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者當生于憂患

嚴學鋒

活著是基礎，平衡好發展與風險，對企業家而言，這根弦應該時刻緊繃著。

起于2019年末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讓不少企業受到影響。有的企業因為無法正常運營而快速倒下，其中包括國內最大的PHP（超文本預處理器，一種通用開源腳本語言）培訓學校“兄弟連”。2月，“兄弟連”創始人、董事長李超發布致全體學員、員工、股東的公開信，稱北京校區停止招生，同時員工全部遣散;上海、廣州校區已獨立運營;沈陽、西安校區的相關負責人帶領員工根據自身情況更換品牌選擇自行創業。創業不易，九死一生。新冠肺炎疫情下的企業眾生相，折射出一個簡單而又經常被人遺忘的道理：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

草根創業成就不小

70后李超，沒上過高中，做過鐵路工人、JAVA程序員、技術支持、IT講師，當年懷揣1000元做北漂，進而創立“兄弟連”。企業年營業收入過億元、凈利潤上千萬元，一度成為行業的黑馬。原本，李超這個草根創業者，成就不小，他的經歷亦在向大眾傳遞著正能量。

沒考上高中，李超讀鐵路技校后做了鐵路工人，后通過成人高考，成為大連交通大學計算機系（成教）的學員。2003年，他到一家培訓機構學習軟件課程;2004年懷揣千元到北京，成為IT講師，進而一路晉升，從講師經理到教學主管。2006年，他創建培訓機構“兄弟連”。2010年，公司在國內首推“零費用學習，畢業后還款”模式，其后步入發展快車道。“兄弟連” 開設：Java+大數據/Python+人工智能/PHP/UI/Linux云計算/前端/網絡營銷/工業機器人等專業。他總結自己的核心競爭力是：教學靠譜、嚴格管理、職業素養課貫穿始終。“兄弟連”的宣傳材料寫道：教學質量好不好學員說了算;定期的講師評估、學員打分，重點考核備課是否充分、激情授課、幽默/勵志教學。

迅猛的發展勢頭讓“兄弟連”得到資本的青睞。2015年，“兄弟連”獲得山水創投、濰坊大地上千萬元的投資;2016年，獲杭州華圖教育1.25億元的投資、青島金石灝汭的投資。“兄弟連”2014年、2015年的營收分別為2223.3萬元、6356.3萬元，凈利潤分別是-234.1萬元、135.8萬元。2016年11月，“兄弟連”掛牌新三板。2016年，“兄弟連”營收過億、凈利潤1169.5萬元。以此來看，李超頗具創業才能。

“最浪漫的事”空成夢

曾經，“兄弟連”的網站上寫著，李超認為“最浪漫的事”，就是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兄弟連”還在且越來越強大。這個“最浪漫的事”顯然已經落空。

“兄弟連”的股東李超等與杭州華圖簽訂《增資協議的補充約定》，進行對賭：如果公司2016年扣除非經常損益后的凈利潤低于2500萬元，并且公司2016年銷售現金流低于1.5億元，李超等同意按照業績目標完成的比例較高者，將相應差額資金支付給杭州華圖。與此同時，他還與青島金石灝汭簽了對賭協議，其中實際控制人李超承諾2017年公司凈利潤不低于2600萬元。

“賭”帶來了命運的改變。有時候，一步錯，會步步錯，不可收拾。李超后來稱：“我當時還是有點急功近利。因為有對賭，覺得錢真是太多了，就想著趕緊花，把業績沖上去。”然而，大問題卻因此出現。此前企業重視口碑、社群運營，簽訂對賭協議后，企業的重心轉為銷售：2017年、2018年，“兄弟連”分別在百度上投放了3000萬元、2000萬元的廣告，效果卻并不盡如人意。為完成業績，“兄弟連”高薪聘請了一批職業經理人并大量招人，公司員工高峰時逾700人。這也意味著人力資源的成本支出大增。即便李超孤注一擲，然而對賭還是失敗了。2017年公司虧損2500萬元。2018年，企業從新三板摘牌。

