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界“億萬富翁”的真面目

林達

2020年4月19日，河北省張家口市公安局原黨委委員、副局長王守成收到二審法院下達的終審維持原判決的裁定書，此前其因受賄、貪污、濫用職權、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等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十二年，并處罰金250萬元。

王守成案引人深思，負責辦理此案的檢察官指出，從表面上看，公安系統的官員在工作中“碰錢”的機會并不算多，想要貪污公家的財產并不那么容易，可由于公安系統官員長期身處與違法犯罪活動斗爭的第一線，一旦被犯罪分子盯上，展開“圍獵”，便很可能在利益的誘惑下喪失底線，收受不法分子的錢款，并為其甘當保護傘。因此，公安局長可以說是一個充滿誘惑的崗位，極其需要官員自覺守住底線。

給惡勢力團伙當保護傘收“好處費”

縱觀全案，王守成身為公安系統領導，卻為涉黑惡勢力充當“保護傘”，并收受賄賂是其人生腐敗墮落的重要一環。在王守成為錢財而張開的“保護傘”之下，多個黑惡勢力團伙橫行鄉里，做出了不少惡劣的違法犯罪行徑，造成極壞的社會影響。檢方指控：2013年2月至2018年3月，以宣化區巨鑫商務酒店股東郭某為首的惡勢力團伙，在宣化開設多家賓館洗浴場所，長期組織賣淫活動，在多處娛樂場所開設賭場，非法獲取暴利，社會影響惡劣。2011年中秋節前，時任宣化公安分局局長的王守成接受郭某的請托，利用職務便利，對郭某經營的酒店進行關照，公然充當惡勢力“保護傘”。暗地里，兩人常聚在一起稱兄道弟。2011年至2017年間，郭多次向王守成“進貢”，共計人民幣11萬元及價值1萬元的購物卡。

2014年至2018年，以馮某為首的惡勢力團伙，在宣化區經營“星牌”“川軍本色”等多家游戲廳，明目張膽開設賭場，非法獲取暴利。2014年春節前，在馮某經營的游戲廳涉賭被宣化公安分局查抄后，王守成接受馮某的請托，對本應刑事立案偵查的案件按照治安案件處理，為被行政拘留的馮某等10人辦理請假出所手續，并將開設賭場刑事案件長期擱置，充當惡勢力“保護傘”。當時公安局內部就有異議，硬被王守成壓了下來。這幾年間，王守成多次“笑納”馮某送來的感謝費，共計人民幣8萬元。

史某是宣化當地涉黑團伙頭目之一。2009年10月，史某涉嫌尋釁滋事罪，時任宣化公安分局局長的王守成不僅不將其繩之以法，反而接受史某妻子送來的40萬元后，答應幫忙。王守成指使下屬將史某由刑事拘留變更為監視居住，之后就不了了之。

2019年10月，張家口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了被告人史某等31人涉黑社會性質組織、聚眾斗毆、故意傷害等十一項罪名的案件。公訴人指出，該組織利用時任張家口市公安局宣化分局局長王守成的包庇、縱容和其他個別司法人員的不依法履行職責，稱霸一方、為非作惡，非法控制宣化區部分廢品回收；并通過開設賭場、強迫交易、非法索債、經營粉煤灰業務等手段攫取大量經濟利益，以支持該組織的活動；該涉黑組織先后致1人死亡、1人重傷、12人輕傷、9人輕微傷，嚴重危害社會經濟秩序，在宣化部分地區造成重大影響。

＞＞視覺中國供圖

威脅企業并向其索要財物

經檢察機關查實，王守成利用職務上的便利，以對轄區企業具有行政管理權限、隨時能讓企業停業相威脅，向企業主雷某索要財物共計873萬元。這是王守成受（索）賄案數額最大的一筆。

2009年1月，王守成以購買宣化區皇城家園南區14號樓1單元某室的房產及14號樓D區某號車庫為由，向雷某索要購房款及車庫費用共計人民幣154.28萬元，并讓雷某對該房產進行裝修。經張家口市物價局鑒定，該房產裝修價值人民幣52.89萬元。2014年3月，王守成再以購買海南省三亞市碧海藍天小區C2棟B單元某號房產為由，向雷某索要購房款329萬元及裝修保證金等其他費用12.71萬元。2016年8月，王守成以購買位于秦皇島市北戴河區華貿公園郡小區29幢1單元某號房產為由，又向雷某索要購房款202萬元及裝修保證金10萬元。2017年4月，王守成以借用車輛為名，向雷某索要路虎越野客車一輛，并由其妻使用直至案發。經張家口市物價局鑒定，該車價值人民幣112萬余元。雷某向檢察機關訴說：“王守成是當地的公安局長，我作為一個私營業主得罪不起呀！”

2006年至2018年，王守成以公安局長的身份，為金某租賃位于宣化區河西鄉河子西村的土地提供幫助，當然，這個忙也不會白幫。王守成多次向金某索要和收受其財物，共計人民幣421萬元。其中：2011年1月至2018年7月，王守成以購買位于北京國奧村的一套房產為由，向金某索要275.6萬元購房款及物業費9萬余元。王守成還利用公款“貪污”了一套房子，就位于上述受賄房產的隔壁。檢方起訴稱，2011年，王守成利用職務之便，將單位“小金庫”資金160萬元轉給金某，用于幫助其購買北京市朝陽區林萃東路1號院某室房產。當地一家房產中介人員稱，林翠東路1號院小區叫“國奧村”，屬于鳥巢附近比較高端的小區，位于奧林匹克公園內，北鄰森林公園，南接主場館區，環境優美，交通便利，盡顯氣魄。

