在表層和深層的內涵,即使一首簡單的單旋律民歌也是如此。”[2]
旋律多次出現的四度跳進,使得作品有著鮮明的高原風,旋律連續的四度上行將歌者的情緒帶到了頂峰,然而,之后旋律轉瞬間下行回到起點音,仿佛象征著趕腳人們奔波的一生。《黃河船夫曲》這類西北民歌則顯得悲壯,雖然其旋律頗有蒼涼之感,但結合歌詞來看,卻又顯得十分悲壯。
我國民歌題材中,很大一部分比重在表現勞動人民的熱情、辛勤上,西北民歌也不例外。西北民歌中的旋律跳進,很多襯詞是“甩”出來的,更能感受到西北民族勞動的熱情,也透露著勞作的辛苦。《秋收》就是表現百姓勞動的場面,同樣的旋律,歌詞被替換之后,歌曲的風格也有了不同色彩。山西西北部民歌《四十里平川瞭不見人》的旋律與《秋收》完全一致,但歌詞表現得卻是相戀的兩個人因距離太遠而不得見面的愁苦之情。山西襄汾民歌《走絳州》也是一反西北民歌中的辛苦生活常態,雖然該作品反映的也是“走西口”的情節,但卻用了一種偏于戲劇性的旋律來唱,可以見得西北人民在苦難生活面前沒有被生活壓倒,反而是以一種樂觀的心態積極面對生活,雖然有艱辛,但卻可以用樂觀的心態戰勝生活的不易,利用一些民歌小曲兒抒發自己對生活的辛苦,同時也在辛苦的生活中看到新的生機和希望。
(二)俏皮中蘊含著抒懷性的審美
雖然大多數的西北民歌中都蘊含著凄苦性的色彩,表達的情感以悲涼為主,但還是有一部分的西北民歌透露著小家碧玉的色彩,這類民歌雖不能稱得上是西北民歌的主流,但它們至今仍鮮活地存在。例如,山西左權民歌《會哥哥》中就透露著調侃、幽默地色彩,特別是襯句“親呀親呀個呆呀個呆”為全曲增添了女性那種曖昧、對愛情向往的色彩。全曲旋律跨度不大,流暢性很強,與其他西北民歌相比,開花調這類題材的西北民歌旋律跨度沒有很大,但很有一氣呵成的氣勢之感,全曲中蘊含著一種強烈、旺盛的生命力,給具有凄苦性的西北民歌增添了不同的色彩。
陜西民歌《五哥放羊》旋律進行也較為平穩,表達的是男女之間的相思之情,歌詞之間透露著女子對男子的期盼和依戀。全曲以下行式的旋律為主體,所以雖然沒有腳夫調那樣的凄涼,卻道出了相思之人內心的無奈和惆悵。陜西民歌《跑旱船》透露著一種豪爽的氣勢,但歌詞中依舊有對包頭妻兒的描述,“紅棉襖”“擦胭脂”等歌詞加上襯詞的描繪,為全曲增添了詼諧俏皮的又有些調戲的情感色彩。陜西民歌《賣菜》頗有市井百姓生活的味道,但依舊離不開男女之間羞澀的情感表現。山西左權民歌《桃花紅杏花白》則是幾十年來仍然活躍在舞臺上的民歌作品,被眾多歌手多次翻唱,現在已經是大眾耳熟能詳的作品了。這樣的作品也是出自于黃土高原的勞動人民之手,可見,勞動人民在辛勤勞作之余對生活、愛情的向往之情也是十分強烈的。他們勞作有多辛苦,對情感的向往就有多強烈。他們有多樸素,抒發的情感就有多真摯和熱情。這種俏皮不失抒懷性的審美特色,正好映襯了我國民歌自娛自樂的審美價值取向。
三、陜西、山西民歌的傳承方式
民歌在當代的傳播有很多方式,有的以原汁原味的形[KG(0.1mm]式,利用紀錄片的形式保存了下來;有的被融入了新的音樂元素,很多作曲家在原有民歌的基礎上,加入自己的創作構思,在原有民歌基礎上延展出新的段落,成為一首曲式結構較為復雜的民族聲樂作品;也有的作曲家對原民歌的結構進行了擴充,編配了鋼琴伴奏,成為了頗具中國民族特色的藝術歌曲;也有的作曲家將西方和聲作曲技法融入到民歌的創作中,以民歌為母本,創作出了很多合唱作品。在以民歌為母本進行創作的過程中,西北民歌成為了作曲家們首選的素材之一。例如,近幾年來,西北民歌頻繁出現在影視劇中,以西北民歌為題材創作的影視劇插曲越來越多,以表現西北人民生活情懷的影視劇作品層出不窮,因此西北民歌借助影視劇的傳播走入了全國觀眾的視線。
