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禪師基于和平思維的佛教教育理念和實踐

摘要：身處在越南長期戰爭時期的一行禪師，在佛教教育中善巧地融合南北傳佛教的教義，結合中國華嚴宗“無盡緣起”與禪宗“活在當下”的理念，創造了一種透過宗教心靈教育，以正念修習和平，進而引導世界走上和平的和平思維。他提出了走向和平的24種途徑，其中的“正念禪修、非暴力、生態平等與兒童和平教育”四項佛教教育理念的內容最為重要，強調正念禪修就是內在和平的能量泉源、非暴力是外在和平的內彰外顯、兒童和平教育對促進全球和平意義重大、生態和平教育對促成全球永續長存的作用不可忽視。為了呼吁和平并弘揚其佛教教育理念，他先到美國后到歐洲、澳洲、亞洲等地呼吁和平運動，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提名。其和平思維的哲思核心對促進全球和平有一定的價值及影響。

關鍵詞：一行禪師;佛教教育;和平教育;非暴力;正念禪修;十四戒

中圖分類號：B94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CN61-1487-（2020）02-0040-03

一、前言

1967年，一行禪師被馬丁·路德·金（Dr. Martin Luther King，Jr）提名諾貝爾和平獎。禪師早年身處在越南長期戰爭時期，體會到越南人民的痛苦、貧窮和恐懼等不安的生活，于是禪師致力于佛法基本教義的研究與教育的實踐，在佛教教育中善巧地融合南北傳佛教的教義，以南傳“觀呼吸”“四念處”的法義，結合中國華嚴宗“無盡緣起”與禪宗“活在當下”的理念，隨時注意身心一如，念念分明地做手中當下的事，并事事無礙平等自在地運用在日常生活中，時時處處充滿著喜悅與溫暖。

一行禪師認為，和平不只是沒有暴力，和平是培養了解、智慧與慈悲，并結合行動。禪師所創造的和平思維，是以正念分明，看事情不二分的方法，帶入到和平運動。禪師想透過宗教心靈教育促進和平，以正念修習和平，從個人內在轉化出發，進而引導世界走上和平。本文主要是探討禪師一生的教育理念是如何導入在和平道路上的思想開展與實踐作為。

二、禪師佛教教育理念走向和平道路的歷程

禪師經歷了法越戰爭與越南抗美戰爭兩次大戰亂，戰爭對越南人民來說，是一場長長的噩夢，人們渴望和平，渴望過著平淡安定的生活。面對當時越南的情形，他想推動佛法僧團教育改革，透過僧團與信眾的互動，促使雙方能在佛法的正念禪修上有所精進，整體提升人們的心靈修為，進而推動和平。一行禪師說：“世界和平來自于心靈和平，而心靈和平在于秉持正念。”

（一）禪師和平思維的背景

上世紀60年代中期開始，越南對美戰爭規模一發不可收拾。推動和平運動的一行禪師，對局勢日漸焦慮。當時很多越南僧人參與抗戰活動，但禪師卻選擇另一條道路，來救國護民，他離開了佛教組織，于1965年初，與越南大學教授、學生，創立青年社會服務學院，當時北美報界稱為“小和平軍”，納入萬行佛教大學之教育體系，推出相關課程。主要是引導青少年積極地投身到救助戰爭受害者的活動中，重建家園。年底，禪師又在越南胡志明市富壽和建立分院，此院也是禪師后來首次對弟子傳授十四戒的場地。同年，一行禪師為反戰，在西貢出版一本詩集，名為《合手祈愿白鴿子出現》，詩中都是呼吁和平、反對戰爭的內容。

1966年，一行禪師接受美國大學校際外交政策辯論委員會布朗教授、麥卡因教授的邀請，到康乃爾大學出席越南專題研討會。會議之后，他又在美國各地公開演講、參與記者會，藉以大力呼吁和平活動。禪師向美國人講述了越南人民的心聲，與在戰爭中所受的痛苦以及和平愿望。同時，他在美國華盛頓舉行記者會時，發表了他的五項和平建議。然而，禪師卻因和平呼吁的作為，而遭遇到越南南部阮文紹、阮高祺政府的迫害，不允許禪師返回祖國。禪師并未因此事而消沉，禪師自此流亡海外，但他的和平運動并未告終，反而走向國際。禪師先后會見聯合國秘書長、加拿大國會參議員以及美國參議院等著名人士，并相繼在歐洲、澳洲、亞洲等地，演說五項和平，呼吁和平運動。當時禪師的“五項和平”，被納入紐約邦國匯報中。在此期間，禪師出版了四本書，其中的《火海之蓮》英文版，讓西方人更加清楚地認識到越南文化以及越南人民對這場戰爭的觀點。