2014年至2018年，王守成多次收受金某給予的過節費達50萬元；2016年10月，王守成以妻子購買蟲草粉、燕窩等補品為由，向金某索要30萬元；2016年12月，王守成以女兒出國留學需要保證金為由，又向金某索要人民幣50萬元。2018年5月，王守成為逃避組織調查，讓老婆將50萬元退還金某公司賬戶；2017年8月，王守成收受金某以其女兒出國留學為名義的感謝費1萬美元。此外，2008年至2018年間，王守成利用職務上的便利，向張家口經營房地產開發、煤炭、酒店、銷售的王某等人，索要和非法收受財物共折合人民幣203.74萬元。王守成將權力變成斂財的工具，作為執法者竟肆無忌憚地踐踏法紀，知法犯法，將一副貪得無厭的嘴臉暴露無遺！

收受下屬13人賄賂

案情表明，王守成在擔任宣化公安分局局長期間，還濫用職權，大肆買官賣官，通過自己及妻子收受該局相關部門13人的財物，并對其中11人的工作予以關照和提拔。這些人涉及宣化分局6個派出所的正副所長、5個大隊的副職。公訴人指出，2008年至2016年期間，王守成和妻子張昭多次為他人在職務晉升、謀取利益等方面提供便利，以此向他人索要財物，非法收受他人賄款，共計人民幣77萬元。王守成似乎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則”，對事后沒有得到提拔的人員，他會歸還其錢物，以顯示自己的“硬氣”。有兩人因一直未被調整崗位，經當事人要求，王將接受的財物退回。2014年夏，王承諾提拔趙某哲并收受5萬元，后趙某哲一直未被提拔，2018年2月，王守成將5萬元予以退還。2015年春節前，王接受張某軍請托，承諾調整崗位，收受張某軍1萬元及0.5萬元的購物卡，后張未被調整崗位，王將錢物退還。

＞＞庭審現場 作者供圖

公開資料顯示：1965年出生的王守成長期在張家口公安系統工作。早期任宣化分局鐵路南派出所所長，宣化分局皇城派出所所長等職。2006年至2018年，王守成歷任宣化縣公安局政委、宣化縣公安局長、宣化公安分局局長、張家口市公安局黨委委員、副局長。2018年7月27日，王守成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查。2019年1月18日,因涉嫌受賄罪、貪污罪、濫用職權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經張家口市橋東區檢察院批準決定，王守成被依法逮捕。

犯四宗罪被判刑二十二年

起訴書顯示：王守成家庭擁有的財產總額10077.63萬元，其中包括投資信托理財產品3050.73萬元、保險產品2485.51萬元、銀行存款464.66萬元、現金1000.37萬元、購物卡23.15萬元、金條首飾403.73萬元、手表172.19萬元、手機26.3萬元、房產1881.28萬元、車輛234.25萬元，令辦案人員瞠目結舌。

2019年9月24日，橋東區人民法院依法公開開庭審理了王守成一案，王守成之妻、原張家口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隊宣化大隊車管所所長張昭涉嫌受賄罪，原宣化公安分局警務保障室主任高宏涉嫌濫用職權罪，同臺出庭受審。因案情重大復雜，庭審進行了四天。庭審期間，王守成也曾懺悔說：“自己要那么多錢干啥呢？這些不義之財到頭來被沒收上繳，還毀了整個家庭。作為一名公安人員，我知法犯法，等待自己的將是漫長的牢獄生活。懊悔無窮啊！”

據公訴機關指控，2006年至2018年期間，王守成利用擔任宣化縣公安局政委、宣化縣公安局局長、張家口市公安局宣化分局局長、張家口市公安局副局長的職務便利，為宣化區黑惡勢力充當“保護傘”，故意包庇黑惡勢力成員；在職務晉升與工作調整、土地租賃、子女上學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向在張家口市宣化區經營房地產開發、酒店、洗浴、運輸、礦業、銷售等企業經營者索要收受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2059萬余元；濫用職權，非法設立“小金庫”，致使610萬余元的國家財產遭到損失；非法侵吞公共財務共計人民幣335萬余元。王守成家庭消費性支出59.54萬元、其他支出57.5萬元。家庭工資、獎金等收入172.43萬元，其他收入1763.93萬元。檢方查實，王守成受賄金額2059.63萬元、貪污金額335萬元，尚有5521萬元的財產不能說明來源，超過其合法收入，差額特別巨大。

另被告人張昭在2008年至2016年期間，多次伙同丈夫王守成利用其國家工作人員職務上的便利，向他人索要財物、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共計人民幣77萬余元。被告人高宏在任宣化公安分局警務保障室主任期間，受王守成指使，濫用職權，違反國家規定，私自設立“小金庫”，將單位收取的案件保證金、賭資、罰沒款、賣地款、土地租賃款、底商租金、執勤費等資金轉入“小金庫”，并按王守成要求全部轉出，給國家造成損失共計人民幣945萬余元。

2019年11月27日，橋東區法院經審理，對王守成受賄、貪污、濫用職權、巨額財產來源不明一案公開宣判，依法數罪并罰判處其有期徒刑二十二年，并處罰金250萬元。當審判長的法槌敲落，王守成對天長嘆，懺悔的淚珠瞬間滾落，可是為時已晚。2020年4月19日，張家口市中院經過二審對王守成案下達終審裁定書：駁回其上訴，維持一審判決。

在斂財腐敗的道路上，王守成可以說是“黑白通吃”。正常人倘若通過合法手段成了“億萬富翁”，會被稱成功人士。然而，像王守成這樣警界的“億萬富翁”，卻基本是通過不法手段獲取的財富，可以說是“億萬腐翁”，只會受到人們的唾棄。他們積攢的財富越多，就越會暴露出其行為的貪婪與丑惡，也必將付出更為沉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