此后，“兄弟連”業績持續下滑，2019年的營收僅5000多萬元。此外，公司此前的融資已近枯竭，現金流告急。

今年2月，李超發布公開信稱，“當前全國正處在對抗新型冠狀病毒疫情之中，其中受影響最大的就是線下培訓機構。政府已發通知，高校延遲開學、線下培訓業務暫停，避免人員聚集，恢復時間根據疫情防控工作情況另行通知。這對資金儲備少、包袱重、一直虧損的‘兄弟連無疑是雪上加霜。節前咱們勒緊腰帶，緩發工資、壓縮成本就是為了節后招生旺季打個翻身仗。哪知這次疫情來得如此兇猛、猝不及防，把我們的計劃全部打亂”。

活著是基礎

李超稱新冠肺炎疫情對“資金儲備少、包袱重、一直虧損的‘兄弟連無疑是雪上加霜”。有評論稱這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這一評論雖形象但并不準確。此次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面大，至3月超100個國家和地區均有病例，對不少企業，尤其是對“兄弟連”這樣身處競爭激烈行業、自身缺乏實力、經營不善的中小企業沖擊非常大。新冠肺炎疫情已成黑天鵝事件。雖然此種事件難以預測，但恰恰考驗了企業管理團隊特別是企業家的憂患意識。企業家在這方面應該高度重視并努力做好預案。微軟公司創始人比爾·蓋茨告誡公司員工，微軟離破產永遠只有18個月。百度公司創始人、CEO李彥宏表示，百度離破產只有30天。危機意識是很多優秀企業家所秉承的理念，但卻被很多創業者拋諸腦后。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企業的利潤來自不確定性，如果一切都確定，那就無所謂企業家的創新和冒險精神。富貴險中求，在商界也不無道理。然而，企業家的憂患意識在不確定性問題突出、風險防不勝防、競爭激烈的當下，實則更加重要。企業家需努力應對各種風險，盡力讓企業活著且活好。

新冠肺炎疫情這種難以預測把握的黑天鵝事件，極其考驗企業家的風險控制意識與能力，也考驗著企業家的長遠眼光。應對此種事件并無簡單的化解之策。此外，企業經營中有一些不常見、后果嚴重的風險，如不少創業者遇到的對賭協議。對賭協議近年來在中國案例漸多，對企業、當事人均是利弊兼有，不能簡單地論好壞。實踐中，有些創業者堅決拒絕對賭，有些則大膽接受，還有些可能是被動地接受。對賭協議往往是短期的，它刺激著創業者，或做大做強，或急速消失。在這個過程中，創業者可能急功近利，違背企業可持續發展規律，讓風險失控，結果適得其反，造成股東、企業的多輸局面。站在創業者的角度，外來的投資往往多多益善，但同時創業者應盡力評估對賭協議對自己、企業發展的風險，并做足應對措施。除此之外，“兄弟連”還存在很多常規性的風險，如引入高薪人員、做大量投入產出比不高的廣告投放，映射出企業家薄弱的管理基本功。

東軟集團起于微小，后成大型上市公司，年營收數十億、凈利潤數億元。創業20多年后，創始人、董事長劉積仁稱，成立至今東軟最大的收獲是“我們還活著，還能體面地活著”“我們不在乎哪一天、哪一年自己是英雄，我們在意的是做壽星”。有強烈的憂患意識方能提高活著、活久的可能性，并在此基礎上活得更好。很多時候，人們盡力甚至盲目地追求發展，而忽視了活著是基礎這一根本問題，導致企業漸漸走向死亡，甚至是猝死。

活著是基礎，平衡好發展與風險，對企業家而言，這根弦應該時刻緊繃著。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公開信中，李超稱：“走到今天，反思自己在管理上存在很多問題，辜負了學員、員工、股東對我、對‘兄弟連的期待，是我沒有把團隊帶好，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歉意！”反思是實現“失敗是成功之母”的基礎。在這點上，應該為李超點贊。

（作者系中國海洋大學中國混合所有制與資本管理研究院特邀研究員）

（編輯 宦菁 huanjing0511@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