（二）禪師的“相即相入”哲思核心

“相即相入”（Interbeing）原名漢語“接現”，禪師是臨濟宗四十二代傳承人，它創立入世佛教。“接現”有多層意思，“接”是接觸、接續。接觸即接觸內心與外境，回到“心境一如”;接續即接續諸佛菩薩的覺悟。“現”即體現在當下。英文的“Interbeing”這個詞匯是禪師所創造，由“inter”和“being”構成，意思是互相存在，辭意與《華嚴經》中的“相即”的精神一樣。

關于“相即相入”禪派成立之年，有不同的說法。但筆者參考越文資料，有關正式成立應該是1964年。1963年禪師在美國寫“十四戒”，第一屆傳授該戒是在1966年。筆者認為1964年正式成立“相即相入”禪派比較合理。“相即相入”是基于十善行的十四項正念修行來指引的。

一行禪師立足于現代人的生活特性，對傳統的“五戒”思想以及基于大乘佛教“發菩提心”的理念，把十四條修習正念的方法稱為“十四戒”①。十四戒的可貴處，不在于提供了新的教義，而在于為現代生活環境下的僧伽提供了一面新的鏡子，有助于他們心靈的內省和理解以及慈悲心的培養。“相即相入”禪的十四項正念，是直指人們在日常生活的每一個當下。“相即相入”禪的教制與其他戒不同，一般戒律常以身業為首，開始是不殺、不盜、不淫戒等。但“相即相入”禪的戒，與此不同，“十四戒”是體現生活中的正念，“相即相入”禪修的人員，要放下“我”“法”的執著，要以五戒、四圣地、八正道的精神，積極投入入世的工作。禪師以“相即相入”與“正念禪法”的“理入”與“行入”，來體現其宇宙觀的時空圓融說。禪師的相即相入，是一種世界宇宙觀。來源于原始佛教的緣起觀，進而延伸到《華嚴經》的“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圓融無礙法界觀。

（三）禪師和平獎的提名與肯定

1967年，馬丁·路德·金為他提名諾貝爾和平獎，且說：“我不知道還有誰比這位溫良的越南僧人，更堪當諾貝爾和平獎。”同年，禪師在歐洲兩次會見教宗保羅六世，力促天主教與佛教徒共同合作，協助越南重建和平之路。1991年，禪師獲得了良知勇氣獎。2015年禪師又獲得PTA天主教于世和平獎，該獎項表揚禪師長期致力于推動和平，并為東、西方搭建溝通交流橋梁。2017年，為表揚禪師多年來在推動正念、和平和喜樂所作的貢獻，香港教育大學，頒發給他榮譽博士銜。2019年一行禪師獲得了“盧森堡和平獎”的獎項之一，“杰出內在和平獎”。頒獎委員會說：“一行禪師是世界宗教領袖、詩人與和平促進者，有關正念、和平的教導與著作影響深遠，在世界各地備受尊崇。禪師的核心教導是：借著正念修習，人們可以快樂地活在當下;這是培養和平的唯一方法，對個體和世界來說亦如是。”

三、禪師的佛教教育理念走向和平的四項工作

禪師提出了走向和平的24種途徑，在24種和平途徑里，本文主要研究其中的正念禪修、非暴力、生態平等與兒童和平教育四項內容。

（一）正念禪修就是內在和平的能量泉源

正念是簡單又深刻的，當人們在每天的生活中保持正念和慈悲，就能夠減少暴力的發生。和平心是要培養的，禪師認為若內心沒有正念和喜悅，就不會有真正的和平。有兩個重要的練習能幫助人們培養正念，即正念的呼吸和正念的走路。修習正念的呼吸，只需觀察自身呼吸的自然韻律，行住坐臥都可以修習正念的呼吸，長期修習就會帶來強烈的覺知與專注。正念的走路，只需覺知到自身正在走路的簡單行為，不被自己的思考、煩惱、焦慮或后悔給帶走，而是完全安住在當下，徹底地覺知到自身所踏出每一個步伐。當人們吸氣時，對自己說：“吸氣”。當呼氣時，對自己說：“呼氣”。在任何時刻練習行禪時，秉持著正念來走路。正念地呼吸和正念地走路，是將和平的修習帶入個人的生活中。當每一個人的步伐帶著和平和喜樂，再運用這些練習幫助自己緩和傷害性的情緒，平靜自己的心，專注自己的心，將自己帶回當下。當下的生命，才是真正可及的。

