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盡頭的酒吧

編譯 姚人杰

酒吧前門突然開啟，砰一聲撞到墻壁。一個男人趔趔趄趄地進來，他穿著西裝馬甲，系著細繩領帶，這身行頭起碼過時一百年。他攥著門框，眼睛睜得像杯墊一樣大，“現在是哪年？”

要命了，該不會又是這種事。我將自己剛剛倒好的一杯啤酒放在酒吧臺面上，再將它滑到一位常客路易斯前面，“現在是2018年，伙計，而且你是在美國新墨西哥州的阿爾伯克基。”我特意指出是在美國，以防這個家伙來自某個極其遙遠的時空。在這件事上，你永遠都說不準。

男子用力眨眼，接著拉了拉西裝馬甲，好像那樣做會拽直這身衣服，能讓他穿得合身。他露出笑容，慢慢靠近吧臺，“好的，對不起，那個問題肯定聽上去很荒唐。”

我搖了搖頭，“這兒常有這種事。你是要去旁觀什么歷史事件嗎？”

路易斯坐在高腳凳上，側眼打量陌生男子，哼鼻子說道：“我敢打賭，又是個企圖證明帕特·加勒特沒有槍殺比利小子的家伙。”（譯者注：比利小子是19世紀美國著名的西部槍手，21歲時死于警長帕特·加勒特之手。下文的布拉希·比爾是后世一位自稱比利小子的男子。）

“我以前就告訴過你們所有人，”喬伊從路易斯的另一邊大聲嚷嚷，“布拉希·比爾絕對就是……”

“你們倆，都消停些。”我最不想聽見的，就是這場論戰的雙方重新討論一遍所謂的證據。

陌生男子佇立了半刻，瞇縫起眼睛，嘴巴張得像金魚一樣。“我……不，我是要去墓碑鎮。”

“啊，是OK牧場槍戰。明白了。”我將手肘靠在吧臺上，“現在你曉得這場槍戰實際并非發生在牧場畜欄里。”

“當然，是發生在一條小巷子里，對不對？”喬伊插話進來。

“不是小巷，更像是一片空地。”路易斯說。

“那么，不是小巷，而是建筑物之間的一塊空地？”

“明白你的意思。”

男子皺起鼻子，仿佛聞到一股濃濃的醋泡蛋氣味。“我知道槍戰不是發生在牧場畜欄里。我將這個事件輸入谷歌時間，并留給自己額外一小時四處走走，想稍微探索下周遭。”

“你的問題就出在這兒。”我說，“你瞧，谷歌時間希望你要么信任它們對預設數據的推算，要么自行輸入準確的數據。”

“是的，是的，但我確信自己弄對了地點……”

“不，你沒有。”路易斯再次打斷道，“如果你與目標時間差了一小時，那么你必須要將空間坐標弄準確。地球的自轉，時間相差一小時，距離大約相差1 000英里。”

“還要加上同一時間地球沿著公轉軌道行進的67 000英里。”喬伊補充道。

“正是，”路易斯說，“你要有時空的極其精確的記錄。你不會對時空一無所知吧？”

“啐，是個外行啊！”喬伊贊同道。

“那么，”我從頭開始解釋，“假如你輸入一些與一個安全目的地不匹配的時空坐標，就會被解讀為輸入錯誤。谷歌時間內建了故障安全機制，將所有錯誤輸入的時空旅行都引向空間維度中的阿爾伯克基，并且將他們按順序投擲于時間線。”故障安全機制的地點選為阿爾伯克基肯定是被某個愛開玩笑的人加上去的，試圖讓這個做法變得有趣——我們都是拐錯了彎。然而，讓他們的抵達時刻相隔一段時間是很好的做法。如果他們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出現的話，場面也許會挺亂的。編程員起碼在這些方面花了心思。

男子看起來打算爭辯上幾句，但緊接著變換了話題。“稍等一下，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谷歌時間在2018年尚不存在。”

路易斯和喬伊開始沖著啤酒咯咯笑，而我瞪了他們一眼。“天才，那是因為我們這兒常有你這樣的人出現，都對于他們為何站在城鎮邊上的一家老酒吧外面，而不是他們想要抵達的某個地點迷惑不解，一頭霧水。不是每個人都會進來，但在某些日子里，客流連綿不絕。”

“哦，”陌生男子垂頭喪氣，“我估摸著那說得通。”他來回瞅著，像到這兒的其他人一樣，介意起自己要說的話。“實際上，我去那兒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我有個理論……”

“我不關心。”

“但是，我有個理論，西部傳奇警長懷亞特·厄普……”

“說真的，我不關心。”我朝他揮揮手。

“嘿，說正經的，”路易斯又一次管起閑事，“時空旅行應該是僅供觀察，你未被獲準去篡改歷史。”

陌生人的眉毛揚起。“當然不會。我不想改變任何東西，我只想要證實……”

“那么就沒事了。”我將雙手貼住自己的臀部，“你瞧，先生，只需像你最初本該做的那樣，嘗試用下谷歌時間的預設數據。現在，除非你要下單點什么東西，不然我還有其他事要做。”

男子在原地佇立了一會兒，再次像金魚一樣張開嘴巴，仿佛他不相信我們不想再聽到某條歷史陰謀論。“好吧，謝謝幫忙，我想我該這么說。”他轉過身，靜靜地走出酒吧。

“嘿，我的杯子差不多空了。”喬伊揮了揮酒杯，仿佛沒有證據我不會相信他似的，“再給我來一杯啤酒，你會吧，小子？”

“喬伊，我不再叫那個名字了。”

“抱歉，比利。”

酒吧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再次撞到墻壁。一個從頭到腳被金屬戰甲覆蓋的人影將一條胳膊靠著門框，朝我們來回轉動他戴著頭盔的腦袋，用蹩腳的英語問道：“現在是哪一年？”

我嘆息了一聲。今天又會是來客不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