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鴿
世界上有種樹,叫外婆樹。
第一棵外婆樹是山茱萸,在我外婆家房后東北角的緩坡上,樹齡三十多年了。在故鄉(xiāng),人們把山茱萸叫山萸肉,簡稱棗兒。
外婆家位于伏牛山腹地,山茱萸是當?shù)厥a的一種藥材。外婆挑出四棵山萸肉,分給我們表兄妹幾個,讓我們自己管理,所得為我們的零花錢。初春的一天,忽然刮起了大風,外婆擔心我的山茱萸花被風吹落影響秋季收成,就緊趕著催促妗子,讓她拿個大床單去遮蓋。風很大,妗子遮住了這邊,那邊又被風吹開了,遮住了那邊,這邊又被風吹開了……而現(xiàn)在, 二十多年過去了,每次回外婆家,我都去她的墳上看看。而她那被風吹得略顯凌亂的灰白盤發(fā),她佝僂著的身子,拄著拐杖,艱難地踮著小腳,一點點向著房后山坡爬上去的模樣,就像過電影一樣浮現(xiàn)在我眼前……
后來,我的母親為我女兒妙妙種了兩棵木瓜樹。
數(shù)年前,我攜母帶女去的工作單位,位于海邊的小漁村,交通很不方便,只有周末才能坐著八塊錢的“蹦蹦”出去采購生活物資。
母親閑不住,她在外面撿來些泡沫箱子,又去松樹林里挖來腐殖土,在陽臺、樓后空地種起來了家常菜。過了幾天,她指著圍墻邊緣的兩棵小樹苗說,妙妙喜歡吃木瓜,當?shù)厝苏f木瓜一年四季都結果呢……兩棵木瓜樹,瘦弱伶仃,什么時候才會結果子呢。
三亞天氣炎熱,母親每天都要費力地從三樓提水下去給蔬菜澆水。兩棵木瓜樹竟然活了,一點點地長高了。第二年,樹干自下而上,冒出了一個個花蕾,接著是一簇簇的小白花;花落了之后,又結出一個個紡錘狀的小果實。妙妙驚喜非常,常常讓我抱起來,小心翼翼地去摸一摸最下面最大的那個木瓜……
可是有一天,圍墻被拆除時弄傷了木瓜樹,它的葉子漸漸變得枯黃,果實幾乎停止了生長。我只好摘下煮了湯,味道遠比不上成熟木瓜的甘美。這是木瓜樹第一次結果,也是最后的木瓜。
一年多以后,我新分的宿舍樓下竟然也有一棵小小的木瓜樹。
它很快長大、開花、結果,遠比母親種的那兩棵茁壯。傍晚,天氣涼爽下來之后,經常有許多大人和孩子在那里納涼、嬉鬧,也沒有人亂摘果實、傷害果樹,偶爾也有好奇的孩子輕輕地去摸一摸果實,一如當年妙妙那樣……風輕輕吹過,巴掌大的綠葉在空中揮舞,我不由想起來外婆家的山茱萸。它們,還好嗎?
責任編輯?? 楊?? 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