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 島嶼慢歌

龍芊霓

客船隨著海浪慢悠悠地搖蕩。忽然，有人指著窗外說“到了”，我們透過玻璃看到眼前的景象：燈塔、沙灘、巖岸、山丘、漁村，構成一幅生動的海島水彩畫。僅50分鐘的船程，桂山島，大抵是最適合隨性啟程的珠海海島。恰到好處的距離，既隔離開城市的喧囂，又能體驗到地道的海島風情。客船緩緩靠岸，剛出港口，空中下起一陣小雨。生活里的焦慮和緊張都在登島的那一刻自然卸下，人不自覺地變得松弛慵懶。人們不慌不忙地在港口前的走廊避雨，大家似乎都已對多變的海島天氣習以為常，在檐下互相攀談閑聊起來。

海上船歌

雨停云散的小島，少了一分炎熱，多出一分旖旎，適合外出走走。桂山島是一座適合散步的海島，島嶼陸地面積6.92平方公里。一條濱海大道串聯起島上幾個主要活動片區，道路寬敞干凈，偶爾有游客服務中心的游覽車載著乘客路過，更多的是寥寥行人和小狗在悠閑來往。

隨意探索，是桂山島游玩的一大樂趣。沿路前行，所到之處必有好景。海岸線往南，港口附近的一灣沙灘是孩子們的游樂場。再往前，是桂山燈塔公園。2006年，桂山燈塔被列入國家郵政局發行的《現代燈塔》特種郵票中，成為中國現代燈塔的代表作之一榮登“國家名片”。路線繼續延伸，直到桂山艦紀念公園。

我們沒有沿海岸線走下去，而是另辟蹊徑，由港口附近的一條小路轉入島內，順著上山小路，直接繞到位于半山腰的桂山艦烈士紀念碑處。步下石階，朝海邊走去，這里記錄著一段桂山島的海戰故事。眼前的白色紀念碑巍然矗立，“桂山艦烈士紀念碑”幾個紅色大字刻于碑上，四周相思樹掩映，旁立林文虎烈士像和郭志隆烈士像。1950年，桂山島還叫做垃圾尾島。當年5月25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的主力戰艦之一“桂山號”在這片海灣搶灘登陸，解放桂山島，但桂山艦上大部分官兵在此壯烈犧牲。為緬懷紀念這段歷史，垃圾尾島改名“桂山島”。“桂山號”歷史遺跡被保存下來，并以它為中心建立桂山艦紀念公園，供后人敬仰。2010年，桂山艦紀念公園被列為“第六批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同年8月，被授予為“廣東省紅色旅游示范基地”。身處碑前，似乎有一條線，從歷史長河的縱深之處跨越而來，向大海飄去，感知生命的存在，以誠懇踏實的心度過稍縱即逝的每一刻。

紀念碑前的觀景臺是感受桂山島自然風光的絕佳位置。視線前方，飛機劃過天空帶出一道云影，快艇激起一片浪花，舒適的海風使人沉醉。景觀臺兩側，一面是植被茂密的山丘，一面是碧波蕩漾的大海。浪花拍打著巖石，隨著漲潮愈拍愈高，又復落下千堆銀雪。曲折的步行棧道，沿著海岸修建，在盡頭藏入巖石背面，誘惑著游人前往一探。沿小徑繼續出發，才發現巖壁邊的步道多半是天然形成，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敬畏。摸著巖壁一路走過，沿途巨石雕刻著多位書法家的作品，筆觸雄渾大氣，盡攬山河之勢，藍天碧海間頗為震撼。若是累了，可以找個巨石下的陰涼處落座歇息。仔細聽，海浪的歌聲，每一刻都在變化。看潮水翻涌，竟也能讓人忘卻時間。一路留影，戀戀不舍地走完海邊棧道，才發現這頭才是正式入口。回想剛剛親歷的景色，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山間小曲

從桂山艦紀念公園出來時我們已經略感疲憊，但桂山島上的媽祖廟又令人期待。桂山島上有桂山村與桂海村兩個傳統漁村，常住人口約1400人。客家文化與疍家文化在小島上交融，形成島上極具特色的風土人情。媽祖是歷代漁民信奉的神祇，桂山島媽祖廟是深入了解桂山民俗風情的好去處。我們決定乘游覽車前往桂山媽祖廟，島上用車方便，可以電話聯系游覽車司機接送。“桂山敞篷法拉利”絕不會讓人失望，乘風出發，一路勝景圍繞，海風勁爽，令人頓時心曠神怡。媽祖廟建在山腰，游覽車送至山下，要改為步行。石階一路向上，消失在幽深的綠蔭間，身體像是被它吸引，徑自攀爬。

桂山島媽祖廟最早是由流動漁民集資建成，至今為萬山群島現存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媽祖廟之一。桂山媽祖廟有過一段傳奇的故事。動蕩年代，漁民為防止媽祖像被毀，曾將寺內的媽祖像偷送至香港。后來，供奉媽祖像的小廟發生火災。村民認為是天后的元神一直沒離開桂山，遂必須尊重天后意愿，將媽祖像再次請回桂山。近年桂山島媽祖廟在信眾的支持下重建。媽祖廟旁，一面大型石碑密密麻麻地刻著擴建捐資者姓名，細看非常有意思：有的人捐的是港幣，想必是來自香港、澳門的信眾；有的人署名是綽號，要懂粵語的人才能理解名字的意思；其中還有漁業公司、船務公司和附近島嶼村委等漁民團體的善款記錄，可見桂山島媽祖廟在這一帶海域居民心中的地位。農歷四月二十三，是桂山島媽祖廟最熱鬧的一天。這天島上會舉行盛大的媽祖寶誕民俗活動，桂山島千帆歸港，鑼鼓喧天，舉行隆重的祭拜儀式。每年都有不少港澳同胞、漁民、游客、攝影愛好者紛至沓來。慶典當晚，桂山島上擺出千人夜宴，眾人在海風吹拂的夜里把酒言歡，場面想必熱鬧非凡。

平日里，媽祖廟由一位老伯打掃看守。廟前一張小桌，一把塑料椅，擺上茶具，就是他的辦公桌。廟前美景賞心悅目，天空云卷云舒，海面船只仿若是在油畫中來往。每月初一和十五，會有島民來廟里上香，祈求海上漂泊的親人一切平安。香火繚繞，包裹著媽祖廟和翠峰疊嶂的山丘，生出一股仙意。每日清晨上山守廟，日落時分迎著晚霞歸家，這一切，都是老伯每日每月都不曾停止的“桂山島日常”。

夕陽將至，我們回到海岸，正巧趕上桂山島落日。此時西海岸一片金色，盡是溫柔。大海對面的香洲區城區輪廓變成一幅藝術剪影，海面金光閃爍，漁火點點。傍晚的云霞和海風，屬于每一個熱愛桂山島的人。紅日慢慢沉入海中，白日結束，夜幕降臨。港口比白天多出了不少行人，炊煙升起，商業街的排擋擺開攤位，各家都已經備好最鮮美的海味，等待食客落座享用。

桂山島的時光寂靜緩慢，像是一首曲調悠長的慢歌。一天閑游竟沒能逛完整個桂山島。留有遺憾，又生出期待。天色已晚，找一家餐館飽餐一頓，心滿意足地摸著肚子，爬上彎彎曲曲的石板路，回房休息。整個晚上，蟲鳴依舊不知疲憊，枕著似有似無的濤聲入眠，窗外風吹過樹葉間的間隙發出“沙沙”的聲響，一夜好夢。