（二）非暴力是外在和平的內彰外顯

禪師認為要做到非暴力，首先就要實踐非暴力。非暴力是源自于人們內在的信念，表現在行為上是沒有害意的。非暴力是不傷害別人，也不傷害自己。禪師說過：“我們的敵人是我們的憤怒、仇恨、貪婪、狂熱主義和歧視。”人們的敵人不是人而是這些心念，既然是心所造成暴力的行為，造成人們的傷害。那人們要以慈悲來轉化，而不能以怨報怨。真正的和平之地，在于人們心中的信念，在心念里含著非暴力的種子，慈悲種子就會漸漸滋養，就會自然而然地產生外在和平的行為出來。所以若讓暴力不蔓生，要以時刻關照正念呼吸與正念走路。

（三）兒童和平教育對促進全球和平的重要性

禪師一直致力于拯救世界各地饑餓兒童的工作，特別重視兒童教育。禪師認為，若當今人們不對兒童教育盡責，明日的世界就不會有和平。尤其在現在這個時代，對兒童而言更危險了，身為成人首先自己需要修習正念，同時幫助兒童學習變得具有正念。兒童成長的環境對他們影響深遠，如果兒童在沖突的環境中長大，暴力的種子就會隱藏在生命深處。因此，父母是兒童的榜樣，兒童借由觀察大人，會養成相同的習性。一個幸福的家庭，小孩會心平氣和，相對的家中常有沖突，以后兒童可能會成為潛在暴力者。

多年來，禪師經常在法國梅村禪修中心定期組織教導孩子修習活動。在“相即相入”禪修的教導和實踐下，培養兒童的慈悲心來關愛、保護人類及動植物的生命。禪師相信兒童有了和平價值觀的灌輸，時間久了自然內化在心，讓心靈的和平從小時候深耕，長大后自然會體認到和平是處世瑰寶。

（四）生態和平教育對促成全球永續長存的重要性

普遍社會對生態環境惡化的認知，首先是環境污染和生態危機。其實是整個現代科技文明所帶來的生態環境破壞危機，因為違背自然運作法則，只偏重強調成長、統治及控制自然的科技觀點，因而破壞了自然原有的均衡和穩定，而衍生出種種的環境生態問題。生態和平的意義，是呼吁人們要懷著同理心來對待所處的環境，包括一切有情眾生與無情眾生，兩者彼此是生命共同體。人們應該有生態環境和自己是一體的一種信念，一行禪師對此有深刻的體悟，引用華嚴經的思想與自創的相即相入的哲思，強調人們所處的生態環境與生活態度及生命信念是密不可分的。人類與大自然萬物的生態環境關系要和諧共生，就要學習與推廣生態和平教育。禪師所提出的生態和平與正念修習，是跨越了種族與宗教的生態教育，是走在和平轉化生態療愈的大道上;有越多的人走在正念的路途上，就能更多地幫助地球改變包括變暖、過度開發等嚴峻的問題。

四、結語

一行禪師的和平教育理念是在日常生活中培養的，禪師對和平途徑的投入，是以非暴力與正念修持來進行推動的，同時大力倡導的兒童和平教育與生態和平教育，進一步強化了深耕內在和平的內涵價值，這一切都是從培養心靈的教育而出發的。禪師在國際社會深受愛戴，被視為心靈導師。禪師的教育理念與倡導和平的活動以及所提出的相即相入的哲思，呈現出內在和平與外在和平的相互依存，體現出正念禪修是內在和平的能量泉源，非暴力是外在和平的內彰外顯，禪師重視兒童和平教育與生態和平教育，必然對促進全球和平有一定的價值及深遠影響。

注?釋：

①十四戒：即一行禪師的十四條戒律。

一：不要崇拜或執著任何學說、理論或意識形態，包括佛教。

二：不要認為現在你所掌握的知識是永恒不變的絕對真理。

三：不要以任何手段強迫別人（包括兒童）接受你的觀點，無論是通過權威、威脅、錢財、宣傳乃至教育，都不可以。

四：不要逃避與痛苦接觸，或在苦難面前閉上眼睛。

五：當數百萬人在挨餓的時候，不要囤積錢財。

六：不要讓怒火或嗔恨在心中停留得太久。

七：不要讓自己迷失在散亂和周圍的環境中。活在覺照中。

八：不要講引起爭論和導致團體破裂的話。

九：不要為了個人利益或為了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而說不實語。

十：不要利用佛教團體來謀取個人利益，或者把你們的團體變成政治黨派。

十一：不要從事對人類和自然有害的職業。

十二：不殺生。

十三：不要侵占任何屬于他人的東西。

十四：不要虐待你的身體。

參考文獻：

一、中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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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阮氏秋霜，（1972.11.29—）女，越南籍京族，出生于胡志明市。臺灣大學歷史學碩士，目前臺灣華梵大學在讀博士生，研究方向為佛學研究。

（責任編輯：董惠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