隨著我國作曲、編曲技術的提升,我國很多民歌在新的時代得到了重新配器,以“舊酒裝新壺”的方式重新展現在大眾眼前。電視劇《喬家大院》的主題曲《遠情》的前奏中運用了一系列西北民族樂器,運用樂器的聲響將聽眾帶入到西北民歌的音樂情景。同樣一首作品,在經歷了不同的配器手法之后,展現出來的氣韻都會不同。2009年電視劇《走西口》向全國大眾展現了西北人民的生活情景,片尾曲《跟你走》(車行作詞、郭曉天作曲、苗圃演唱)是根據西北民歌風格創作完成的,歌詞“我這輩子的淚蛋蛋,只為哥哥流”“走西口不知命里有沒有”“流著眼淚放歌吼”無不展現了西北人走西口的離別憂愁,旋律多次出現的四度跳進以及上行的甩音,突顯了西北民歌的地域性風格。譚維維與阿寶對這首《跟你走》進行了翻唱,阿寶以其高亢嘹亮的歌聲,先將觀眾代入到了西北高原的情境中,緊接著譚維維在高聲區運用通透、圓潤、飄逸的聲音演唱出歌曲的主旋律,與阿寶的聲音相得益彰,讓這首西北歌曲既有豪爽之風,又有相思之意。
很多作曲家以西北民歌為題材,創作出了一大批流行歌曲和藝術歌曲。流行歌曲如《黃土高坡》(蘇越曲)、《一無所有》(崔健詞曲),藝術歌曲如《西部放歌》(印青曲)、《這一片熱土》(徐沛東曲),等等。也有很多作曲家以西北民歌為基礎,創作了一系列合唱作品。例如,合唱作品《三十里鋪》《趕牲靈》《桃花紅杏花白》等。當然,也有很多作曲家在原有民歌基礎上,運用流行音樂元素對民歌進行了改編,這種改編手法在一定程度上會削弱民歌自身的原生性,但從另一個角度擴充了我國流行歌曲的內容展現和音樂風格。例如,馮曉泉與曾格格合作改編的《趕牲靈》,歌手采用了流行唱法,使作品的流行性加強,且增添了一些故事性,雖然能夠通過歌詞感知到陜北的風情,但原民歌的鄉土韻味被削弱。將民歌以流行化的方式加以改編,從創作角度上講有一定的創意,但在傳承上又有一定的爭議性。很多學者認為流行化的民歌作品丟失了原民歌的韻味,是對傳統的一種破壞,但也有學者認為民歌應該在新的環境、新的文化土壤之中得到新的發展。在創作上,筆者鼓勵作曲家們采用發散性的思維,但任何事物的發展都要有一定的適度性,過猶不及。筆者更加贊同在保留民歌本土性基礎之上傳承發展我國經典民歌,先傳承,再發展。例如,譚維維在中國執行第三期演唱《給你一點顏色》就是民族與流行結合的典范,確切地說是民族與搖滾結合的精品。作品中既將“華陰老腔”原汁原味的呈現,同時旋律朗朗上口,展現了西北地域的音樂風格特色,歌詞在傳統的基礎上融入了現代保護環境的思想。這首作品的意義不僅僅在于民歌的傳承,更是在中國搖滾樂創作史上留下了濃厚的印記。這樣的作品是傳統與現代元素結合的范例,值得宣傳和進一步發展。就目前我國民族聲樂事業的發展來看,民歌的傳承與保護已經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還需要在更廣闊、深層的領域思考我國民歌在新時代的傳承、傳播方式。
(責任編輯:張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